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雨,倾盆而下,三天三夜不停。
下的大地起洪水,下得百兽蜷洞中,下得人心惶惶不得安。
护卫旅基地沦陷的事情传开后,整个中海乾州两地的普罗大众都炸裂了。
“天呐,连中海护卫旅的基地都被异变人攻占了?”
“完了,完了啊。中海原本还表态要和我们普罗大众共存亡,一定不会撇下我们不管。但是现在护卫旅的基地都被攻占了,我们还有什么指望了?赶紧跑路。”
“必须跑,离开中海。死也要离开中海!”
“……”
中海一千三百多万人啊,人心惊慌,纷纷逃窜的场景太过可怕!
有时候,人类最大的敌人是自己。
当每个人都千方百计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而不顾一切的时候,人类个个都是恶魔。
短短的时间里,护卫旅的战士和民众发生了剧烈冲突!
护卫旅要封城,封住各处要塞。而民众拼了命的逃跑,为了逃跑不惜击杀护卫旅战士!
可怕吧?
太可怕了!
本就摇摇欲坠的中海秩序。这一下直接崩溃了。
乾州的情况也差不多。
锡山醉仙楼之中,每时每刻都有坏消息传来,以至于四大指挥使对坏消息都麻木了。
张尚青,逍林,宫翔和马腾聚在一起,互通消息。
每个人说出来的消息。都让人绝望。
四个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句话说不出来。
最后还是张尚青开口道:“中海完了!过往三天时间里,我的护卫旅战士死伤超过三千人,其中被民众打死了一百五十多个!他们为了离开中海,已经疯了,变得和异变人没有区别了。再强行封城,不现实了。我建议放开,不管了。我们自己保存力量,离开中海另寻地方立足吧。”
这话,也就张尚青敢说。
逍林道:“何止是你那边死人啊。我们百拳们的武道高手参加维持秩序,绞杀各处爆发的异变人,至今也死了上百人。”
上百个武道高手,价值远远超过一百个护卫旅战士,甚至都抵得上一千个护卫旅战士了。
护卫旅战士再强,终究也是普通人。
而武道高手,百里挑一,每一个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说出这个数字的时候,逍林的心都在滴血。
这可是百拳门多年来的积累啊!
结果在短短三天之内,损失了上百名武道高手,已经重创到了百拳门的根基。
这种创伤如果继续持续下去的话,只怕百拳门就要废掉了,以后再也没办法恢复元气了。
宫翔这时候沉声道:“我四方馆,有三大馆冲锋在最前面,扫除异变人。三大馆都彻底废掉了,死伤三百多个武道高手。经此一役,我们四方馆的有生力量四之有三都灭了,名存实亡了。”
每个人的表情都十分悲痛。
张尚青道:“所以,我们要向凌先生进言,一定要凌先生改变主意,放弃三城之地。否则,我们所有人都要跟着万劫不复了。”
马腾道:“凌先生不是这样的人。”
张尚青双目通红:“马腾,我不是怕死。只是不想死的窝囊。如果现在集合我们手上的所有力量,至少可以护送上百万的民众离开中海。可如果继续死磕异变人,还想守着这个地方,我们要死,所有的民众都要跟着死。”
宫翔和逍林都纷纷点头,显然支持张尚青的意见。
马腾道:“中海和乾州都紧邻着大国的国境线,往国内的方向紧邻着江州市,然而江州市全线防守,大军压境。阻拦任何一个中海乾州之人进入江州市。此前有中海人逃亡进入江州市的,一律被江州护卫军秘密处置。我们往哪里跑?”
张尚青咬牙道:“江州市的这群老匹夫,平时就欺压我们中海,这一次中海出事,我们求救,他们非但不帮忙。反而还要落井下石,实在是可恶。”
马腾道:“所以我们现在的问题不是凌先生要死扛,而是没有退路,不得不死扛。”
张尚青悲鸣一声。
这意味着中海所有的人都无法幸免了。
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即将来临。
逍林深深叹息:“那我们所有人都完了。省府不管,江州市落井下石,我们无路可走了。苍天啊,这是要让我们自生自灭啊。”
这一刻,这些武道大佬们,每个人都感到绝望透顶。
只有马腾,脸色稍微好一点。别人或许不知道凌杰的身份实力,也不知道血舞的身份实力,但是马腾知道。
只要凌杰豁出去,保住中海绰绰有余。
不过马腾不能明说,只得给另外三人打气道:“你们也不要太悲观了,我们要相信凌先生。凌先生不会做没有准备的战斗,既然下定决心死扛,一定有死扛的手段。”
张尚青将信将疑:“有吗?”
马腾道:“有。你们谁又能说百分之百的了解凌先生呢?”
这话一出,大家都深以为然。
他们所了解的凌杰,也只是一个部分而已。而凌杰真正的实力,他们都不敢说自己清楚。
张尚青道:“但愿如此吧。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马腾道:“按照原来的计划,继续和异变人死磕。发现一处异变人爆发点,就扑灭一处。”
三人神情悲鸣,却没有一人怂。
“好!”
……
四大指挥使,可以调动中海包括乾州和丽州的一切资源。
决策定下来,四大指挥使调动了一切可以调动的力量,继续和异变人死磕。
每时每刻都有战士,民众死亡。
伤亡人数,异变人的人数……时时刻刻都在上升。
整个中海乾州丽州三城武道的人都以为凌杰疯了。
居然如此不惜一切代价的死扛异变人。
这完全没必要啊。
保存实力,苟且偷生不好吗?
多少人都在看凌杰的笑话呢。
但是四大指挥使的意志犹如钢铁,前仆后继。
终于,百拳门损失殆尽。只剩下最后几根独苗。
很快,四方馆损失殆尽,只剩下宫翔宫洛霞等少数几个人。
很快,原本云峰府的人也损失殆尽。
过不多时。锡山道观的道士牺牲过半。
整个中海的有生力量,前仆后继的牺牲。仍旧无法遏制异变人的扩散。
绝望!
每个人都绝望了。
饶是中海四大指挥使,也再次感到绝望。
就这时候——
夜雨之中,一支隐秘的军队终于进入了中海。
虎贲军!
中海乾州两地几乎就要失控的局面,第一天出现了转变。
此后,无数捷报传来。
三天之后,局面得到了控制。
所谓一定的控制,就是在市中心,和人口密集的地方,由虎贲军驻守巡逻,不至于导致扩散,但是在一些边缘的山村小镇。那就趋于失控了。
这种地方,挨着大山荒野,就算是虎贲军也没办法进山搜索。
况且,这异变人自从护卫旅基地沦陷之后,居然开始有意识的逃避躲闪。这给虎贲军的围剿带来巨大的困难。
不过这也是个好的信息,意味着中海的局面进入了某种平衡之中。
然后,虎贲军进入乾州,数日后,乾州的局面也得到了一定的控制。
异变人的数量不再大规模的爆发,但也没有减少,两地的秩序,开始进入某个平衡。
此等成果,震惊了无数人。
所有人都以为中海乾州完蛋了,没想到凌杰居然力挽狂澜,控制了局面。
紧接着,明镜湖和玄清门的援助力量进入中海,开始研究对付血尸毒的方案。
按照现在的办法,对付血尸的办法。就是砍下对方的头颅。但是这太费劲了。
明镜湖不愧是行省第一大医门,很快提供了一种药水,只要泼在血尸身上,便可以让血尸的行动受阻。这是一种类似致人骨头发软的药剂。
透过皮肤渗透进入骨骼,然后让骨骼软化,失去支撑力。
这种药水大规模使用后。果然有神效。
三日之后,中海乾州两地的情况出现好转,异变人的数据持续减少,社会秩序也慢慢的开始恢复。
终于,达到了一个临界点后,商业秩序也开始恢复。
百废待兴。
人们的自信。开始找回来了。
预示着,一场浩劫,即将慢慢的过去。
……
海云府,后山的墓园之中。
两个墓地并排在一起。
左边是海平天的墓地,连着的是海晏珺的墓地。
凌杰在这里已经待了三天三夜。
自从虎贲军控制局面后,凌杰便一直守在这里。
身后,陈巷,陈河,海星,北堂墨等人都恭敬的站着。
凌杰取出一瓶酒,对着海晏珺的墓地倾倒一空,然后拿起另外一瓶白酒,拧开瓶盖,仰起头,“咕噜咕噜”的喝了个精光。
“宴珺,浩劫过去了。乾州得救了。可惜,你却见到这一切了。我给你选的墓,位在高处,每当清晨第一缕阳光倾洒下来的时候,你都可以看得见。”
“这方土地,属于你。我为你看着。”
凌杰起身,深深鞠躬,然后转身离开。
身后众人,目送凌杰离开。一言不发。
特别是海星,眼角更是含着泪。
……
慕蝶墓园附近有一处茅屋。
是看守墓园的张大爷住所。
张大爷在这里住了十几年,守护这片墓园也十几年了。此前海晏珺危难之际,就是张大爷把重要的人给转移走了。
这才保住了凌杰的亲人,朋友。
这一天,凌杰拎着两瓶酒,先来看望苏老太爷,最后来到了茅屋门前。
门前一处花圃,一个穿着灰色长衫的老人,佝偻着腰,给很多幼苗浇水。
他年纪很大了,约莫八十多。
凌杰以前来蝴蝶墓园的时候。就看到过这个老人,但是没当回事。
经过这一次的异变人的事件后,凌杰知晓,这个老人,并非池中之物。
有能力在护卫旅基地之中转移那么多亲朋好友,这份能量,已经远在海晏珺之上了。
凌杰站在花圃外面,静立良久,一双淡定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这个老人。
老人看上去有点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半会又说不上来在哪里见过。
长衫老人浇完花,抬起头,冲凌杰露出一抹笑容:“你来了。”
凌杰点点头:“我来了。”
“既然来了,那就随便找个地方坐下吧。”
老人在旁边的一个石桌上坐下,拿起旁边的茶具,烧起火炉,开始煮水泡茶。
由于木柴还有点湿,并未干透,焚烧的时候放出浓烟,呛鼻的很。老人不住的咳嗽起来,拿起扇子扇去浓烟。
这副样子,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老人家。
老人仿佛看出了凌杰的意思,当下微笑道:“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泡个茶都这么费劲。不着急的话,你就再等等如何?”
凌杰把两瓶二锅头放在石桌上:“那不如喝酒。”
一看到酒,老人仿佛看见了心爱的宝贝,连连点头,一边把火炉熄灭:“好啊。”
两人面对面坐下,干了一杯酒。
酒是烈酒,喝进去犹如烈火焚身。
“好酒啊。”长衫老人赞不绝口:“我已经很多年没喝到这么好喝的酒了。小子,你这酒埋在地下很多年了吧。”
凌杰道:“十八年了。”
长衫老人道:“十八年前,你还是中海街头的一个流浪乞丐。但是就这么高。”
老人说着比划了一下。
这一刻,凌杰浑身大震。
这老人,莫非是个熟人?
凌杰脑海中不断的搜寻他的身影,但是找不到。
老人含笑道:“我当时在街上卖包子,你啊,总是来偷吃我的包子。”
凌杰忽然泪流满面:“原来是你。张爷包子铺的包子,当时在中海都是一绝,生意好的很。”
长衫老人道:“是啊,有一次你偷吃包子,被我抓住了,我要罚你。结果苏老太爷路过恰巧看见,把你收留下来。”
凌杰眼睛微微发红:“嗯。时隔十八年,却没想到,还能见到你。张爷。”
张爷笑着挥手:“我老了,不中用了。行将就木,每一天对我来说都是浪费生命。这天下,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我该叫你什么好?”
凌杰好奇:“什么?”
张爷道:“我该叫你凌枭,还是凌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