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风雨前夕（下）
我不敢拍小弦的背，那样会吓到她。等到片尾曲开始，小弦的笑声逐渐低沉，我才轻声说道：“小弦，妈妈不会来了。我们去外面吃饭吧。”
小弦转过头，搂上我的脖子，撒娇道：“妈妈不饿吗？”
“妈妈不像你，她自己会吃饭！”我掐她的鼻子，“你看，都这么大了，还搂着爸爸。”
“爸爸。”说着，挥着小拳头，不依不饶地撒娇起来。
“哎呦！”冷不防小拳头碰到了伤口。
“爸爸，你没事吧？”小弦关切地要来抚摸伤口。
“没事。”我可不想再受那罪，赶忙躲开。
“爸爸，你原谅妈妈好吗？”小弦开心的消融突然变成了伤感的模样。眼里充满哀愁，一如当年的林然。
我猛然一震：“怎么了？”
“这几天，爸爸妈妈都没说过几句话，也没怎么笑。而且，妈妈都到我的房间来睡了…爸爸，妈妈不是故意的，你原谅她好吗？是那个叔叔不好。他要亲妈妈…”
“小弦。我和妈妈什么也没有。我们只是太累了，需要休息。妈妈并没有错，我也没有生她的气呀。”
“可是晚上的时候，妈妈好像还哭了。声音很小，但我听到了。爸爸…”语气愈发的哀伤。
“小弦…”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一次，的确是我不对。受了伤，却对妻子的关切冷若冰霜，还是在外人面前表现出那种样子。难道是我太小心眼了？就算杨杏了解我，她知道我是关心她，但外人会怎么看呢？人言可畏哪！这种事，一传十、十传百，保不齐哪天走在大街上就会有人在身旁背后指指点点。还未成名就已然声名狼藉，教我有何颜面见江东父老啊！
“爸爸，你爱妈妈吗？”小弦质问道。
我点点头，轻声道：“爱。”
“那今晚你和妈妈说‘对不起’，让妈妈和你睡，好吗？”小弦兴奋道。
“这…”我不知在犹豫什么。同床共枕三年的老夫老妻 如今竟如此生疏。
“好不好嘛！”小弦双手拉着我的袖子甩来甩去。
“嗯。”我摸摸她的头，答应了小弦，也答应了自己。
“爸爸，小弦饿了，我们吃饭去吧。上次那个小芳阿姨真好玩！”说着，甩开我，跳下沙发，就要出门。
“等等，拿件衣服！”
“胖子，我又来蹭饭了。”我大声地说道，然后装模作样地扫视四周，笃定目光，对胖子轻声道，“怎么不见小芳？难道，你们分了？”
“萧愁，说什么呢？我的台词怎么让你剽窃了？”胖子怒道。
“胖叔叔好。”小弦打着招呼。
“哦呵呵呵…”胖子一阵哆嗦，像极了刚从水里出来张开四肢奋力甩水的落汤狗，样子滑稽可爱。自然，这年头，狗咬人不是新闻，人咬狗才是新闻。人们的目光聚集过来，巡视着这边的一切，好像世界末日的人们仰望苍天祈求保佑一样。
“叔叔阿姨们好。”小弦不慌不忙地朝客人们打招呼。人们的目光更集中了，却无一例外地露出惊诧的表情。
“哎哟，一听声音就知道，一定是萧大作家的千金来了。”小芳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见客人都在大量这边，会心一笑，拉大嗓门，如同一个英姿飒爽的女侠：“各位，尽情地吃，千万不要客气。你们呀，托了萧大作家，不，是萧大千金的鸿福了…为了庆祝世界末日没有降临，小店今晚一律八折！”
旋即，一阵掌声开启了晚饭的序幕。
客人们议论纷纷，说什么萧大作家？人们谈论更多的是小弦，如何如何漂亮、怎样怎样懂事等等，我这个父亲不过是陪衬而已。
果然，声明不济，也难怪别人…
八点多了，小店的客人都散去了，我和胖子对坐，喝着茶、聊着天，小弦和小芳则在房间里，各司其职、互不相干。
“生意不错。”我赞道。
“还不是托你萧大作家的福。”胖子咕噜咕噜喝下一口茶，似是由衷地奉承道。
“不敢不敢，我萧愁可没那么大的名声。”我摆摆手，望房门一瞥，笑道，“那是令内会抓机会说话，和我可是风马牛不相及。”
“别这么说嘛！当初，要不是你们夫妇，我们也不会有今天。说来，我们还欠你许多人情呢！”
“嗨，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我再次摆摆手，转移话题道，“不过，有时候，我还真羡慕你们夫妻。”
“什么意思？”说着，胖子递过一支烟。
接过烟，我想也不想就放进嘴里，任胖子点上。胖子也点上一根烟，两个男人吞云吐雾起来。
我不常抽烟，准确地说，是不会抽烟。除却初中时，看室友欲仙欲死的模样才东施效颦地点上烟，结果不过两口就呛得我鼻涕眼泪直流，还因此闹出了笑话，以致传遍全校之外，这个习惯我保留至今，从未打破。其一是吸烟有害健康，其二是杨杏不喜欢，其三则是不会了。然而，正如记录是用来打破的那样，今晚，我的记录终于破了。
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很奇怪，每每心情不好或者祸不单行时，我的感官总是异常的灵敏。譬如，双重影响突然清晰无比；譬如，总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譬如，此刻完全没有烟味刺激的感觉…我不知道这是否是所谓的第六感所致，我自然也不希望能像逃犯一样能嗅到警察的味道。不过，当一口接一口的灰色烟雾从口腔、鼻腔中喷射而出时，我所体验到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较之于**时的快感、冒险时的刺激，这更是一种放松与和谐的奇妙感觉，就仿佛置身于高山流水、又好像是睡梦瑶池…我从来都不知道，吸烟是这样一种感觉，可笑当父亲抽烟时我还自作聪明地翻教育说吸烟有害健康。原来，有些事，哪怕是有害健康，人生也是必须要体验一番才不枉一遭的。
“你们的生活很甜蜜，不是吗？”我笑道。
“是啊，怎么？你们夫妻吵架了？”胖子捶了我一下，狞笑道。
我吸一口烟，继续说道：“唉，世事真是难料。看来，我的幻想终究是幻想！想要过这种生活一辈子无疑是痴人说梦。”
“怎么了？有什么兄弟能帮你的？”胖子关切道。
我摇摇头：“你知道，我一个小小的作家，又没什么名声。有时候，连自己的财产都保护不了…而且，这种事…”
“到底怎么了？”见我吞吞吐吐，胖子不耐烦地猛吸一口，将烟蒂拧灭，催促道，“萧愁，你知道，我是个急性子。有些事，你越不说，我越好奇。再说，我们都这么久的朋友了，我不是要大听你的隐私，而是…看你吞吞吐吐的样子半死不活，你们一定闹矛盾了…总之，有什么话就说出来，憋着憋着迟早憋出病来！你要是还把我当朋友，就不要让我担心了。”
我吸完最后一口，我拧灭烟蒂，长呼一口气，把三个月来所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胖子，除了一些不能说的秘密。
胖子呆若木鸡，半天才回过神来，又是摇头、又是感叹：“萧愁啊萧愁，真是人如其名，你果然是有无尽的愁要消呀！又是**、又是惊吓、又是黑衣人、又是受伤、又是叛逆。。。”胖子摸了一把肥肥的脸，“这些都不说了，萧愁，听我的。杨杏，你还是赶快道歉吧！你这种人，又不常出门，老婆又风姿诱人，难怪那个什么伊润会下手！其实呀，你也该检讨检讨自己，这种事自己是不是也有错呢？你说的那个什么张弛，我看就不该答应…总之，现在打情况还不算太糟。你们毕竟是初中同学，又分别六年才有了这段婚姻，杨杏不会轻易叛逆的。萧愁，相信自己，相信杨杏，别无他法！”
闭上眼睛，我喝完最后一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