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回自己的办公椅,周斯复双手交叠放在膝前,“现在季源霖在明,你在暗。如果我是你,就不会那么快接受应诉。”“我猜时总想要趁准备答辩书的同时提出反诉?”他的视线没看时添,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我可以免费给你提供一个情报,你爱人下个月会出国一段时间,你可以在这期间向法院提供举证。”时添皮笑肉不笑:“第一,季源霖现在不是我的爱人。第二,我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他要飞去巴黎,和他的小情人在媒体面前公开官宣。怎么,我以为这种抛头露面的事情是周总的最爱,这次机会怎么没轮到你?”周斯复坦然回道:“因为我没有精|虫上脑。”看到面前人一副气得牙痒痒又不想表露出来的表情,他从办公椅前缓缓坐直,好整以暇地抬起目光:“如果我说,我在你之后并没有性经历,时总信吗?”时添:“……”他并不想知道,谢谢。周斯复却没再就着这个话题继续,而是话锋一转:“有空的话不如去问问郑滢。她应该已经告诉你了,她和丈夫打了半年的离婚官司,相信掌握的信息对时总有所帮助。”时添一时间拿不准是要感谢这人还是冲上去打他。在周斯复的办公室里坐了整整一小时,时添去的时候带了张卡,出来的时候还是只带了张卡,顺带还多了份达诺菲的企业宣传手册。站在路边等着陈助理开车来接自己,他仰头默默望天,觉得自己这一趟来了个寂寞。远远看到自己的白色奥迪出现在十字路口,时添正准备往前走,兜里的手机突然在这时响了起来。低下头,他看到屏幕上弹出了一行非常熟悉的电话号码。虽然一直没怎么刻意去记,但就在看到的那一瞬间,脑子里的某根神经就莫名地紧绷了一下。见他半天没接,对方挂断电话,立刻给他发了两条短信。21976531:【添添,是我】21976531:【我有话想对你说】盯着短信半天,时添面上的神情未变,攥住手机的手却微微开始发起抖来。是季源霖。第018章 018时添见完应诉律师已经是下午五点。他刚坐上副驾驶,便听到驾驶座上的陈助理面露担忧地问自己:“时哥,你真要去吗?我总觉得怪怪的。”时添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系上安全带,问:“东西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时哥,”陈助理连忙指向副驾驶座的储物盒,“店员问我买这些东西干嘛,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时添弯下腰,从储物盒内取出了一个黑色塑料袋,接着从袋子里拿出了一根录音笔,一罐防狼辣椒喷雾,以及一个迷你电击器。逐一打开包装检查,确定东西能用,他满意地将三件小玩意全放进了西服口袋:“走。”陈助理默默收回目光,没敢多问。带那么多家伙,不知道的还以为时总要去和季总拼命。车辆沿高速公路往外环线走,经过收费站,最终抵达了目的地望月楼。作为一家中式高档私厨餐厅,望月楼在本地的风评几乎可以媲美米芝莲。餐厅是一座独立的三层古典建筑,雕栏玉砌的亭台楼阁与依山傍水的风光景致交织在一起,能令所有前来就餐的宾客们流连忘返。当然,时添此行的目的并不是来欣赏美景和品尝美食的。下车后,时添对侍应生报了季源霖的名字,侍应生便忙不迭地将他引到了一间靠近湖畔的包厢。包厢的名字还挺好听,叫“如是小筑”。掀开古朴的门帘,时添半只脚刚踏进门,就听到了一阵杯盏交错的声响。仿古雕花圆桌前围坐了八个人,有老有少,全是熟面孔。其中几位和时添打过好几次交道,有私募机构的gp、搞风投的合伙人,还有他和季源霖帮忙打理信托资金的两位经理。看到时添来了,其中一名和他很熟的经理连忙招招手,示意他赶快坐:“来来来,我们以为你晚一点才会到。”时添扫了一圈在座众人,问:“季源霖呢?”“你不会刚好和季总半路错过了吧?”另一个基金管理人说,“他说你快到了,几分钟前刚出去接你。”时添随意找了把椅子坐下,包厢里的侍应生忙给他端上了热气腾腾的银翅燕窝当前菜。搅动着碗里昂贵的食材,他抬头不紧不慢地问:“这时候来和我们吃饭,各位不怕惹上麻烦?”坐在时添身旁的私募gp哈哈一笑,用手拍了拍时添的肩:“小时,要是事情真这么严重,你们夫夫俩早就被限制消费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今天源霖喊我们一起来,也是想要让我们光明正大地做个见证,毕竟摊开了讲才好办嘛。”“对啊,”另一人也跟着接话,“时总,你俩也在一起那么多年了,有什么误会解释清楚就好,要我说,确实没必要闹的那么僵。”听到“光明正大”几个字,时添垂下眼,将某些细致入微的情绪掩入了眼中。这也是他决定来赴季源霖饭局的主要原因之一。他不是傻子。在东窗事发之后,他多次提出要和季源霖见面,以了解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季源霖都避而不见,怎么偏偏就在开庭前这个节骨眼突然主动发来了邀约?正是担心他不会赴约,所以季源霖才邀请了那么多两人以前的老友,还有在金融界有过往来的人物。这些人都是受法律法规监管的业界持牌人士,他们能够光明正大出现的场合,一定不会有风险或违规的行为存在。他原本也打算会会这帮人,商榷一下往后的公司债务重组问题,但计划在和季源霖打完官司之后。他没想到,季源霖会那么快就把这帮人聚到一起,像是想要把他们两个人之间的问题搬到台面上来谈。想到这里,时添的瞳孔不着痕迹地一缩。周斯复之前说的并非不无道理。之前季源霖在明,自己在暗。而现在,他和季源霖都成了明的一方。他不得不接住季源霖使出来的这一招,如果今天不来,他永远不知道姓季的后手是什么。很快,门帘再一次被人从外面掀开。众目睽睽之下,他的丈夫,也是他马上就要开庭打官司的对象,从包厢门口自然而然地走到他身边,拉开椅子在他身旁坐了下来。“久等。”季源霖对着在座众人笑道,“既然菜都上齐了,那各位自便,我们俩就不客气了。”和众人寒暄结束,季源霖拾起桌上汤匙,盛了碗上好的松茸鸡汤放在了时添的面前:“添添,这汤暖胃,吃饭前先喝一碗?”将手悄无声息地放入西服口袋,打开录音笔的开关,时添收敛嘴角,神情自若道:“好。”既然姓季的想当着外人的面演,他倒是要看看,这人能做到什么份上。拿起筷子准备开动时,他用余光看到,季源霖举着酒杯的无名指上,仍旧带着他们结婚时交换的婚戒。而就在上一周,季源霖的新欢才带着自己送他的戒指,在大屏幕前当着所有人的面宣示主权。多么讽刺。--整场饭局虽然围绕着夫夫二人的债务纠纷展开,气氛却并不算沉重。在季源霖的言语之间,他们夫夫俩只是暂时因为债务分配的问题产生了私下争执,并没有如同外界所传言的那样“撕破脸皮”,到了要打官司的地步。他还对在座的众人说,目前公司需要缴纳给工商局的第一项大额罚款,他已经全数垫付了。至于时添担任ceo期间背负的债务,他们是一家人,理应一起承担。“今天邀请各位来,一是要感谢大家过去几年对我们封禹的支持。”季源霖从座椅前站起来,对着众人举起酒杯,“二是想请各位对我们俩抱有信心,上一季度公司的盈利再次翻倍,相信内部问题也很快就能解决,重回正轨。”“你主要的问题还是野心太大。”一名老投资人前辈喝了点酒,抱胸乐呵呵地笑,“小季,你以后做事要稳着点,学学小时。”“是,是,陆叔说的没错。”季源霖诚恳地弯下腰,给陆叔倒酒,“我以后一定会吸取教训。”语毕,他抬起酒杯,当着众人的面将酒一饮而尽。时添全程端坐在椅前,看着自己的丈夫扯淡,唇边透出索然无趣的弧度。饭局在晚上九点左右结束。将老友们一一送出包厢,季源霖回到小筑时,看到时添正倚在湖畔的栏杆前,有些微醺地望着湖面月亮的倒影。依旧还是这副熟悉的面容,清晰英俊的眉眼、微微上挑的薄唇,五官在灯笼的昏黄光影下勾勒出清秀的轮廓。如果说成熙是只肆意而又性感的小野猫,那眼前人便更像是一只曲颈冬眠的天鹅。这人的美从来都是内敛的、不张扬的,却让他一眼就沉沦了整个青春。他看到时添口唇轻动,望向自己的目光中带上了揶揄的冷嘲:“影帝杀青了?”听着时添充满讽刺意味的反问,季源霖压下心头那股莫名的躁动,往前走近了一步:“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时添略带困惑地偏过头:“我怎么不知道我知道?”“……”屏住呼吸,季源霖沉声开了口,“添添,我们庭下和解吧。”“工商局的两亿罚款,我已经全部缴完了。至于剩下的六亿,我先给你三亿应急,剩下的三亿申请银行贷款,等新产品通过质检量产,一两年后再申请上市公开募股,多几个基石投资者,很快资金就能周转回来。”“上市?”时添哼笑出声,“你以前不是不想上市吗?就现在捅出来的这破洞,还想通过交易所的上市聆讯?”话音落下,他转过头来直直盯着季源霖:“你想和我私了?”“嗯。”“条件?”季源霖顿了顿,说:“我给你钱,你把手上其他的证据给我。”以为季源霖又在试图套自己的话,时添忍不住皱起眉:“……什么证据?”季源霖的脸色倏地冷了下来。“那几个外币账户的流水。”确认四周没有其他人的存在,季源霖压低声音说,“添添,你明明知道,这些东西如果交给工商局的人调查,只会让我俩的事情更麻烦。”时添这回是真愣了。外币账户的流水?这又是什么东西?在脑海中思索片刻,他神色如常地开了口:“第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第二,我拒绝。”庭下和解,既不用背官司,也可以规避债务。换做是其他人,也许会很快答应这个诱人的条件,但他绝无可能。如果这样做,他或许能和季源霖和解,但这辈子都不会和自己和解。见面前的人仍然在装傻,季源霖的眸色渐渐凝了下来。几天前,在交完第一笔罚款后,他突然收到律师打来的急电,说工商局那边收到匿名举报资料,将对他在境外投资项目的合法性展开评估。由于审查评估程序重启,他不得不再一次接受工商局的介入调查。他这边出了问题,原本的债务纠纷起诉流程便无法顺利进行。身边知道他这笔资产流往境外的人并不多,五根手指都能数完。而这些人全都与他是利益相关体,一旦出事也要担责,所以绝对不可能出卖他。唯独只剩下一种可能。从认识时添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时添是个聪明人。而他们在一起八年,无论干什么事都一起,对彼此更是知根知底。关于这笔资产的证据,时添说不定已经掌握很久并且留存了起来,就等着在最后关头反将他一军。被季源霖一把抓住手腕,时添也不知道这人突然发的什么疯。他下意识地将另一手伸入口袋,想取出里面的防身工具,却没想到季源霖利用身高和体型优势,揽着他的肩膀就朝着木栏杆狠狠往后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