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贤与一众考生,原本注意力都在前方的考场西城上。
毕竟半炷香后,就要开考。
可如今可以看戏,自然便都分出一点心神,观瞧过来。
一位是鬼族嫡修!
一位是天外邪神传人!
这二者厮杀起来,必将精彩万分。
还未入考场,也算不得违反规则,那一众灵神考官都干预不得。
眼看着那虚空中两股炁柱,正要彻底碰撞时。
忽然场中响起一阵欢快曲子,随曲现身的,乃是一位丰神俊朗,容貌上佳的花衣道人。
他现身后,一瞬便将所有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哪怕是上方那些考官也都饶有兴致的看过来。
缘由也简单,此人实在引人注目。
那一身花花绿绿的怪异道袍便不说了,其身上还挂着长笛、洞箫、埙、小铜钟、木鱼、唢呐等等乐器,甚至他背后还背着一把古琴。
最诡异的是,这些乐器无人吹奏也在响,仿佛是一个完整乐团,演奏着欢快出场曲。
花衣道人晃悠悠插足进去,显露的修为炁机也达到了蜕凡境圆满地步,且从其体内溢出的炁息竟好似那太阴月华般,雪白阴凉,任何人只要沾染上,甚至只是瞧见,都会感觉心神安宁。
他脸上,还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意。
只是在葛贤眼中,这道士脸上的“笑”有些古怪,颇有些虚伪刻意且死板的意味。
因是初见,也只当是错觉。
葛贤此时忍不住要吐槽的,是这花衣道人的出场方式。
“哪里来的骚包道人,自带出场曲是吧。”
“倒是真会玩,学到了。”
葛贤叹服时,道人已出现在二人之间。
左右各拱了拱手施礼,笑盈盈道:
“两位同僚,以和为贵,切莫动手。”
“须知此地可是大都,是考场之前,上面还有诸位大人看着呢。”
“怎可厮杀见血,坏了和气。”
“两位不若给我一个薄面,就此握手言和如何?”
花衣道人自报名讳,顿时又引来一阵躁动。
葛贤与白富贵都不知其来历,只是从这反应便可知晓,这道士来头不小。
好在这时,常碎颅的传音过来。
“靠他娘的……葛兄弟你要小心这个叫至善的骚包玩意,很可能就不是个好东西。”
“他是近一月在南边声名鹊起的臭道士,自称来自圣地法脉。”
“下山后,四处行侠仗义,降妖除魔,救了不少人,已经有不少良善的百姓打算为他修建灵庙,奉他为神,这厮晓得了也不阻止,还煞有介事给自己取了个灵神名讳叫,言称击败他只需要一块花布就可。”
“他来过我们军营,后来被朱大哥礼送出境,朱大哥说他不是个好玩意。”
“其他不清楚,至少这丫是个扫把星,虽然常常拯救平民百姓,但一些原本无事的城池,每每他去了就要发生大灾……。”
常碎颅这一介绍,葛贤顿时有所明悟。
再看那至善道人身上的花衣,隐隐确定。
“造化妙始宗,这是一个名头不小的人族修士圣地法脉,自称为道门。”
“门中弟子稀少,偶尔传人现世,皆是天赋出众修为强大的天骄,传闻此宗修士致力于收集各种从天外来的道法,个个手段诡异,但行事正派,甚至常有救世之举,是以在人族内的名声,远远要胜过诸如青丘、花果山等等圣地。”
“可惜此宗神秘,从不开山门收徒,只说非‘天人’不可入宗门,否则早被渴求非凡的人族踏破了门槛。”
“其门中有二祖:一为造化道祖,二为妙始道祖,联合创派,传承各异。”
“由此分两派,造化派穿素袍,妙始派穿花衣。”
“所以这位,是妙始一派的弟子,本代入世行走?”
这些传音念头,说来复杂。
实则在一转瞬便完成,而场中,骤然被阻止的二人都是暴怒。
王宝毕竟是朝廷年轻将军,顾及造化妙始宗的名头,暂时忍了下来。
但那独角鬼王,却根本不理。
倏忽手腕一翻捏住至善,狰狞一笑,一字一字道:“你算个什么蠢物?待我剥了你的脸皮,嚼入腹中,再来看看伱有什么颜面。”
话音为罢,异象生出。
三人所在地界,顿时鬼炁爆发,覆盖并镇压一切生灵的幽暗辉芒扩散笼罩,王宝、至善身后更同时出现一扇覆满鬼纹的威严门户,嘭的一声洞开,成百上千条惨白手臂探出,欲将二人固定当场。
“幽冥鬼蜮!”
“百鬼门!”
场中每一位考生都有非凡见识,同时辨认出独角鬼王所施神通,正是阴山鬼族的看家本事之二。
皆是天底下一等一的控制类妖术,尤其那鬼蜮,可大幅度压制对手的同时,反过来提升自己的战力。
王宝虽凶,却不是个莽夫,一个闪身挪移便脱开鬼蜮。
独角鬼王也不追,只去寻,连个招呼都不打,六条手臂猛地击出,一瞬打出了不知多少残影,那处虚空,爆裂不断,显然这看似鲁莽的鬼王,心思也是谨慎。
嘴里喊着要剥人家的脸皮,上来却没轻敌,全是致命辣手。
看得场中许多考生,都是头皮发麻。
如此时观战的袁大用!
他猿眉一挑,设身处地一想,暗自惊道:“好歹毒的厉鬼,我若骤然被这般突袭,只怕也要受伤不轻,失去先机。”
其余考生,也惊呼不已。
“好生奸诈的鬼修!”
“无耻,佯装鲁莽,突下死手。”
“鬼族生前是人,化鬼后,便是另一个种族,阴险狡诈,没人性的。”
“那位至善道人虽也有来头,可惜看着确实太蠢,怕是没命了。”
也就在众人都以为那花衣道人要殒命时。
下一息,惊人画面上演。
独角鬼王那狂风暴雨,足可将普通蜕凡修士捶成肉酱的攻击,还有那两门控制神通,竟都没能抓住至善道人。
也不知他施了何种诡异神通,躯体竟可在“虚实二态”之间互相转换,脚下又踏出一种堪称变态的步伐,无比神奇的,每每在须臾间躲过攻杀,鬼王都打出了残影,对面却是一片虚无。
他一边反复横跳,一边大张旗鼓的喊道:
“道友好凶,不愧是厉鬼,可惜贫道侥幸炼成了,蜕凡时还悟了本命神通,你再快个一倍,兴许能打中贫道。”
“对了,好叫道友你晓得,我们造化妙始宗的弟子,奉行有来有回。”
“你如今要剥我的脸皮,贫道就……取你独角吧。”
“好胆!”
独角鬼王听到这里时,心头警钟轰鸣。
怒骂一声立时后退,脚下鬼蜮内一重比一重浓烈的幽冥鬼炁喷薄而出,一扇一扇的鬼门层叠打开,显然他也是被至善道人的诡异手段吓到,试图先保全自己。
可惜他的速度,慢于后者。
一道虚影完全无视了鬼蜮、鬼门,突破上前,如无骨之蛇般,蹿至鬼王头顶,生生蹲伏在其肩上,随后一脸“和善”笑着,从腰间取出一枚铜钟类乐器,狠狠砸在鬼王额上那一根独角之上。
这一幕幕发生的极快,但场中如葛贤一般修炼有“瞳术”的考生都看了个分明。
只一下,鬼角断裂,鬼血喷薄,鬼王本要哀嚎。
但到底是一头从阴山深渊中爬出来的厉鬼,竟生生忍住,且眨眼间催动鬼炁,将之复原。
待鬼蜮散去,其余人这才看清场中结果。
一身花衣的至善把玩着手中鬼炁森森的独角,稍远处,独角鬼王正用一种诡异目光盯着他。
每看一眼,便有鬼炁凝聚为一具与至善一模一样的“鬼人”,笑嘻嘻的走入鬼门。
不多时,独角鬼王已复刻了至善数十次。
不待众人对此生出猜测,至善道人倒先揭穿了,就见他一脸无奈道:
“晦气,倒霉。”
“贫道是来劝和的啊,怎一冲动就又打架了。”
“如今被一头鬼族嫡传,将我这英俊外相传遍鬼蜮,日后只怕是要被阴山万鬼追杀了。”
“付出这么大代价,什么好处都没得,就一根破角,这玩意能拿来做什么?”
至善道人所说后果,听来极为严重。
但看他面色,显然是不怎么在意。
这倒让包括葛贤在内的旁观考生们,心底再次提高了对于造化妙始宗这一圣地法脉的评估。
须知阴山,乃鬼族老巢。
至善道人不惧阴山,自然是宗门给的底气。
说起圣地,至善随意一发问,本是为奚落独角鬼王,却不想忽然有一道娇媚声音接口道:
“造化妙始宗的哥哥,你若觉得那独角无用,不若送给妹妹我。”
“那位鬼王哥哥也是有来头的,所炼独角蕴着阴山深渊内的极阴死煞,最适宜掏空了做成酒杯,正适宜拿来盛放我刚酿好的。”
“就是有了酒,还少了些下酒小菜,妹妹我可是从青丘赶了好几日才正好赶上这科举,肚腹空空,正饿极了。”
“若哥哥你还有闲暇,不如再出手,将鬼王哥哥一副心肝摘了来予我尝尝咸淡。”
“涂山小小,谢过两位哥哥了。”
……
这番话入得众人耳中,纷纷都是大惊,齐齐看向声音源头处,一位不知何时出现的新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