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受伤了?”月牙儿走过去作势欲扶却给她爹一把推开了。
“爹没事!他这摧经伤脉的化血七杀劲还没练到家已给我伤了三焦经脉!”林逸虹说着却叹了口气“他临走前说我有勇有谋实是心里面不服气。呵呵龙骧楼好了不起么?”说话之间掌指齐施或拍或按将地上无惧四人的穴道尽数解了。
桂浩古身为官人素来与明教势同水火眼见林逸虹对自己也是一视同仁的救下忙不迭地将一堆高帽子笑送了上来:“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今日林大侠大展神通力挫贼虏实是……”他这一下站得猛了猛觉腹内一痛身子一晃重又跌坐在地。
林逸虹淡淡一笑:“诸位眼下虽能行动自如但化血七杀劲猛厉非凡单凭外力难以尽除请诸位少安毋躁且在此运功片刻!林某有言在先你们是伤在金狗手中此时咱们都是大宋百姓自家恩怨且抛在一旁我给众位在此护法。”南宫铎、无惧等人心存感激这时候却不是客气的时候各自微一颔便凝神调息。
林逸虹又命月牙儿将篝火生起自给那几个村民和说书先生都解了穴道好言安抚让众人去了。转头又见那丁长富可怜巴巴便也出手解了他和那同伴的穴道训诫他二人以后不得为恶。他生性沉冷少言寡语却更有一股凛然逼人之势将二人吓得呼爹喊爷唯唯诺诺而去。林逸虹却拉着卓南雁的手走到庙外四顾无人这才低声道:“孩子你叫什么?”
卓南雁昂起了头道:“我叫卓南雁!”林逸虹凝视卓南雁胸前那片红焰印记声音都有些抖了:“你胸前这九瓣烈火封印只有教主及其亲子才堪刺与。我大哥尚无子息你……你莫不是卓藏锋卓教主之子?”
适才卓南雁衣裳裂开林逸虹见了他胸前露出的烈火封印后便大是惊奇这才拼力出手将他救下。卓南雁想起易怀秋的叮嘱本想坚不承认自己是卓藏锋之子但此时瞧见了林逸虹焦灼的眼神又陡然闻得“卓藏锋”这三个字蓦地觉得胸中一阵热流涌动不禁挺起胸来叫道:“不错我爹就是卓藏锋!是爹爹亲自给我起的‘卓南雁’这个名字。”
林逸虹紧盯着他身子竟一直颤抖蓦地仰天大笑三声连道:“好好卓二哥你的儿子果然还在世间!”心神激荡之下眼中竟涌出两行热泪一把抓住卓南雁的手叫道“好孩子我们这一次就是探知了你流落在金国的消息才大老远地赶去寻你!哪知在桐柏山下转了大半个月却是没有丁点音讯。天可见怜今儿终于叫我们在这野庙之中寻到了你!走跟你林三叔上明教去!”
卓南雁却退了一步睁大黑漆漆的一双眸子问:“你是林逸虹那个林逸烟是你兄长?”林逸虹将眉头一皱道:“不错!你该唤他教主不可直呼其名!”卓南雁摇头道:“风雷堡的易伯伯说过就是明教的那个什么林教主逼走了我的爹爹。我不要再去明教!”
“风雷堡的易怀秋?”林逸虹登时将脸一沉怒道“休听那外人胡言乱语!你小孩子不晓事更不要瞎说。卓二哥和我们兄弟一个头磕在地上是过命的交情。我们之间绝无私怨只有所见不同所谋有异!嘿长辈的事你这小毛孩也难以理会!”说到这里声音竟有些哽咽挥手抹了泪水不再言语。
卓南雁见他神色激动心下奇怪:“瞧这林逸虹的神色不似作伪易伯伯也说是我爹为平争端自愿率人出走!这么说爹爹之死未必全怨那林教主的逼迫?”但一想起父亲卓藏锋无论如何是因与林逸烟起了争端而走上那条茫茫不归路的心下便是一阵愤激摇头道:“易伯伯说要我去建康雄狮堂投奔罗雪亭罗大侠!”
林逸虹斩钉截铁地道:“不成你是卓教主之子生下来便是我明教中人怎能寄身别处?你爹生前仇家太多若是你这身世传了出去黑白两道不知多少人都要取你性命!况且我……”说到这里却忽然住口不言抬头凝视远处顿了一顿才道“我明教以兄弟相帮为本我自不会让故友之子投奔他人!我非但要将你带到明教更要教你一身武功!”但卓南雁来了性子撒泼打赖哇哇大哭死活不肯。
那女孩月牙儿一直在旁冷眼旁观这时忽然冷冷道:“小毛孩你爹给你起的‘卓南雁’这名字是什么意思?”
卓南雁听她叫自己小毛孩心头一怒本想反唇相讥但瞧着那双明如秋水的眼睛终究心一软老老实实地道:“那还有什么意思自是盼着我北雁南飞回归故土么!”月牙儿将樱唇一撇道:“那就是了你的故土在哪里?那建康是你的故土么行在临安是你的故土么这大宋国全是你的故土么?”
卓南雁给她问得一愣一时不知说什么是好。月牙儿又道:“你忘了你爹亲手在你胸前刺下的明教烈火印了么那烈火印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明教才是你终究要回来的故土!”卓南雁心中一震暗道:“只怕真是如此爹爹虽然自明教远走但在他心中仍旧要我做一个明教中人。”当下收了脸上的胡闹神色向月牙儿深深一揖道:“多谢月牙儿提醒我这便跟着林师傅回归明教!”在他心中爹爹卓藏锋即便不是因林逸烟兄弟而死多半也是与之有关便将先前叫过的“林叔叔”改作了“林师傅”。
月牙儿却将秀眉一蹙道:“月牙儿这名字可不是你这小孩子叫的我叫林霜月——这名字你自然也叫不得!过些日子回了明教你若随我爹爹习武按着师门规矩还要叫我师姐的!”
卓南雁听她几次叫自己“小孩子”不由将小嘴一鼓眼瞧着她那明净如玉的小脸高高昂起来显得说不出的神气和美丽心内更想跟她呕气故意摇头说:“我眼下还没入师门可叫不得你师姐。假若入了师门习武却要叫你师姐那便不入这师门也罢!”眼见林霜月闻言后那对好看的眉毛又挑了起来他登觉心下大慰装作没事人似地将头扭开。
这时候却听庙内的无惧和尚一声低喝双臂一振身子疾弹而起。他本来受伤最重但仗着功力深厚却最先复原。无惧和尚大步流星走到院中歪着大头向林逸虹上下瞅了两眼道:“林逸虹这一次和尚多亏了你出手相助道谢是不用了反正和尚是欠了你一命!”
林逸虹拱手一笑正要作答无惧又摇头道:“废屁客套话就不必说啦你适才使得当真是三际神魔功么?”林逸虹微微点头:“晚辈不过初窥门径刚刚练到‘乘风鼓翼、腾鲲化鹏’的鲲鹏劲。”
无惧撇着嘴点头道:“我适才见你一直蓄势不右臂先是如同废了一般僵硬后来又膨胀如帆便知你只练到‘神魔三劲’之中的第一劲!呵呵这门功夫和天下第一邪功‘天衣真气’都是凶险难料的魔功越往后练越是凶险无比。老和尚劝你乘早丢了这门邪法否则浸淫一深难以自拔!”卓南雁心下奇怪:“这无惧当真是个直性子人口口声声称呼人家的功夫是魔功也不怕人家着恼。”
“多谢大师提醒”林逸虹却只淡淡一笑“晚辈就是魔教的邪魔外道若不练这邪功还能练什么?”无惧一愣随即扬头一笑:“说得也是!怪我和尚婆子心切了”回头冷冷瞧了殿中兀自盘膝打坐的三人一眼长叹一声:“终日里只知自相残杀哪一日才得四海归心啊!罗堂主这一回只怕又是痴心妄想啦。和尚先去了!”大袖一摆疾向庙外掠去叹息才落人已远去。卓南雁听他那声叹息痛切无比竟也蓦地觉出一股苍凉意味心下翻来覆去地暗自思量他那句话。
又过片刻南宫铎、雷青凤和桂浩古也先后起身。这三人或是朝廷官吏或是世家名门此时危势既去言语之间便对这救命大恩轻描淡写道谢几句之后便匆匆而去连那两个格天铁卫的尸身也不收拾。
“这三个狗才都他娘不是好东西”卓南雁却气不忿望着三人背影在心中暗自咒骂忽然想起一事对林逸虹道“林师傅我求您一件事!”林逸虹皱眉道:“什么?”卓南雁道:“我想求您看同在明教的份上出手从那萧别离手中救下厉叔叔。”
林逸虹一叹摇头道:“适才听那萧别离言道厉泼疯已被押入龙骧楼。不说那龙骧楼主便是龙吟坛内的几位高人武功就未必在我之下。况且厉泼疯脾气怪异我去救他他未必肯随我来。”
卓南雁一阵懊恼心下暗自后悔:“左右不过是你不愿去救却说了这么多大道理!早知不跟你开这个口!嘿哪一日我学会了武功自然去龙骧楼救下厉大个子!”他回头又看了眼余孤天向林逸虹半是央求半是撒赖道:“他是我兄弟是个没爹没娘的苦命人。你若要带着我就得带上他!”林逸虹皱了皱眉问余孤天:“这位小弟你愿不愿随我们前去?”
余孤天这时却觉得心灰意冷跟师父刚逃出皇宫时他也曾想过要举兵复国但这些日子提心吊胆地东奔西窜那点雄心早丢到了九霄云外。只觉似这样装聋作哑地亡命天涯跟在风雷堡外看到的那些肮脏颟顸的小狗小羊也没什么分别。听了林逸虹的问话他只是有些麻木地垂下了头心下犹豫着:“天下之大到哪里还不都是一样地吃喝拉睡难道真要跟这几人去那魔教总坛里安身么?”
林逸虹见他神色漠然心中先有三分不喜巴不得他摇头留下便道:“明教中人要吃斋持戒还要勤习武艺你若吃不得苦便不用去了。”哪知余孤天听了“勤习武艺”这四字却眼前一亮暗道:“若真能学得这林逸虹一样的剑法便夺不回江山若是混入深宫之中刺死了完颜亮那乱臣贼子也算给父皇报了大仇!”当下重重点头揽住了卓南雁的胳膊。
卓南雁瞥见余孤天那孤寂的眼神心中也是一苦望着林逸虹道:“他好可怜求您允了吧!”林逸虹无奈只得叹一口气道:“那便走吧!”卓南雁走出几步却凝住了身子回望着桐柏山的方向心下也跟夜空一般黯然消沉:“厉大个子待我学成了武功自然便去救你!只是……却还来得及么?”
当下四人一起上路起程赶往明教设在君山洞庭湖的总坛。那病书生萧别离已然受伤遁去龙骧楼便是卷土重来一时也难寻他们踪迹。四人向南行得多日便到了郢州境内这里已是明教教众活跃之境路上不时有本教弟子前来迎接照顾一到这里便如龙入大海龙骧楼再也难以追击。
一路南行卓南雁却觉有些憋闷。余孤天是个“哑巴”那林逸辉却是个跟哑巴差不多的闷罐葫芦终日冷着脸不言语。只那林霜月伶牙俐齿的能说爱道偏偏这小丫头高傲得紧一日里也跟他说不上几句话。
路上卓南雁求了她几次让她再唱个曲她却恼他开口闭口地叫她月牙儿这个小名道:“你当我真是个唱曲的么?那是本教‘和光同尘’的教规为了行走江湖不至露了行迹!跟你说过不要叫我月牙儿的叫我林姊姊!”
卓南雁觉得她生气的样子着实好看干脆路上更是起劲地叫她“月牙儿”林霜月恼怒之下不免时时对他冷嘲热讽不是指摘他整日衣衫不整就是笑他饭后油光光的不晓得抹嘴。卓南雁找到了对手深觉有趣哪时林霜月不骂他了倒觉着冷清定要找个机会惹她跟自己拌嘴。
路上非止一日终于在过了年后的正月里赶到了君山洞庭湖。
卓南雁长这么大还没有看到过大的湖泊乍然见到烟波浩淼的洞庭湖新鲜得连连跳跃叫道:“这么大这是海吧?”林霜月一路上和他屡次斗嘴都是旗鼓相当这时得了机会冷笑道:“哪里是海?这里就是洞庭湖了《岳阳楼记》没读过么‘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说的便是这里了。真真是没有见识!”卓南雁混没把她这一通抢白放在心里只顾盯住眼前一片空阔无际的湖面驰目骋怀。
此时已是黄昏没有一丝风波光粼粼的水面此时望上去镜子似的平坦。一轮斜阳正向西低徊而去那静谧的湖面给夕阳映得昏红一片。深冬时节远的近的仍有数艘渔船在湖上徜徉犁出道道金色的水纹。那水纹在夕光下缓缓散开化作万千金色的光点随波闪耀似是有无数灵异的精灵悄悄地起舞。
洞庭湖一带的百姓靠着这八百里湖水吃饭入水打鱼要看老天爷眼色自古就养成了敬神畏鬼的民风。明教往代教主早就来此传教更看中了这地方天高皇帝远便将明教总舵移至岳州洞庭湖滨的大云岛。
十数年前洞庭湖西南的鼎州曾有钟相杨么以巫教吸引民众起而叛乱屡败官军。后来岳飞率兵前来平叛明教两位教主林逸烟和卓藏锋曾鼎力相助岳家军此后杨么的叛军在岳飞刚柔相济的清剿之下土崩瓦解明教却在洞庭湖滨稳稳地立住了脚跟。虽然跟历代一样明教依然为当政的朝廷所忌但在这水路纵横交错、螺屿星罗密布的洞庭湖一带却是呼风唤雨气势极盛。
林逸虹带着他们乘船行了片刻对面一个三面邻水的小岛便遥遥在望了。这当地人俗称的大云岛就是叱咤江湖的明教总舵明教中人都恭恭敬敬地称呼它为“大云光明岛”江湖中人却畏如蛇蝎地呼之为“魔岛”。
此刻的大云岛正披着一层琥珀色的晚霞光芒远远望去有如一块异彩斑斓的灵石嵌在水天交接之处。
船到岸边只见那岛上竹林密布暮霭四合。他们才弃舟登岸便听竹林中传来一阵叱喝之声卓南雁抬眼瞧去见前面稀疏的竹林后是一片空地地上齐刷刷地挺立着二十多个少年男女教众在这群少年前面一对少年正自挥拳苦斗。两少年纵高伏低出手都是又快又疾。那群少年教众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全没瞧见卓南雁他们走来。
卓南雁只见那对比武少年忽而运掌成风忽而变抓急撕招式奇奥狠辣不由眼睛直低声对林霜月道:“月牙儿他们做什么呢?”林霜月却樱唇一翘冷冷道:“才不告诉你!”卓南雁嘿嘿冷笑正要出言讥讽忽听头顶传来一声长笑:“林老二你可来了!”声音极是高亢响亮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卓南雁抬头望去登时吃了一惊只见身旁高高的翠竹上端坐着两个老者一个满头白蓑衣蓝袍打扮得跟个渔翁一般。他对面那老者是个身子瘦削的青袍文士。在那高竹下方却有一块大青石石上纵横交错地划着副棋盘一局棋才刚入中盘。高声叫嚷的显是那白渔翁只见他手中拈着一枚白子正自抓耳挠腮。
“好高的功夫!”卓南雁不由吐了一下舌头暗想“不过下一盘棋怎地还不嫌麻烦地坐到竹梢上去?”定睛细瞧但见那老渔翁端坐在数丈高的竹子梢上任由翠竹随风摆动他身子好似一片浮云微微起伏悠闲无比。那青衣老者却不知使得什么身法他坐的那根粗大翠竹连枝带叶竟是纹丝不动。显然二老武功路数各自不同此刻端坐竹梢也是互较高深武功。
林霜月不由格格一笑向那老渔翁道:“九翁你又跟慕容先生赌棋啦!怎地不长记性这一回又要输给人家什么?”老渔翁连道:“呸呸呸!小妞子开口就不吉利!谁说我要输?前些日子我跟慕容智连下了七盘都是大获全胜杀得他听到我‘九步登天’彭九翁的名头便要跳到洞庭湖里远远避开!”
林霜月笑道:“那七盘必然没有彩头你才胜得顺顺当当是不是?”彭九翁瞠目道:“你怎知道?”蓦地大叫一声“哈你是说慕容智这老鬼那时是故意输给我的!”林霜月一笑不语。彭九翁对面的青衣老者慕容智冷冷道:“现下才知道么可是晚了!”
几人这一说话那群少年便瞧见了他们。一群孩子忙向林逸虹躬身行礼齐刷刷地叫道:“拜见白阳长老!”几个跟林霜月年岁差不多的少年男女便跑到她身前问候。这些少年个个衣着光鲜拉着林霜月的手问长问短不时用眼睛偷瞅着卓南雁几个女孩还嘻嘻地掩口而笑。卓南雁知道他们必是笑自己衣衫破旧。林霜月和余孤天在路上便得了教众送来的新衣换上了但卓南雁觉得自己这衣服虽破却是风雷堡留下的旧物说什么也不肯换下。
这时见那几个孩子笑他卓南雁倒故意挺了胸笑吟吟地昂头观望比武。那两个少年酣斗正疾蓦地那矮壮少年出招猛了一些高个少年飘然疾闪借势一搭一挑将他矮粗的身子远远送了出去。
卓南雁见这一招飘逸灵动忍不住高声叫好。林逸虹也不禁微微点头长声道:“好这招‘孔雀剔翎’使得恰到好处!”那高个少年听得夸奖转身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弟子陈金多谢长老夸奖!”微微一顿人丛中又跃出个壮硕少年叫道:“陈师兄我来领教!”挥拳击向那高个少年二人又斗在一处。一群少年也纷纷转身过去凝神观战。
忽听端坐竹梢上的慕容智冷冷笑道:“快落子啊!这一局你输给老夫本轮‘武英会’的小状元便该由我带走!”彭九翁伸手狠揪自己的白胡子赌气般地叫道:“催什么老夫早下一刻你老东西早输一刻!”屈指一弹手中一枚白子劲射而出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棋盘“天元”位上。
卓南雁拿眼睛一扫便知彭九翁这着棋毫无章法这一局棋颓势已现。当下懒得再看扭头去看那两个孩子比武。耳畔却听林霜月对余孤天道:“余孤天将来你也要习武可要记好了!本教少年习武的弟子每半年都要进行一轮‘武英会’大比武。武英会决出的状元、榜眼和探花便由本教净风五子挑走传授高明武功。咱这大云岛周遭共有五岛七屿净风五子平时都在五岛七屿上居住。”说着指着那竹梢上的两个老者道“那两位便是十天明使彭九翁和催光明使慕容智今日特意上大云岛是来挑徒弟来啦!”
卓南雁听她语音清脆将这事说得一清二楚不由嘻嘻一笑:“月牙儿这丫头还不坏这话其实也是说给我听的!”眼见那陈金步步为营大占上风不由心中一阵惆怅“不知我何时才能练成这等精妙武功!”
余孤天听了林霜月的话连连点头心下却没来由的一阵懊恼:“我这金枝玉叶竟要跟这群野兽般的魔子魔孙在一起打打杀杀!”
蓦听慕容智呵呵大笑:“林老二你这两个孩子是从哪里弄来的呆头呆脑跟你倒有几分相似!”他棋艺远胜彭九翁飞落一枚黑子之后便能让彭九翁冥思苦想好多时候这时忍不住便跟林逸虹搭讪。林逸虹性子沉默呵呵一笑却不言语。卓南雁听他骂自己“呆头呆脑”却有些心下着恼转过头细瞧那棋盘。
彭九翁眼见右下角一队白棋形势岌岌可危将一枚白子在手中抛来抛去嚷道:“月牙儿你瞧这一子落在哪里为好?”林霜月螓轻摇笑道:“不可说不可说!”彭九翁怒道:“为什么不可说?”
林霜月道:“第一爹爹总教训我观棋不语真君子!月牙儿若说了爹爹必然生气。第二月牙儿的棋艺可比不得慕容伯伯说了也是白说!”慕容智嘿嘿冷笑:“月牙儿出去一趟长了不少见识!论到围棋这大云岛上能胜得了我的也只有你爹林老二了!”
卓南雁一直凝视棋盘不语这时忽然大步走了过去指着边角一处道:“在这里尖!”(按:“尖”和下文提到的“拐”、“冲”等等皆为围棋术语)一语才出竹顶上的慕容智和竹下的林逸虹不由同时咦了一声。卓南雁指点的这一着出人意料白棋不但脱困有望更隐隐对黑棋形成钳制之势。
彭九翁却看不出这一着有何妙处但见对面的慕容智神色微变心想这一着总错不了当下哈哈笑道:“英雄所见略同!难得这小娃娃竟跟老夫一般的高明!”双指疾弹白子精准无比地落在卓南雁指点之处。
慕容智面色一冷明知卓南雁这一手甚是高明却不愿对这小孩的一手棋多作思忖随手应了一子。卓南雁苦思多时早想好了几记妙着眼见黑棋这一拐平平淡淡便命白子向上冲出。林逸虹想不到卓南雁棋艺不俗在一旁凝神观望沉思不语。
彭九翁倒乐得有人支着卓南雁每一指点他便大叫“英雄所见略同”老老实实地依言落子。连着叫了七声“英雄所见略同”之后白棋巧妙脱困黑棋右下角却薄了许多。
行棋至此彭九翁的白棋已一扫颓势大有后来居上之相。慕容智的脸色愈阴沉彭九翁却是得意洋洋哈哈笑道:“慕容智胜败乃兵家常事大丈夫便是输了也该讲些风度愁眉苦脸地作什么笑上一笑成不成!”
“谁说老夫会输?”慕容智双眉微皱蓦地振声大笑笑声鼓荡震得竹林之中落叶萧萧。卓南雁、余孤天和林霜月不由一起掩耳。彭九翁怒道:“笑得跟哭丧一般丁点风度也没有!”
慕容智长笑不止忽然左手一振三片竹叶嗖嗖嗖疾向彭九翁脸上射去纤纤细叶给他以深厚的内力贯注不啻利箭飞刀。彭九翁冷笑道:“输急了眼么?”故意卖弄本事不以手接一口真气吐出吹得竹叶擦脸而过。
“这叫老狗掀帘——拿嘴对付!”慕容智长笑声中展开“满天花雨”的精妙手法枯枝杂叶连绵不绝犹如一片翠云将彭九翁头脸尽数笼住。彭九翁这回不能好整以暇地“拿嘴对付”双袖疾挥震得碎叶残枝四处飞出口中哈哈大笑:“林老二你可看到了慕容智这家伙可是黔驴技穷哪里还有丁点神教明使的风度可叹啊可叹……哎哟!”
一语未落他端坐的那根翠竹忽然从中折断彭九翁身子摇晃狼狈不堪地跃下地来。原来适才慕容智故意长声笑左手又连竹叶扰乱他的心神右手却乘其不备蓦地打出三枚围棋子将彭九翁坐下的翠竹击断。
待得彭九翁在地上站稳慕容智才飘然跃下悠然道:“九翁咱们说好竹上赌棋输棋者败先落地者亦败!这一回是谁败了?”彭九翁胡子乱翘却气得说不出话来。慕容智摇头笑道:“输便输了九翁也不必如此没有风度嘛!罢了这一回武英会的小状元我让给你啦!”
彭九翁双目一亮笑道:“当真?”慕容智嘿嘿一笑霍地身子疾晃电般闪到卓南雁身前探手揪住了他胸前衣襟将他提了起来。这一闪一揪快如鬼魅以林逸虹之能骤出不意竟也没能防范。林霜月啊的一叫:“慕容伯伯不要伤他!”林逸虹身子微动待见卓南雁落入他掌握之中只得微笑不语。
“小娃儿当真聪明!”慕容智紧盯着卓南雁笑道“林老二我要收这个娃儿为徒!”卓南雁给他那幽深的眼神盯得浑身难受大叫道:“不成我才不做你徒弟!”慕容智一愣随即笑道:“小娃儿想必不知江湖上不知多少人梦寐以求作我催光明使的弟子。你跟我去了赤云岛我自会让你习得一身精妙武功。”
卓南雁只觉这慕容智性子阴沉说不出的讨厌连连摇头道:“我不要做你弟子你这人太也……没有风度!”情急生智忽然将彭九翁的口头禅说了出来。
彭九翁拍手大笑:“老家伙连这小娃儿都说你没有风度。若换作我早跳进洞庭湖里淹死啦!”林逸虹踏上一步笑道:“慕容兄能瞧上他自是这孩子的造化。只是……这孩子来历非同一般逸虹要亲自收他为徒!”
慕容智双眉微皱正要言语忽地咦了一声伸手捉住了卓南雁的手腕面色突变似是遇到了什么怪异之事。
林逸虹眼见他脸上变色身形倏地一闪双掌化爪急抓而出。这一招“结草衔环”使得快如电击慕容智心神微怔之间双臂“少海穴”已被他紧紧扣住。彭九翁和林霜月不由齐声叫好。慕容智嘿嘿冷笑双臂蓦地变得泥鳅般滑不溜手身形暴退已从林逸虹掌中脱出。林逸虹自也不愿跟他翻脸动手乘他一退之间已将卓南雁拉到身边。
“原来林老二是想自己收他为徒!”慕容智哈哈大笑“可是这孩子身有怪疾只怕终生难以习武!”原来他适才听得卓南雁脉象有异微一沉思便觉出了卓南雁体内经脉的怪异之处。
卓南雁心中一沉却扬眉叫道:“胡说八道!谁说我不能习武我、我不但能习武还要练得比你高上百倍千倍万倍!”他此时最怕听的便是有人说他不能习武慕容智淡淡的一句话却气得他眼泪几乎流下来了。
林逸虹微微一笑正要言语却见那对拼斗的孩子又分出了胜负。那陈金使一招“江海同归”将对手打得口吐鲜血。这时再也无人上前挑战这叫陈金的少年便成了本轮武英会的状元。一群少年大声鼓噪喝彩几个孩子忽然抢过去将陈金架在头顶簇拥着去了。
“陈金这小娃有福能做了老夫的弟子也是他三生的造化!”彭九翁手拈长髯摇头晃脑。林逸虹忽道:“九翁怎地慕容行和曲流觞二位明使未来挑选弟子?”
明教净风五子除了彭九翁、慕容智和早年追随卓藏锋抗金、战死沙场的韩道人还有两位。那地藏明使慕容行是慕容智的亲兄弟外号“大力神魔”外家功夫登峰造极。绰号“曲水流觞”的降魔明使曲流觞则以“弹指神通”的功夫纵横江湖在五人之中武功最高。
“他们挨罚了!”彭九翁叹一口气“你们离岛不及半月慕容行跟曲流觞醉酒贪杯坏了本教禁酒之令给教主撞见啦。教主罚慕容行带上思过索在这大云岛上传授群童武艺。罚曲流觞禁锢在白虹岛半载不得下岛一步。”林霜月听了不由叹了口气柔声道:“可怜的曲老伯每次我偷酒给他喝都叮嘱他不要让教主瞧见。怎地他这么机灵的一个人回回饮酒总是给教主觉?”
慕容智冷冷道:“你曲老伯虽然机灵却如何能逃得过教主的法眼?教主若是成心整一个人谁能逃得出去?”说着似是自觉失言猛一顿足霍地飞身而起几个起落便直落到了湖中的一叶扁舟上。也不见他挥臂划水内力自腿上源源贯注舟上小舟轻轻随波起伏竟自飘然而去。
卓南雁看得目瞪口呆暗道:“这慕容智、彭九翁便各怀奇技武功决不在林逸虹之下那教主林逸烟不知该是何等身手了?”
林逸虹却犹自喃喃道:“禁锢在那寸草不生的白虹岛半年?教主这惩戒未免也太重了!我去找教主给二位明使求情。”明教教主林逸烟本是他兄长但林逸虹生性严谨又对林逸烟甚为崇敬每次提及兄长总是毕恭毕敬地称为“教主”。彭九翁却叹道:“不劳挂怀啦教主三日之前闭关参修‘三际神魔’天王老子也不见要到一百八十日后才得出关。”
“那不是要到半年之后才能见他?”林逸虹重重地一顿足道“嘿持斋禁酒乃是本教大戒曲流觞身为本教净风五使之一却怎地屡教不改?”
彭九翁却翻着一双通红的眼珠道:“少拿着你白阳长老的位份来压人。哼哼三十年前‘曲水流觞’喝酒之时你还在穿开裆裤满处乱窜。”说着忽地仰天长叹“卓教主早就去了明教三长老一囚一遁净风五使中的韩道人也早早的撒手归真留下我们四个老东西又屡因小过受罚嘿嘿明教精英迟早会风流云散走个精光!”蓦地大袖疾挥如一只大鹤般飘然而起倏忽闪入林子深处去了。这人自称“九步登天”委实轻功高妙。
林逸虹面色一变似要怒待见他飞身遁走忙叫道:“九翁!”也随着他飞身投入竹林。
卓南雁听他们说及明教往事心中一颤:“易伯伯说我爹在世时明教曾因护国还是护教引一场急变明教中人因而心气不齐。想不到过去了十多年依然如此。”正自愣一旁的林霜月却道:“咱们走吧我先带你们前去安歇!”卓南雁和余孤天便跟着她一路前行。
岛上到处都是树荫竹影潇潇的竹叶在这冷肃季节不算繁茂但黯淡的夕阳光芒却只能无力地从竹荫间隙里投下点点昏黄的光晕。林子中也不知是什么水鸟在鸣叫那声音听起来怪怪的好像是有人在拨弄木梳的齿子似的。卓南雁和余孤天手行走其中卓南雁只觉处处新鲜好玩余孤天却双手抱肩心底泛起阵阵的冷寂孤单。
再行得片刻眼前豁然开朗一处极大的庄院耸立在宽坦空旷的平地上。庄院背后是一座高耸的山峰乱石高矗枯藤横生嶙峋巉岩映着苍紫的暮色显得格外峻峭。这庄院依山而立三面环水便有一股不可言喻的夺人气势。庄内院落四合屋宇甚多以参差的竹林四处点染别具情致。林霜月带着二人转了几转进了竹林深处的一处乌头门高耸的宽大院落。
院子里屋脊迭起前堂后寝全是歇山式大屋飞檐四挑颇有气势。卓南雁的目光却一下子院子当中一块青闪闪的太湖石上那上面银钩铁划地刻着一个“剑”字在一抹金色斜阳的映照之下便有一股虎啸龙吟气吞八荒之势。
“这里便是卓二伯当初的居处‘藏剑阁’了”林霜月在斜阳影子里幽幽看着他声音轻轻的似是怕惊起他的沉思“这个‘剑’字据说便是你爹爹当年亲手挥剑刻上去的。”卓南雁无语地抚着那凛凛生威的剑痕心底忽然生出一种难以明状的深切痛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