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胤祐是不能像往年一样安安静静过年了, 今天除夕宫宴还能和兄弟们一起用膳,等明天拜完年他就要开始回到他的岗位上,恐怕连胙肉都是跟着那些侍卫们一起吃。
“头疼, 给爷揉揉。”躺在林茈**上,胤祐很自然地提要求。
林茈玉将手帕盖在他脸上,然后才伸出两根手指抵在他太阳穴:“谁叫你喝这么些?一会下车别吓到孩子们。”
“他们都在后头呢。”
手帕是用熏香熏过的, 盖在胤祐脸上不仅能让他平复酒劲, 还能隔绝酒气。
马车晃晃悠悠的, 两人没再说话, 就这样安安静静的, 只留下脑子里胡思乱想。
新年本来就是人们互相走动联络关系的时候,又赶在这个节点, 必然会比往年更热闹。而新太子可选择的人选颇多,人们的推测往三贝勒、八贝勒身上靠,连躲起来的四贝勒都有, 甚至还有零零星星支持老九、老十的。
不管支持谁,反正没人支持胤祐,七贝勒府成了这个竞争关头上算不上净土的净土。
马车到站停下,胤祐睁开眼将手帕扯下来:“明天你带着孩子们过来,我得先走。”
“那你就喝了解酒汤再睡, 免得明天起来头疼。”
“不用。”胤祐自觉酒量很好用不上解酒汤,扶着马车就跳下去。
林茈玉懒得跟他争辩,叫雪容先去将解酒汤熬上, 等睡前再说。xuqi.org 海豹小说网
回到内院, 那拉氏带着孩子们行礼后退下,胤祐就去洗漱,留守府中的画眉过来:“福晋, 方才荣国府传话来了,说今儿大老爷往八贝勒府去了。而且大过年的,又送了不少东西出来,冷子兴手上现银不够,三爷先拿了一千两给他。”
林茈玉卸妆的动作顿住:“一千两?过年需要的东西都是提前备好的,这个时候要这么多银子干什么?”
“这谁说得准?不过看样子不是府里用的。”
宁、荣二府的庄子还在呢,有庄子上的收益,自家过年怎么也是绰绰有余,就算要典卖东西,有个几百两尽够。现在却要一千两银子,必定是花在外头的人情往来。
“外祖母的私库都被他们搬的差不多,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盯着冷子兴送来的那些东西,若是陈年用不上的摆件就算了,若是动了外祖母身边的东西,立刻告诉我。”
“福晋放心,我们知道。”
打肿脸充胖子,真是贾家的一贯作风。他们本就没有多少收益,却在这个时候巴结上八贝勒,既想要讨八贝勒欢心,又想展示宁、荣二府的财力和影响力,却不知这死要面子的行径落到别人的眼中会是如何景象。
“早点歇着吧,明儿还要进园子呢。”
“是。”
她卸完妆,胤祐也洗漱完毕出来,等她也洗漱完毕两人赶紧上床睡觉,早没有精力折腾了。
之后又进畅春园几日,胤祐除了年三十那天是跟着林茈玉她们一起进园子,后面几天都是早早就出府,宴席上有时露个面有时面都不露,而是与康熙的那些近身一等侍卫同进同出。
初六那天他回府歇了一日,初七又出去,林茈玉干脆趁着这个时候回林家,给林如海拜年。
其实腊月二十八的时候她已经回来过一趟,但回娘家这种事谁也不嫌多,她带着弘曙娘儿两个回来,林如海不顾年纪大非要把外孙子抱起来,硬举了两下才放手。
“等过了年把他送过来吧,虽说还没到进尚书房读书的年纪,但在家开蒙还是早些得好。听弘晫说宫里师傅管得严,每天课程也多,他早学几日也能早些适应。”
清朝皇子皇孙要学的东西不是一般得多,除了满语、蒙语、汉语,还要学天文、地理、数学,后世有的科目他们几乎都有涉猎,还有骑射功夫也不能落下。
弘晫在宫里上了一年多的学,已经从憨憨快乐的傻小子,变得有了正经读书学习的模样。很快弘曜也要进宫,然后就是弘曙,皇孙们谁都跑不掉。
康熙的皇子不少,皇孙肯定也不会少,但皇孙又不是在一年内集中出生,等这一批皇孙到年纪进宫,上一批已经到年纪可以离宫了。进尚书房只不过是给他们的读书生涯一个良好的开端,并期望以此帮助他们养成良好的习惯。
林如海给自家外孙开个小灶,也不是大事。
林茈玉将弘曙扒拉过来:“爹你肯管他自然最好,不过再过些日子出了孝期,弟弟、弟妹成亲也有段日子了。”
这个年代成亲两三年还不要孩子的夫妻十分少见,过了三年还不要,人们就会开始怀疑是不是有问题。林瑾和西林觉罗氏成亲后虽然聚少离多又赶上孝期,但好事之人可不会管这些。
林如海又把弘曙扒拉过去:“儿孙之事自有天定,急不得。等过年忙完就把他送过来吧,我瞧着你弟妹也很喜欢。”
“既然父亲这么说,那就叫他过来吧。但若是他闯了什么祸事,您可要告诉我,不能瞒着。”
“小孩子出生不过白纸一张,全看家中长辈如何教养。别说他,你小时候不也是整日家闯祸?不妨事。”
“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我有父亲、母亲这样的爹娘教养,他可没有。”
这就属于无理取闹了,没想到儒雅随和如林如海,老年退休之后也会耍赖。林茈玉把腿一伸,也开始耍赖。
两人耍着耍着,林黛玉和西林觉罗氏进来,再稍晚些林瑾也到这边来,一家子热热闹闹全当过年。
去年过年时贾敏的丧事刚办完不久,林家没能热闹起来,前年林如海不在京城,今年算是林家罕见的热闹年,等孝期后林瑾赴任,明年过年时能不能这样热闹就不知道了。
趁着难得的机会,正经事都往后排,林家结结实实热闹到正月十五,期间不仅林茈玉和林黛玉几乎日日过来,还有林瑾在翰林院的同窗、同僚,林如海的学生等等,这等热闹在京城中也不落下风。
等过完了十五,年味逐渐散去,西林觉罗氏盘账的时候,发现今年最大的支出竟然不是自家府上宴请,也不是给两位姐姐府上送年礼,而是给冷子兴的银子。
从腊八开始,到正月十五结束,前前后后借冷子兴的手共给了贾家近乎三千两,比林家过年的总开销还多。
看着账,西林觉罗氏就犯难:“咱们自家都要不了这么些开销,却都给了贾家,若仅此一回就罢了,若年年如此可如何是好?”
她的陪嫁奶娘自然看不得自家姑娘为难,便出主意:“老爷孝顺外祖母理所应当,但这银子也实在太多了些,不是太太不肯给,实在是咱们再大的家私也不能既供着林家又供着贾家,太太不如寻机与老爷说说。”
“可那到底是名义上的外祖母,而且还有两位姐姐在呢,若是说了惹得两位姐姐不快,岂非得不偿失?”
“太太此言差矣,老爷将账本、钥匙都给了太太,就是希望太太持家,这银子这样花销出去走的是林家的公账,又不是咱们的私账,也不是咱们出银子,您这是替林家想呢。”
“道理虽是如此,但话不能这样说。”
林瑾不是贾敏的亲生儿子,如果他是贾敏的亲生儿子,也就是贾母的亲外孙子,那他把这笔钱或是缩减或是直接断了,别人念叨两句也就过去了,毕竟赡养贾母的责任在贾家人身上。
但他不是亲孙子,一旦缩减被人知道,别人就会说他不孝,甚至连他自己也会这么认为。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复杂,亲生的怎么都好,哪怕今儿打一架明儿还是亲的,但不是亲的别说不能打,即便说一句都是罪大恶极。
何姨娘老老实实在后院待着,并没有因为贾敏过世就摆出生母的谱,西林觉罗氏是松了口气的,但没想到这口气只松了一半,剩下一半卡在贾家这。
她深吸口气揉揉额头,越想越觉得这话不能让林瑾说,得让林茈玉和林黛玉,或者是林如海说。但要怎么让他们知晓这事并开口,又是个问题。
看着冷子兴送来的单子上排列整齐的名字,她思索片刻,另拿纸笔将其中几个名字抄写下来。
“这些都不是大摆件,我没有去拜见过外祖母,不知这是否是外祖母手边的物件,你叫人送去给长姐过目。”
“是,太太。”
奶娘接过信纸,亲自送到七贝勒府交给林茈玉,原话转告。
听见“没拜见过外祖母”,林茈玉就明白了,再看上面这些看名字就很贵的东西,笑起来:“的确有外祖母手边的物件,弟妹费心了。如今这些东西都搬到京郊庄子里,原该是由母亲费心的,可惜母亲去得早。不过这些东西也要有人照看,等过完了年,我去和父亲商量,叫何姨娘住到庄子上去吧。”
奶娘立刻眼睛一亮:“庄子上的确需要人照看,可是老爷那边?”
“是在京郊的庄子,又不是在远处,说不得住上三五年,何姨娘自己都不愿意回来了。”
在林家何姨娘只是个姨娘,哪怕现任当家人林瑾是她的儿子,她也还是个姨娘,即便主母过世她也只能偏安一隅。
但在庄子上就不一样了,上头没有林如海,她就最大,而且庄子上那么多东西的确需要人照看,即便将来贾母住进去也总要有林家的人看着。待到贾母驾鹤西去,何姨娘算是替林如海、贾敏夫妇照顾了贾母,庄子上那些曾经属于贾母的东西,可以顺理成章属于她。
如此对西林觉罗氏来说至少有两个实打实的好处,一个是不用看着为妾的婆母在眼前晃,一个就是将来她可以和林瑾继承那些东西。
“福晋说的是,待老奴回去转告给太太。”
奶娘自然是替西林觉罗氏着想,这个建议不仅对西林觉罗氏好,对何姨娘也是实打实的好处,林瑾没有拒绝的理由。她欢欢喜喜地就回去告诉给西林觉罗氏。
“七福晋是个明事理的,如此解决了太太一桩心事,何姨娘也能安心在庄子上做姨太太,即便近几年损失些银钱,到时候也能收回来大半。”
双方都是明事理的人,商量办事就容易。西林觉罗氏很满意,再遇到贾家的事要插手,心里的不满少了许多。
林茈玉赶在正月底之前将这话跟林如海商量了,又问了何姨娘,在二月初就将何姨娘送到庄子上,做起了庄子上的当家姨太太。
处理完这边的事,林茈玉又开始给胤祐收拾行礼。
不知是不是胤礽“窥伺帝踪”给康熙留下了印象,二月出巡康熙钦点胤祐随行,负责圣驾安危,与近身侍卫守候在龙帐四周。
近身侍卫说起来时常伴驾深得圣宠,但有些时候他们也是力不从心。胤祐就不一样了,他是皇子,还是贝勒,谁要是敢无视侍卫警告靠近龙帐,他完全可以先把人打一顿再禀告,实在不行就站在那等想要硬闯的人把他打一顿,那些人敢打侍卫,就不信他敢打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