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发工资了

第44章发工资了!

乌桃将洋娃娃偷偷抱回家, 关上门窗, 自己抱着洋娃娃玩。

她好像闻到了洋娃娃身上的气息,一种很清新的气息,她觉得那应该是叶蕴年的味道。

这让她忍不住抱着洋娃娃翻来覆去地看,还亲昵地贴着脸。

她又想起来叶蕴年的话, 说要比孟士萱还要好的好朋友。

她觉得那种话里, 有一种隐秘的什么,会在某一刻, 触动她的心,让她的心变得酸酸软软的。

她恨不得满足他所有的要求,但却又困惑, 并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他比孟士萱还要好的朋友。

毕竟, 她和孟士萱就是亲姐妹一样,亲昵得不分彼此。

乌桃隐隐觉得, 难道她和叶蕴年之间,就是书上写到的爱情?

爱情是这样吗?

乌桃不知道, 她把曾经在书上看到过的爱情都拿出来对比了, 发现并没有一个是一样的。

不不不,那些书中所谓的爱情, 没有一个能表达此时她对叶蕴年的感觉。

那就是她的童年, 她的梦想, 她最美好最甜蜜的梦。

乌桃抱着洋娃娃, 好像隐隐明白了。

为什么她看到叶蕴年和王亚湘说话时,心里那么难受, 曾经童年的小伙伴,在她七年的思念中沉淀,已经沉淀为她生命中的一部分。

那是一种比爱情更纯粹, 比友情更甜蜜,比亲情更清新的美好,是带着独占欲的渴望,是生命最深层次的吸引。

她将脸埋在洋娃娃中,深深地吸了口气。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已经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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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几天,乌桃都觉得走路是飘着的,就连背诵枯燥的铁运站路段都变得津津有味起来了,面对托运站的各色人道,打交道的时候也总是带着笑,就连那个脾气最不好的货运司机都说,你们货运站新来那个小姑娘笑起来甜甜的,看看她脾气就消了。

甚至还有人打听她,问她没处对象吧,说要给她介绍对象。

老调度员孙爷也说:“那个司机老赵介绍的侄子不错,他侄子有出息,在二商局,你要是愿意,可以见见。”

乌桃赶紧摇头又摆手拒绝了:“我年纪还小,才参加工作,暂时不考虑个人问题。”

孙爷:“确实还小,你好好干吧,以后我这活儿你就接了,到时候能给你转正。”

虽然才上班几天,但孙爷对乌桃很满意,小姑娘学说话学接人待物都很快,关键是脑子灵光好使,这才几天,那些铁路路段铁路安全规矩都记得门儿清,看着这种上道的孩子,他也愿意提拔,转正不是问题,到时候还能给她发奖金。

乌桃对于自己的工作也挺满意的,她发现,人只要踏实肯干,其实走到哪一步就有哪一步的路,哪怕不上大学,但这么一份工作,如果能转正,好好经营,那不也是一条很好的路子?

因为这个,乌桃越发抛却了“临时干干”的心态,正经把这个当成大事,细心对待,丝毫不敢马虎。

这天,到了两点,她本来是要下班的,不过来了一个老太太,头发花白了,说是要给自己儿子寄包裹,问问是不是在这里托运。

乌桃本来已经打算离开了,不过问了问她的情况,知道是从老远来的,便和她说清楚了:“就算现在托运了,也没法赶上今天的车,只能明天了,那你的货就得耽误一天,这耽误的一天,还得多交一天的存放费用。”

那老太太一听:“多交钱就多交钱吧,我身边也没人帮忙,年纪大了,来回折腾不起。”

乌桃便准备给她开票,称重,详细地问了情况,知道她是给远在新疆的儿子寄的:“都已经出去好几年了,也不见回来,说那边条件艰苦,我给他寄点东西,都是家里自己做的。”

乌桃抬头看了一眼老太太,半弓着腰,拄着一个拐杖,穿着蓝劳动布两用衫,满脸皱纹。

她想了想,便道:“婶儿,要不这样吧,我看你这东西也说不上多重,你先放我办公桌子底下,我马上下班,给你锁上门,这样等赶明儿一上班,我就给你办了,省的多交钱了。”

那老太太一听:“哎呦,那可就麻烦你了!要是这样,我还能省几个子儿。”

乌桃便笑了:“不过婶儿你得先填好单子,签了字,赶明儿一早我就办。”

老太太自然连声应着,感激不尽。

乌桃看老太太那庆幸的样子,也是心情愉快,毕竟这年头都不容易,老太太肯定也是想省几个子儿的。她这份工作其实很枯燥重复,偶尔能帮帮别人,看着别人高兴,她自己也觉得这工作更有价值了。

当下走出货运站,便准备过去等电车,谁知道还没走多远,就见前面一个人,骑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穿着白衬衫,一条大长腿支在路边。

乌桃怔了下,之后便抿唇笑了,赶紧跑过去:“叶蕴年,你怎么来这里啊!”

叶蕴年:“你怎么这几天不去找我?”

乌桃:“一直忙,打算周日过去找你呢。”

叶蕴年:“你上车吧,我带你回家。”

眼下自行车还算比较稀罕的,乌桃家没买,现在看到叶蕴年骑着一辆,还是崭新的,她也觉得新鲜:“你会骑吧?”

叶蕴年:“当然了。”

乌桃:“你能带得动我吗?”

叶蕴年无奈:“你上来就知道了。”

乌桃便坐在后面,刚坐上去,还有些小心翼翼的,不过后来她发现,叶蕴年看着瘦,但其实劲儿挺大的,带着一个人骑自行车,对他来说很轻松。

她这才稍微松了口气:“你怎么到这里来的?”

叶蕴年:“你上次不是说你在这里工作吗?我今天恰好有事路过,想着你估计要下班了,便过来等等你。”

乌桃:“这样啊,那太巧了。”

见到叶蕴年,其实心里很开心,就是心花怒放的那种,有许多话想对他说,但好像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便说起工作的事来。

乌桃讲了自己的工作内容,也讲了今天老太太的事,叶蕴年赞许:“不错,看来这份工作很有妙处,我爷爷说,接人待物也是一门学问,这样的工作可以和很多人打交道,也是一种历练。”

乌桃好奇:“你最近做什么呢?”

叶蕴年:“我没正式工作,就在中科院帮着我爷爷整理相关资料,我爷爷离开太多年,这些年又做了不少研究,那些研究资料虽然不能带出来,但他说要重新把过的书籍资料归纳一番,还要把以前的外文资料翻译了,所以我一直在协助他做这些。”

乌桃:“那你也能学习不少。”

叶蕴年这些年必然都是陪着爷爷在一起的,乌桃猜着,应该是在某个秘密基地做了什么工作,叶蕴年虽然没接受过正式的教育,但是他的学识各方面肯定不差,甚至也许能和那些研究人员比肩,这样的话,家里人推荐一下,他就直接进中科院了?

乌桃也不太懂,她感觉叶蕴年应该是走这一条路子。

叶蕴年:“这两天你看书了吗?”

乌桃:“嗯,看了,一般我三点多就到家了,没事干就看书,单位的货运手册什么的得背,不过也抽了时间看书,已经看了你给我的数学书,那个《高等数学引论》我还能看懂,微积分也验算了一些,这个真挺难的,比我们高中学的难多了。”

叶蕴年:“是难,不过看懂了后,自己多验算下就好了,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可以问我。”

乌桃:“好,那我把疑难问题记下来,到时候找你请教。”

叶蕴年:“数学是一切科学的基础,可以说人类的一切重大进步背后都有数学在背后做着强有力的支撑,无论你将来走哪条路,都应该先建立良好的数学思维。”

乌桃想起叶蕴年爷爷的事迹,恍然,想着无论做什么,背后都是要有数学建模的。

叶蕴年:“另外英语也应该好好学习,目前国外对中国进行技术封锁,我们需要走出去,见识外面的世界,就需要懂得别人的语言。”

乌桃:“嗯,我知道,我一直努力学英语呢!”

叶蕴年:“那你给我说几句。”

乌桃:“要说什么?”

叶蕴年:“随便。”

乌桃张口,想说,不过又觉得怪怪的:“还是算了吧,你又不是外国人,我见了外国人才能说英语,和你说不了。”

叶蕴年:“那我问你?”

乌桃:“好吧……”

叶蕴年:“d yu knw the bk f Applied Matheatid Meics?”

乌桃愣了下,之后便什么都不想说了。

他的英语真得太流利地道了,这根本没法比。

叶蕴年:“嗯?”

乌桃别过脸去:“我不想和你说英语了。”

叶蕴年:“你回答一下。”

乌桃:“我还是练练再说吧。”

叶蕴年:“那你就应该多和我说话。”

乌桃:“你怎么学的啊?”

叶蕴年:“跟我爷爷和我爷爷同事学的。”

乌桃在心里低哼一声,心想,太欺负人了,这哪能比?

不过,跟着叶蕴年多说说英语,练一练,也许还是有好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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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桃的工作慢慢上手了,老孙说现在乌桃都可以接班了,他对乌桃特别放心,乌桃自己也觉得蛮不错的,有一份属于自己的工作,至少心里有底。

其实有时候,乌桃的心态就容易跳动,她小时候是捡煤核的穷孩子,心里到底没有安全感,所以对于哪怕一份薪资微薄的工作都格外珍惜,另外一方面,又会心存壮志,想着自己好好学习上大学,将来必然能拼出一番属于自己的天。

乌桃自己也注意到了那种骨子里的患得患失,她偶尔会反思,会试图去改变,比如从性格上,向孟士萱学习,但她这么做的时候,又觉得,这是违反本性的。

她并没有得到过像孟士萱那样的滋养,又怎么会凭空生出那种悠闲从容的心态,她没有行差踏错的资本,所以没有任何资格去任性,就得处处谨慎。

最后她也就不去想了,现在日子很好,她每天工作很充实,下班后可以回到家里尽情地徜徉在书本之中,有时候叶蕴年会接她来下班,会带着她去吃好吃的,还会和她一起到无人的角落对话英语。

她的英语也进步很快,从一开始并不敢轻易张口说话,到现在已经能稍微流利了。

一切都在变好。

而就在这个月初,她的工作单位竟然发了工资,她因为只上了大概十天,只发了十六元,但即使这样,她也是心花怒放。

并不是捡煤核的无依无助,不需要在寒风凛冽的夜里烫着手去扒别人扔下的垃圾,只需要好好工作,就能拿到工资。

乌桃发的十六块钱,是一张大团结,一张五块的,还有一张一元的。

她对着这钱,看了又看,真是爱不释手。

她开始想着怎么花,先交给妈妈十二块吧,剩下的四块钱,自己可以请孟士萱吃饭。

孟士萱帮了自己很多,自己挣到工资的第一顿饭,当然应该请她吃。

不过乌桃很快想到了叶蕴年,请了孟士萱,那叶蕴年呢?

要不两个人一起请?

可是叶蕴年好像不太喜欢孟士萱,那怎么办?

乌桃看着那十六元,算来算去,咬咬牙,决定只给妈妈十元好了,剩下的六元,请孟士萱和王培鑫吃饭一次,请叶蕴年一次。

三块钱一顿饭,估计吃不了好的,不过也没办法,就这条件,主要是一个心意了。

她带着钱,兴高采烈地回去,谁知道一回去才知道,那天正好腊梅也发工资了,腊梅妈正得意洋洋地在胡同里说这事,说是上了十天班就发了十八块!

“十八块呢,十八块!我都不敢信,我说你一个小姑娘人家怎么给你这么多,可别是算错了,发这么多年,可真是赶上好事了!”

大家伙听着,也都羡慕,说这工资可真高,乌桃院子的几个,都暗地里替乌桃惋惜,拉着她手私底下说:“好好的一桩事,被她抢走了!”

乌桃听着,也只是笑笑,上了差不多天的班,她比自己多了两块钱,那一个月多出来六块,想找补回来那一百多的好处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再说真去了这羊绒厂,自己等于凭空欠了姑姑一个人情,回头还不是被人家说嘴一辈子“当初乌桃那个工作可是我帮衬着的……”

她不愿意欠这种人情。

回到家里,宁妙香正在那里叨叨腊梅的事:“发工资了,竟然发了十八,这才十天竟然发十八,你说才进去不都是小年轻吗,怎么就这么多?”

乌桃笑了:“妈,你也别眼馋别人了,我也发工资了,发了十六块呢,是比腊梅姐少了两块,可咱不是没搭进去人情吗?而且我听说,我这个工作好好干,用不了多久也能转正。”

宁妙香一听:“发了十六块?”

乌桃:“是啊,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听说是有奖金,工资条我没拿呢,明天才能拿。回头发了一整个月工资,我再具体看看。”

宁妙香:“可真行,十六块钱呢!十六块,够了!这才上了十天班!”

这边乌桃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宁妙香已经拎着勺子跑出去了,出去大杂院门口开始笑着嚷嚷开了:“我们乌桃也发工资了,发了十六呢,我都没敢信,我说咱家没门路也没给你找关系,你才上几天班,人家就给你十六块?乌桃说就是这样,赶明儿拿工资条,咱对对账,十六块钱呢!”

那边冯红英正说自己闺女呢,突然跑出来一个宁妙香,一下子抢了她的风头。

大家伙都围过去问宁妙香怎么回事,宁妙香自然添油加醋地说,反正别管以后发多少,这次发了十六,那也不少了,比腊梅家只少两块!

顺子妈一听:“乌桃可真行,自个人找了一份工作,这才上班十天就有十六块,这工资好啊!能转正不?”

宁妙香:“能,当然能,说是过几个月就给转正,还说人家师傅特别器重她,那就是重点栽培!”

隔壁的老太太也听得直瞪眼:“这可了不得,你们家比腊梅那个工资少两块,可你们家没走门路,自己找的,这怎么看怎么值!”

“说得是,咱们哪有那关系,求爷爷告奶奶的找一份工作,还不如这十六块拿得清净!”

这会儿正是大家伙下班的时候,陆续就有人听到了,都打听起来,还有胡同里在那里围着问,问这是什么工作,还招人不,这大杂院门前一下子热闹起来。

宁妙香这些年,算是夹着尾巴过日子,谁也不敢得罪,现在儿子长大了,闺女也是高中生了,自己也认识几个地安门大院的朋友,多少和以前不一样了,说话有底气了,嗓门也大了,现在大家围着她问,她更是得意起来,可算是长脸了。

乌桃一边坐上锅,一边看着门外自己妈妈在那里和人家掰扯,这肯定是有些显摆,也有些夸大了,不过她愿意说,她也就随她。

从她有记忆开始,妈妈的日子就过得小心翼翼,怕这怕那,没有几天舒心的时候,现在自己总算长大了,可以扛起家里的事了,妈妈可以松口气,也可以稍微扬眉吐气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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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桃发了工资这件事,对于宁妙香是天大的事,甚至于等青桐回来后,她依然在絮叨这件事:“十六块呢,咱们乌桃也挣钱了!还是自个儿找的,没关系没门路咱就找到这么好一工作,咱们乌桃就是有本事。”

青桐听说,也是高兴:“太好了,赶明儿咱吃点好吃的!今天就该割一斤肉吃!”

宁妙香:“那赶明儿去割!”

乌桃看大家都高兴,便提起来:“妈,头一次发工资,我想着请士萱和朋友吃顿饭。”

宁妙香:“那肯定的,这些年,人家也帮衬了我们不少,现在你哥长大成人了,能够撑起这个家了,你挣钱了,咱们的苦日子算是彻底熬过去了,人家以前没嫌弃过咱们,现在咱们日子过得松快了,别的没办法,你发了工资请人家痛快吃一顿,那都是应该的。”

说着,她从那十六块钱中拿了五块钱,收起来:“这五块,我先替你收着,剩下的十一块,你看看请士萱吃饭,再或者买点别的什么。”

乌桃:“妈,不用,都那么熟了,犯不着,我哪用得着十一块。”

旁边青桐说:“你现在大了,也参加工作,我手头有点布票,单位发的,你拿着,看看扯几块布做个新衣裳。”

宁妙香也赞同:“也该打扮打扮了,现在你们大一些,回头青桐得处对象,你也得看看了,不说穿多好的,好歹走出去不能跌份。”

乌桃听这话,笑道:“以后发整月的钱,我估计也能有四十块多,到时候我每个月给家里三十块,妈妈你攒着,剩下的我自己零花。”

乌桃是想着,哥哥以前早早地挣钱了,也算是和妈妈一起供着自己上学,自己现在挣钱了,怎么也得帮衬哥哥,哥哥比自己大几岁,眼看着就得处对象,如果找到对象,结婚肯定需要钱,这些都得慢慢攒着了。

宁妙香:“行,就这么着吧。”

这天晚上,一家子都挺高兴的,掰着手指头算算钱,三个人挣钱,其实除了回头青桐需要钱,其它花销并不大,至于乌桃,当然得准备嫁妆,但那还早着呢,能再攒几年,也不至于急着这时候。

吃过饭,乌桃洗碗,青桐在那里摆弄半导体,宁妙香拿着蒲扇拎着板凳出去胡同里和大家伙说话了。

入了夏后,天气总是闷热,不过今晚还倒好,繁星满天,凉风习习,乌桃洗好了碗便进自己屋了。

外屋,青桐的半导体正发出咔嚓咔嚓的杂音,他摆弄好几天了,也不知道能搞成不,而大门外,宁妙香正和邻居说得欢实。

乌桃便抿唇笑了,她打开电灯,摇着扇子,低头看着叶蕴年借给自己的书。

看了一会后,思绪从那微积分中飘出,却不知道怎么,想起来很小的时候,那个摄影师给她的几块糖。

当时吃着那玻璃糖纸的糖,她觉得甜,甜到心底都是满足,甜到她恨不得睡觉时也要含着,让夜晚的梦都带着甜味。

后来,她知道了那个纪录片,水果糖的甜丝丝也就荡然无存了。

可是今晚,就在这夏风习习的夜晚,读着书的她,并没有吃什么糖果,却觉得空气中都带着甜丝丝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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