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
文家人先后收到了慕容晏派人送来的一大包药,程大山买回来的一大包吃食。
送药的小伙计只说自家郎中昨日来带的药不够,今早特地遣他多送一些,顺便问清楚了文澜给的东西是什么,要怎么吃。
药倒是不重,只是占地方。
真正有分量的是程大山拿来的吃食。
张氏拆开包袱,把米粮和菜蔬分开,居然还找到了一些瓜果。
“这衙役…怎么拿银子买这些无用的东西?”
文澜尴尬的蹭了蹭下巴,“总归现在银子够用,大家吃些好的也没什么。”
越往北越荒凉,几乎找不到茂盛点的林子。
她没法像以前一样谎称有果树,只能用这种办法。
“罢了。”张氏现在财大气粗,也没真的在意。
利索的一人分了几个,自己爱什么时候吃什么时候吃。
米粮蔬菜分成大小几份,文德厚文洵背了重的,剩下那些几人平摊。
文遇由于年纪小,照例不用背东西。
此次上路之后风更加的大。
王氏有好几次走不稳差点摔倒。
全靠一对儿女在旁边帮衬着。
文洵带着镣铐,原本写字的手腕磨出了茧,边缘裂开,时不时往外渗血,叫风一吹又疼又痒。
今日背上又加了重量,他没走出多久就力不从心。
还是卫雅强硬的调换了两人的包袱才好些。xuqi.org 海豹小说网
文澜脚步轻快的超过文洵,眉眼飞扬的对卫雅道:“卫雅,你真厉害!背这么多东西都不喘一声呢!”
“还好,我从小跟爹学了点武艺,力气大些。”卫雅丝毫不疑有他。
文洵夹在两人中间,脸色黑的不像话。
文澜绝对是故意的!
她故意来气他!
“我哥真没用,你要是累了喊我,我帮你背一段。”
卫雅一开始就把她划在了没什么弯弯绕的行列里,对她的话向来是照字面意思听。
当下也不假客气,爽快的应了。
文洵忍无可忍,扭头对文澜道:“我今日没理你吧,你故意来找我麻烦?”
“大哥这说的什么话?”文澜露出一个专业的假笑,“我是来找卫雅的,我同她关系好,说说话还不行?”
“那你走那边去!”文洵嫌弃的赶她。
“哦。”
文澜乖乖的换了一边。
文洵总觉得哪不对。
果然。
没过多久,文澜拉着卫雅说着说着就走慢了,两人全跟他拉开了距离。
文洵独自走了一会儿,只觉得后面传来的说笑声越来越大,极其清晰地钻进耳朵。
犹豫半晌,他心一横,大步去到卫雅身边。
两人被他一身壮烈的气势唬的一愣。
然而他一个字都没说,绷着嘴紧跟在卫雅一侧。
“大哥不是烦我吗?怎么又过来了?”文澜率先发起挑衅。
“我是怕你带坏卫雅,不然你以为我愿意来?”文洵立即针锋相对。
眼看着兄妹俩要吵起来,卫雅急忙拦住。
“阿洵,你对你妹妹有偏见,她是个很好的姑娘,怎么会带坏别人呢?”
“她是不坏,但有时候蠢人比坏人更可怕。”文洵瞥了眼文澜。
“你聪明,你聪明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文澜挑眉。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卫雅伸手一边按住一个。
文洵消停了一会儿,越想越气。
他今日明明都没招惹文澜,是她先来挑衅的!
“我也不知道你怎么会喜欢她,对外人永远比对家人亲,论修养更是不及阿琴一半,你和阿琴年龄相仿,理应更说的上话才对。”他说话忍不住带了点气性。
卫雅也没在意,直白道:“你那个妹妹心思多,我怕处不来。”
她同亲近的人向来有什么说什么,从不讳言,却忘了流放队伍中大家挨得不近却也不远。
呼啸的风声中,文琴敏感的捕捉到了这句话。
“娘,你也不用总催我讨好卫雅了,人家刚才说,和我处不来。”她向来谨慎,说话时凑在王氏耳边,声音很小。
“你继续试试,说不定过几日她就转心思呢?”王氏费力的往上颠了颠包袱,“你大娘一向娇惯文澜,她们俩好不长久的。”
“娘,大姐。”文棋怯怯出声,“我觉得二姐很好的,咱们的银子和吃的,不都是她弄来的吗?”
半大孩子的心思还很单纯,能让他吃好吃饱就是好人。
“那她也不是你亲姐姐。”文琴冷冷的说了一句,“你再讨好她,她也只喜欢文遇。”
文棋被吓到,瑟瑟的缩回头。
王氏埋怨的看了文琴一眼,颇有点凄凉的问:“你还说你弟弟,那你对大夫人的心思呢?”
文琴一噎,脸上全是慌色。
娘……知道她……
“娘知道你喜欢她,你心气高,总觉得我不如她。可阿琴,你终归是我生的,是个庶出女,就算年长些,也天生比文澜低一头。我叫你讨好你爹,是想让他在择婿时偏着你一点,嫁错人你一辈子就完了。”
“娘不会害你的,娘都是为你好,早晚有天你会明白。”
这话沉重的压下来。
文琴仰头艰难的呼吸了一口。
今天的风格外烈,抽的她胸腔生疼。
差不多的话她听了十几年,只有今天尤为清晰地体会了。
她殷勤的伺候张氏,张氏还是喜欢她那不争气的女儿。
她主动给大家煮饭,文澜忽然走了,等了那么久,大家只看见她拿回来的人参,却看不见她的辛苦,还要埋怨她没做好饭。
连过来没几天的卫雅,也亲近文澜。
嫡庶之分,就这么把她压得死死的。
任凭她怎么努力的折腾,都翻不过身来。
前边的吵闹声被风一卷碎成千百个音节,她听了只觉得刺耳。
大哥成日嘴上念叨着她好,可还不是和他亲妹妹说话最多?
她脑海里一片兵荒马乱,觉得一切努力都没什么意义,因而停下来的时候,看谁都有些冷漠。
文洵最先发现了她的异常。
“阿琴病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文琴慢慢把淘米水倒出去,听见他声头也没抬,只没什么感情的说:“没事。”
和她往常端庄大方的模样大相径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