第二十九章 吻别（上）
“啪”
放下厚厚的稿子，杨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怎么样？”我问道。
“还行。”杨杏随口说到，顺势倒在了床上。
“什么叫还行？”我拿起稿子，一页页地翻着。
“萧愁。”
“嗯？”
“最后一章，你为什么要将两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写在一起？还说什么‘命运’？到底是何用意啊？”杨杏闭上眼睛。
“唉！”我叹了一口气，拉开抽屉，将稿子放回原处，随后拉上抽屉。
“说啊？”杨杏依然紧闭双眼，催促道。
我猛然抱起她娇弱的躯体，走到窗前，拉开窗帘。
“杏儿，睁开眼睛。看看这个城市，看看这个世界。”
“怎么了？”杨杏云里雾里。
“你看到了什么？”我问道。
她搂着我的脖子，娇嗔道：“灯火璀璨。”
“还有呢？”
“人来人往。”
“还有呢？”
“没了…你想说什么？”
“这就是‘命运’，是上天赋予人类的命运！”
“是吗！”杨杏有些怀疑，加重了疑问语气。
“我想，阔别六年的我们竟然在千里之外的大学重逢！这无疑是上天的捉弄，也或许是神灵的安排…如果没有那一幕，也许我今生都不可能见到你了。”
她靠在我的胸口：“萧愁，说实话，初中时候，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我有些语塞：“怎么说呢？”
“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好吧。”我深吸一口气，“其实，当年我的确是喜欢过你。不仅因为你人又漂亮、成绩又好…你知道吗？坐在你身后的那段日子，我每天都看着你的背影发呆…长发飘飘，令人无限遐想…那时候，我的心怦怦直跳，我甚至能听到心跳的声音…有时候，我竟然傻傻地捂住胸口，怕心跳的声音传进你的耳朵…”
“那当初我红着脸向你表白时，你为什么说那种话？”说着，挣开我的怀抱，跑到床上。
拉上窗帘，我走到床边坐下，靠着冰冷的墙壁：“杏，三年夫妻了，这点事还要生气吗？”
“哼！”她转过头，不觉玉手掐了我一把，“美的你！那天晚上要不是被你这冤家摘了初吻，我才不会嫁给你呢！我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那么小气，初中时说我也就算了，到了大学，还是那么小心眼！”
“好吧，就算我小心眼好了…那你还要嫁给我？”我问道。
“这还用问吗？那种事你都做了…真不知道，那时候你怎就有勇气了？”她有些恼怒。
“嗨！怎么说呢？”我冥思苦想，盯着天花板发呆。
“行了，不逼你了。你倒是说说为什么把那件事也加上啊？”杨杏转移了话题。
“其实，我很不愿提起这件事。当初，见到他的父亲我就有不祥的预感。瘦骨嶙峋，形容枯槁…那种样子不堪回首…结果，就在拿到第一桶金的时候，林然接到了这样的噩耗…尽管他表面坚强，可我知道那是强忍着巨大的痛苦！外人面前，他从不表现软弱的一面！那是他唯一的亲人，就那样走了…生命是那样的脆弱，我爱莫能助…或许这就是命运，与我们的重逢一样，都是老天的安排，无法捉摸、无法改变…这两件事对我的影响不可同日而语！前者，我得到了你；后者，我失去了林然——那个好朋友…回想起来，大一一年，我学到了很多东西，那是一笔巨大的财富…颗当财富的赠送者沦落之时…唉，一切都晚了！”
“这就是你的用意？”
“对！”
“可是你不觉得，整篇小说都是以近乎凄凉的语气在写，难道你非要被痛苦掩盖吗？”
“不！”我摇摇头，“痛苦与快乐固然是水火不相容，但在我看来，这个故事终究是个悲剧、它的结局最终不忍卒读，既然如此，又何必让读者在最后才受到打击？那不是很残忍吗？也许一开始，读者就用沉重的心来品读，到了最后，那悲痛的结局也就不会让读者肝肠寸断了。”
“肝肠寸断…当初，千羽湖畔那一幕，你有没有肝肠寸断？”她转过头看着我，眼睛有些湿润。
“有！那时我肝肠寸断、痛不欲生，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我不愿再有第二次！”
杨杏靠着我的肩：“可上天还是捉弄了你…”
“是啊！也许这就是命运吧？”我怅然道。
房门悄无声息的打开，小弦抱着枕头站在门口。
“爸爸，妈妈，小弦想和你们睡。”
“为什么？”我和杨杏收起了哀愁，转而眉开眼笑。在女儿面前，不能留下不好的印象，那对她幼小的心理会产生巨大的影响。
“我就想和爸爸妈妈睡！”小弦撒娇似的扭动着妖姬，喃喃道。
“你说呢？”我问杨杏。
“你说呢？”杨杏问我。
我们相视一笑，转过头看着小弦，旋即双双展开怀抱…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曲必终、人必散。人生，悲欢离合者也。
是时候了，这片师生之情该结束了，这段难忘的经历也该成为记忆了。我非行事果断之人，但也非优柔寡断之辈。这个约定早在三个月前我与张弛认识之时便已定下。
现在，程序必须执行。
当我告诉这个周日将是我们最后一堂课时，电话那头的张弛良久不语…我僵硬地拿着手机，等待对方的回答…似乎过了一百年，张弛失望的声音才传来…声音信号转化为电信号，然后电信号又变成声音信号，个中不过是眨眼之间。然而正是这微不足道的一瞬间，我似乎伤透了一个女孩的心…那颗柔弱的心脏还在跳动吗？那颗脆弱的头颅还在运转吗？我不敢想下去，我宁愿这只是一个梦！因为既然是梦，就总该有清醒的一天！张弛不是东方不败，我也不是令狐冲。一切的一切，就在今夜结束吧！
故事的发展到了关键时刻，我不得不暂时停下手中发烫的钢笔来梳理剧情。而上天似乎又在冥冥之中开起了玩笑，现实生活也到了关键时刻。
是的，长痛不如短痛。
三个月来，与张弛的十几次交往，让得这个美丽的尤物在我的脑海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我是个正常的男人，见到女人怎能坐怀不乱？而张弛还是女神般的存在，有好几次，我就险些把持不住，幸好关键时刻，理智还是战胜了欲望，我生生地压下那团熊熊烈火！
我答应过杨杏，不能出格。
试问世上能有几个这样的妻子？丈夫身边有美女陪伴还能如此淡定！所以，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对不起杨杏！在旁人看来，已然有这么漂亮又这么贤慧还这么有本事的妻子还去外面拈花惹草，这种禽兽罪恶滔天，人人得而诛之！当发生小弦那件事之时，我认为这是个机会。历史无法改变，但未来一定可以自己创造。或许有小弦在身边，我的理智以及理由又会更充分些…我不愿邪恶取代了灵魂！张弛不过一介女流，在男人的眼里手无缚鸡之力。我完全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待一夜之后，生米煮成熟饭，谅必张弛也不敢怎样…但，我不是那种人也害怕做那种人！所以，三个月的时间，我的承诺完成了，我们的约定也该执行了！
交代清楚后，杨杏淡然一笑：“但愿，你仅仅是她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