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已经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原本熙熙攘攘的街头,逐渐变得冷清起来。
为数不多的行人,把衣领裹的紧紧的,颠着小碎步,急匆匆奔向自己的目的地。
城里两间破旧的平房里,一间除了一个做饭用的铁皮炉子外,还有一个长条桌子,上面摆放了一些简单的锅碗瓢盆等厨具。
另一间除了由两张铁架子床拼凑起来的双人床外,还有几个纸箱和一个不算大的橱柜,上面堆满了零碎的生活用品,墙壁上胡乱挂着几件半新不旧的衣服。
秋丫爹弓着背、呆呆的坐在床上已经小半天了,仿佛被冻住了一样,眼底透着薄薄的凄凉,他一直在纠结。
这是他跟一个乡下来的女孩租住的地方,两个人是在一处建筑工地认识的。
秋丫爹是木工师傅,女孩是他手下的一名油漆工。长相一般,身材一般,言谈举止更是一般。
没有任何出众的地方,甚至都说不上她哪里好,年轻是她唯一的优势。
当时秋丫爹对她颇为照顾,并不是被吸引,只为了自己流浪的心寻求一份寄托!
一来二去,两人就走到了一起,然后秋丫爹租了现在的这两间平房,简单置办了一些生活用品,过起了小日子。
刚开始两个人感情还不错,秋丫爹承诺等赚够钱,就跟她在城里买房安家,事实上他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女孩觉得秋丫爹虽说比自己年龄大了十几岁,可他有手艺,挣得多,而且雄心勃勃,以后跟着他肯定能过上好日子。
可是,没等目标实现,二人刚刚同居一年多,就已经把日子过得鸡飞狗跳。
因为在一起时间长了,女孩摸清了秋丫爹的实际情况,才知道他不但没多少存款,挣的也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多。
觉得距她的期望实在太遥远了,两个人窝在出租屋里,挣的钱除了吃喝拉撒,其实剩不下多少。
没有深厚的感情基础,无财无貌、又没有过人之处的秋丫爹,拿什么留住一个年轻的小姑娘?
大约一个月前,女孩不声不响的消失了,不但把稍微像样点的东西都带走了,还卷走了秋丫爹为数不多的积蓄,还好没把他搜刮干净。
秋丫爹身上的钱所剩无几,估计再过个十天半月就得喝西北风了,这些倒不足以打倒他。
本来他对女孩就没有多深的感情,所以也谈不上有多痛苦,只是有些失落,自己真就这么不堪吗?
钱没了,可以想办法,不管怎样他都能生活下去。
其实他早就想过了,如果女孩直接跟他提出分手,他也不会挽留,而且会给她一些补偿,不过肯定没有她自己卷走的多。
秋丫爹有些灰心丧气,他不想再这样漂下去了,他想到了家,想到了秋丫娘跟两个孩子。
唉!当初为什么赌气出来?为什么又搞上了女人?是不甘心?是报复?还是单纯的就为找女人、组成一个家?
可自己找女人的时机本身就有问题,应该功成名就之后再找才对,这下可好,什么都没了。
本来觉得没有任何拖累,凭本事努力打拼,自己的人生一定会有起色,为了坚定信心,他隐藏行踪,没联系之前的任何熟人。
知道跟那些人也没什么前途,不如抛开一切,另觅发展。
哪知道上天对他并没有格外眷顾,不但自己制定的目标无法实现,反而越来越糟糕,一天不如一天。
如果女孩不弃他而去,可能他还将就着混下去,反正已经这样了,得过且过呗!总之回家也头疼该怎么交代?
如今已经没有了任何牵绊,其他女人是咸是淡也尝过了,当初从家里带出来的那些怨气早已消失殆尽,他不想再计较什么,只想有个温暖的家。
虽然生着炉子,可是因为燃料已经不太充足,只有一小堆木柴和小半袋煤块了,只能稀溜着适当添点,只要不断火就行。
房子是二四砖墙,薄薄的,既不保温也不抗寒,又没有火炕,这几天气温开始大幅下降,屋子里实在太冷了,迫使他不得不抓紧做出决定。
马上回家,不然捂上大雪,自己就截在这里了,他实在没心情出去干活了,何况这个季节也不太容易能找到营生。
傍晚,他终于下定决心,不管怎样,明天一定回去了,随即心里开始长了草,他竟然有些慌乱,分不清是激动还是惶恐,甚至不知该干什么?
屋里屋外转悠了几圈,才想起应该把炉火生的旺旺的,已经又冷又饿,把吃的东西都翻出来,做点热乎饭先喂饱肚子,反正就剩一宿了,刚好把燃料烧完。
然后开始收拾东西,翻弄了一遍,感觉没什么可以带走的,最后只装了满满一挎包。
第二天早晨,外面已经白茫茫一片,雪依旧没停下来,但是并不算大,地面只有二指深的样子。
虽然是下午的班车,但秋丫爹早早起来,先找房东退了房,中间没什么啰乱。房子是月租,只剩几天就到期了,房东查看了一下房间,收回钥匙就完事了。
然后他背着包直接到了车站,为的是怕一旦抢不到车票,今天就回不去了。如果这样的雪连着下上两三天,肯定就通不了车了。
买完车票,他不想去任何地方,生怕遇到什么事耽误了回家的行程。
坐在车站的长条椅子上,他再次回想着离家时的一幕幕,秋丫娘那哀怨的眼神和委屈的泪水,自己冷漠的态度和决绝的语气……
就这么狼狈的出现在她面前,她会有怎样的表现呢?多想跟原来一样,每次自己外出回去,她都一脸的惊喜。
不管自己是不是挣到钱了,她都不在乎,只要能平安回去,她就知足了。
家里不多的好东西,她一点舍不得吃,放进自己嘴里,她在旁边美滋滋的看着,比她自己吃了还香。
真希望这次回去,她也跟以往一样。肯定不会了,因为自己做的最错误的一件事,是寄回去的那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