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石店的伙计们眼睁睁地望着陆文景等人走出大门,各个脸上挂着惊疑之色,却谁也不敢上去阻拦。
“真是一家黑心店,早晚关门大吉。”兰英回头看了一眼,撇撇嘴巴。
赵芊柔仍旧有些担心:
“等那掌柜的醒来,肯定会上报给九千岁,相公真的不怕?”
陆文景笑道:
“比起被刘公公追责,我更害怕娘子被人欺负。娘子大可把心放回肚子里,有相公在,谁也不敢动咱。”
“相公...”赵芊柔心中微动。
“时间还早,我陪着娘子再逛逛?”
“好。”
赵芊柔轻轻点了点头,美眸闪动之下,先前的疑虑被一扫而空,腼腆地朝陆文景的身侧靠了靠。
自从嫁到了陆家,赵芊柔便感受到相公身上所拥有的一种超然的自信,这种自信不是盲目的自大,而是来源于一个人由内而外散发的独特气质。
尽管他时不时摆出一副“天塌下来有我顶着”的大男人模样,却莫名其妙地很让人安心。
有相公在身边,妾身什么都不怕...
赵芊柔心念着,不知不觉和相公走走停停,沿着成贤街慢慢踱着步子,聊上些京师的风土人情和坊间的传闻,倒也有别有一番乐趣。
时间过得很快,陆文景陪着娘子又逛了几家店铺后,临到一家茶馆的跟前。
茶馆老旧的牌匾上,题着“集贤轩”三个大字,来往的人虽然不多,却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
“集贤轩?听老爹说过,这家茶馆可有些年头了吧?”陆文景朝身后问道。
刘嗣回答:
“回少爷,前朝的时候就在了。”
“咱们进去瞧瞧,顺便喝口茶解解渴。”
赵芊柔心思缜密,知道相公要和刘管家谈正事,于是懂事说:
“相公,我和英儿还没逛够,你们先要茶,稍后咱们在此碰面如何?”
“也好,英儿,你可要照顾好你家小姐,别又惹出什么乱子。”陆文景看向兰英。
“知道了少爷,有奴婢在,谁要欺负小姐,看我不把他大卸八块。”
兰英顺手比划一下,现出得意的神色。
陆文景脸色稍微难看,暗道你这小丫头片子不给少爷我惹事就不错了...
目送娘子和英儿离开,陆文景松了口气后,和刘管家一前一后进了茶馆。
和茗春楼不同,集贤轩的格局更显得典雅别致,处处彰显出文人雅士的那一份淡泊之趣。
甚至,连那小小茶倌的气质也高了不止一个层次,举手投足间,也能看出几分文化底蕴。
“不愧是一家老店,氛围不错。”
陆文景心情大好,叫来茶倌后,两人被安置在一间私密性还算不错的茶室中。
只等了片刻,茶倌亲自为客人泡好茶,躬身而退。
一时间,茶香淡淡地弥漫在茶室中,让陆文景的心神完全放松下来。
“这家店还是懂茶的,难怪能存活这么久。”
刘嗣道:
“集贤轩的茶,都采自陆家,每年光是购买茶叶,就要花费数万两银子。”
陆文景有些惊讶:
“那就是说,陆家从这小小的集贤轩,赚了不下万两银子么?”
刘嗣点点头:
“陆家赚了些,集贤轩赚得更多。少爷别小看了这一壶毛峰,怎么说也得小五十两银子。”
“这么夸张?”
“集贤轩用全是极品茶叶,再加上这里名气大,经常有些达官贵人到此附庸风雅,根本就不在乎这点银子。”
陆文景啧啧舌,“我懂的,人一旦富贵了,就想彰显一下优越感,又怕落了俗套,这里既能喝到好茶,又特别有面子,难怪这么兴隆。嗯...学到了,这趟没白来。”
刘嗣为他倒茶:
“少爷,那个小驴子的事,您不打算跟老奴说一说么?”
一提起小驴子,陆文景笑道:
“刘叔还念着那件事呢?小驴子现在怎么样了?”
“老奴听少爷的吩咐,亲自为他处理了伤口,现在能站起来了,要恢复的话,还得三四天。”
陆文景微微点头:“我没阉了他,刘叔是不是觉得有些奇怪?”
“老奴不敢欺瞒少爷,是有些奇怪。”刘嗣双手端着茶杯敬上,“那小驴子勾结焦家是真,少爷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来这么一出?”
陆文景接过茶,道:
“我这计,名叫苦肉计,却不能真让他给废了,应该废的,是那几个躲在后面坐享其成的害虫,事成之后,该有他们受的。”
“...少爷的意思是,打算让小驴子为我们所用?”刘嗣有些转过弯来。
“没错,这一计若成,焦家非倒不可,我陆家也能喘上一口气了。”
“真的能扳倒焦家的话,老奴愿听从少爷调遣!”
陆文景品了口茶,怡然道:
“先别急,刘叔且听我把计划说完...”
刘嗣竖起耳朵恭听,等少爷把计划说出之后,神色极为震惊。
“此计绝妙,可就是不知道,那焦家上不上钩?”
陆文景目光炯炯:
“他们一定会上钩的,九千岁下的任务,焦家再失利的话,恐怕就要失宠。”
刘嗣不禁赞道:
“少爷深思熟虑,运筹帷幄,简直是当世孔明、刘伯温!”
陆文景一笑:
“刘叔的马屁拍得也很响亮嘛...”
刘嗣赶紧否认:
“老奴不是拍马屁,少爷的能耐老奴早见识过了,您真的是未卜先知啊!”
“刘叔真会开玩笑,我要真能未卜先知的话,那老爹就不用整天去拜神仙了。”陆文景打趣道。
“这...少爷说得是...”
两人相视一笑,将茶一饮而尽,又聊了些陆家生意上的事,不觉中已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俗话说人有三急,陆文景渐渐觉得小腹肿胀,想出茶室解决一下,于是跟刘嗣交待一声后,起身走向了公厕。
释放完后,刚返回到茶室前,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朵。
“崔兄明日就要动身去南京?”
“唉,吏部催得紧,再拖的话,刘太监也不能饶我。”
“真是阉党误国,朝廷要是连崔兄这种老实人都容不下的话,那天下的读书人还有必要出仕么?”
“用修兄不必如此失望,依我看,阉党之所以猖獗,还不是靠着圣上的恩宠肆无忌惮?他日一旦失宠,他们必当死无葬身之地!”
“唉,话虽然这么说,可当下外朝直臣被刘太监革职的革职,外放的外放,眼看礼乐崩坏,江山社稷陷入水深火热,我等士子却无能为力,可悲啊...”
“小座主未免太悲观了,当前内阁中,还有老师和李阁老在,后年会试,相信小座主定会高中金榜,到了那时,便可大施拳脚了。”
陆文景听两人的对话,早认出其中一人,暗暗轻笑一声后,转身沿着廊道走了约莫六七步,便在拐角处碰到那两个茶客。
“用修兄,真是巧啊,没想到咱们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