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家的待客宴是好宴,酒肉皆佳,只是宴间田雷等人被频频劝酒,宴至半酣之时,田雷等人已喝的醉醺醺的。
这时,陪客的甄家老者与中年人隐秘的相视一眼,中年人会意,点了点头。
中年人朝门外拍了拍手,立刻有美貌侍女从外进来走入席间,田雷等人不待反应过来,便被侍女们左右贴了上来。
一阵香风过,侍女伸出柔荑动作轻柔的斟了一爵酒,把酒轻放在田雷面前,浅笑嫣嫣的注视着田雷。
美人在侧,香风阵阵,加之又喝了好多酒,神志迷离,田雷不由盯着美貌侍女愣愣的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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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被盯着直看,略羞涩的低首,这一抹羞涩的风情,让田雷不由恍忽了一下。
忽而,田雷勐地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收回目光,身体勐地坐正了一些,他抬手狠狠地揉搓了下脸颊,用力的晃了晃脑袋使自己清醒一点。
朝同伴们看去,看到同伴们个个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的拘谨模样,田雷暗自松了口气。
田雷是怕万一有人万一不忍,要是出了差错,就误了大事。
幸好,同伴们都分的清轻重。
田雷等人能谨慎端庄恪守礼仪,这固然是田雷等人意志坚定,当中更有义军军风纯朴的影响在内。xuqi.org 海豹小说网
此番来出使甄家的一众士子,旁人家境先不管,田雷这厮以前家里也是豪商大户,平日里,田雷也没少调戏自家侍女,这厮并不完全是个正人君子。
说义军军风纯朴是因为,田雷等人自投了义军之后,见义军作风,军中无有任何欺辱妇人之事,主公刘备与将军关张人等,也未张罗任何舞女侍女之类的享乐之事,平日里,刘备关羽等人简朴非常,简朴的都显得过于寒酸了。
正因如此,所谓,上有所好,下必效之,又有,其身正,不令而行。
作主公的刘备都那般简朴,田雷等一众士子又怎么有胆去放荡肆意;作为主公的刘备并关张诸人简朴异常,田雷等士子自然而然的会依样效彷。
要是刘备一立足巨鹿,便开始豪奢起来,开始搜拢美女,开始纵情声色接着奏乐接着舞,那么很快,下边的人有样学样放肆无比,如果是这样,那田雷一众士子此番在宴间就会放浪形骸,大失礼仪。
甄家乃累代豪族,其是没有眼光的人,甄家又不傻,占人家便宜,又岂是那么容易。
甄家人一看田雷等人失礼模样,表面不说,直接就把田雷等人看低到尘埃里去了,那么随后,田雷想与甄家交易一事肯定要受挫。
这一切幸好没发生,田雷等人不仅没有放浪形骸,还因为侍女到来一个二个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的拘束的不行。
主宴的甄家老者,看此一幕,心里略有了些判断。
看田雷等人分外拘束的模样,感觉可适可而止了,甄家老者又劝了一会儿酒肉之后,笑问道,“客人可吃好喝好了?”
田雷等人赶忙拱手谢道,“多谢长者款待,我等感激不尽。”
宴会这算结束了,让田雷等人不自在的舞女撤出去了,声乐也停了,气氛安静了下来,准备谈正事了。
到正事,自然是得田雷这个管事的人来牵头交涉。
田雷虽出自豪商之家,可田雷平日并未有远走出使交涉的经历,也恰因没能力,恰因心里没有底气,路上心里没底的田雷一众不得不把相关话术推演了多番,准备十分充足。
田雷开始装逼了。
俗话说,肚里有东西才能处之泰然,田雷肚子里可是准备了一堆东西。
田雷先是对甄家一顿吹捧,吹捧甄家什么声名远扬,仁义遍及四境之类,总之,全是好话。
却不想,这么一顿吹捧,让甄家人警惕起来。
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田雷尽说好话极尽吹捧之能,这难免让人怀疑田雷是不是想骗钱什么的。
田雷一干人毕竟稚嫩,处事生疏的很,缺少点老练与世故。
吹捧一阵之后,随后,田雷说起了自己家门,说起了自家与甄家以往的交情。
甄家老者一听田雷是来自巨鹿田氏,便关切问起田家近况可好。
张角在巨鹿起兵造反,这可是天下皆知的事。
提及家门,田雷神情落寞,他讲因黄巾之乱,家门破败,而今家中,父母兄弟皆没于战乱,只剩自己与旁亲十几人幸存。
甄家老者听闻田氏败落,又想起与田氏昔年相交种种,不免有些感慨。
甄家人还在感慨,田雷却很快收拢了心神,话锋一转,田雷朝甄家老者拱手一礼,说到,“田家虽败,然某幸遇明主,涿州有豪杰刘玄德,其大败黄巾之后,已于巨鹿立足。某因出身商贾之家,被任为经商之官,统管军中所有经商采购之事。
此次前来讨扰,便正为商事。
此番来,乃欲与甄家成一桩买卖,不知长者,可能应允?”
老者哈哈一笑,大气无比的说道,“贤侄啊,我与你父多有交集,你能来,啥买卖,伯父都接下!”
话说的客气,但紧接着,老者打量着田雷,脸上笑眯眯的,看似随意问道,“贤侄啊,是带了货物,还是想采买点财货?”
田雷朝老者拱了拱手,正色说到,“敢叫伯父得知,此番前来,我等奉军令带千领铁甲,乃欲,以铁甲兑物。”
老者诧异,“铁甲?”
“正是。”田雷答到。
老者很是诧异的看了田雷一眼。
要是别的货物还好,可带着铁甲来,透着古怪。
老者一时拿不定主意,只好先告辞回避到隐蔽处去商量去了。
——
老者召集族中的众人密做商议,商议之后,众人一致觉得,远客上门,不好回拒,且来的是巨鹿田家,两家有交情在,这就更不好回拒了。
老者迟疑道,“可,私购军器,若让朝廷知晓……”
边上,一年轻人忍不住道,“何须此忧!自朝廷令各地自募乡勇守备黄巾,军器之禁早已成空文!
各地贼乱频起,军器正紧俏,有甲胃上门不正好?”
在几十年前,私藏甲胃是死罪,可如今世道,算不上什么事儿。
老者遵从了后辈们的建议,准备把送上门来的甲具全部收下。
——
之后,交接之时,车队的一辆辆车拉来,士卒们把车上盖着的厚厚麦秸和麦秸下的草席揭过之后,立刻,码放整齐的一摞摞甲胃显现出来。
只此一个瞬间,见到摆放的整整齐齐的众多甲胃,旁观的甄氏族人便是眼前一亮。
铠甲众多跟众多铠甲摆的整整齐齐是完全两个概念。
在田雷等人出发之前,当时李孟羲特意把铠甲给码放好,这就是为了让铠甲的卖相尽可能的好一点。
卖相极其重要,一堆白菜乱七八糟的摆在一起,跟一堆白菜整整齐齐的摆在一起,买菜的人肯定倾向于后者。
随着一车一车的铠甲从车上搬下来,很快就堆了高高一摞。
见了如此多的铁甲,很快,有心痒痒的甄氏年轻族人忍不住上前拿起铁甲翻看起来。
甄氏老者本想训斥两句,人货还没卸完呢就慌着上手,未免失礼。
犹豫了下,看着堆积一堆的铁甲,甄氏老者忍不住也上前查看。
甄氏老者随意拿起一件铁甲来看,铁甲很厚实,拎起来时甲片哗啦声响,手感沉重无比。只打量了一眼,老者就看了出来,铁甲上有刀枪划过的痕迹,还有几处遭到重击甲片破碎或是缺失了。
这很明显就是旧甲。
不过,虽说是旧甲,甲具上虽然是有些创痕,但成色很好,大体无损,不仅如此,甲具看着很干净整洁。翻开内衬来看,内里的布衬虽有缝补痕迹,但缝补的很结实,没有丝毫破烂褴褛模样。
连检查了数套甲,每套都是都是极厚重的重铁甲,件件铁甲都很干净整洁,足见打理的用心。
放下手中的一领带着漂亮背羽的盆领铁铠,甄氏老者对甲具的质量满意无比。
全是铁甲,还全都是厚重的重甲,是重甲倒罢了,甲具成色极好,成色好就罢了,还干净整洁缝补打理的干干净净的,如此一批甲具,拿出去能当九成新的卖。
良久,一千套甲具全都从车上卸了下来,在地上堆了好几个大堆。
因为货好,田雷底气十足,根本就不多言语,静静的等着甄家人验货。
其实,在铠甲的搬卸过程中,货早就验完了也数过了,一千铁甲,不多不少,这一千套铁甲有一套算一套,全都是成色良好厚重坚实的好甲。
甄家老者满脸笑意的走了过来,亲昵的拉着田雷的胳膊,说到,“走,贤侄,咱边走边聊。”
——
随后,甄家老者带着田雷在四处转悠,领着田雷去看了甄家屯放粮食的数个巨大的粮仓和粮仓里堆积如山的粮食,还去看了布匹仓库,盐巴仓库,兵器铠甲甄氏也库存着不少,还有其他物资,像是皮料,药材,装的一个仓库一个仓库的。
只看了甄家之部分贮藏,甄家财力已让田雷震惊无比。
甄家作为有数豪商,囤积物资乃其生息之本,可,囤积的也多了。
甄氏老者故意领着田雷四处转悠,实则是缓兵之计,田雷带来了大量精甲前来,该以何价收下,这需要众人商议,甲具成色还得细分,这都需要时间。
一段时间后,来了一个中年人,甄氏老者看中年人来了,便知族人们商议的差不多了,老者不着痕迹的碰了碰正看着马匹看的入神的田雷说到,“贤侄啊,你先转着,叔去忙点事儿。”
田雷刚反应过来,见老者已经转身离开了。
甄氏的中年人走来,指着圈里的骏马,笑对田雷说,“贤弟,看我这马怎样?”
田雷看着雄俊高大的战马,发自内心的赞道,“好马!”
中年人哈哈一笑,“既是喜欢,贤弟走时,带上两匹便是!”
田雷赶忙婉拒。
后边,由中年人带着田雷转悠,其实转悠这良久,该看的都看了,粮草马匹布帛盐巴等等,所有之大宗货物,甄家库藏惊人,不止是大宗货物,小宗的针线剪刀之类的玩意儿,甄家也大有囤积。
转悠着,甄氏中年人很自然的随口问了一句,“贤弟,”中年人道,“贤弟带来的千副精甲,品相绝佳,不知贤弟,是想拿甲置物,还是拿钱?”
田雷略思索了一下,道,“离巨鹿之前,我家军师交代,该多换粮食,少许药材盐巴。
我看,九成五换粮,四分换药,一分换盐,如何?”
一听田雷要换那么多粮食,甄氏中年人有些诧异,他问是军中可是缺粮了。
田雷摇头,感慨无比的把巨鹿现状说了一通。
田雷说起刘玄德收拢了被黄巾裹挟的流民十几万人,要救济这十几万人,粮草极难支应,这才不得不把军中甲胃卖了筹点粮食。
到此,甄氏中年人明白过来为什么田雷会拉着铠甲找来甄家,可随之,甄氏中年人有些不明白了,从来只见拿粮换刀兵的,没见卖刀兵换粮的,从来只见从百姓手里夺粮的,没见把兵马卖了来养活百姓的。
对于未曾谋面的巨鹿刘玄德,中年人心中已敬服三分。
随后中年人好心的忍不住问,问要是铠甲都卖了,万一贼情复来,又该如何应对。
田雷傲然道,“玄德公有甲士近万,卖千领铠甲,无妨。”
中年人不由在想,能带甲近万,了不得。可,巨鹿有如此人物,为何一点风讯都无。
巨鹿有豪杰起陆,为长久计,甄家理应与之交好。
思定之后,中年人随之看向田雷,问,“不知贤弟愿把铁甲卖多少价钱?”
中年人既然起了交好刘玄德之心,已打定主意给田雷个高价。
却不想,田雷没出价,而是拱手一礼洒脱无比的说到,“而今兵甲是何价钱,某也不知,且,千领铁甲,收拢仓促,良莠不齐,该叫价多少,莫说我没数,便是我家玄德公我家军师也没数。
故此,”田雷笑了,“兄长看着给吧。”
末了,田雷特意添了一句,“某信的过兄长,更信得过甄家。”
一句信的过甄家,让中年人喜笑颜开,作为商贾之家,没什么比信誉更重要。
既然田雷不愿谈价任由甄家自决,中年人便也不再纠缠,他郑重的点了点头,盯着田雷到,“成!既然如此,那粮草货物,哥哥我便一手操持了,保贤弟满意!”
田雷抱拳一礼,“有劳兄长!”
——
甄家主事的人们短暂聚首,一阵商议之后,尤其是听闻巨鹿种种,听闻巨鹿刘玄德带甲过万,听闻刘玄德之所以把好好的铠甲卖了是为了筹粮救民,甄氏族人一方面想与刘玄德交好,另一方面感刘玄德仁义,故把一千铁甲估了高价,同时又把粮价折扣了一些,这一来一去,就多出了许多粮食。
拿铠甲换粮,这是田雷等人第一项任务,田雷等人第二项任务乃是,看有没有方法向甄家借点钱,越多越好。
正常买卖倒没什么,可,张口借钱,还是借亿万钱财,田雷开不了口。
可,军务如此,要是隐瞒不干,又对不起军师的托付。
犹豫良久,田雷一咬牙,硬着头皮去了。
——
田雷说有事找主事的人,仆人便去通告,未经耽搁,田雷便在另一处宅院见到了甄家主事众人。
这番,除有先前宴间的长者在,还有数个中年人。
甄家老者和煦的对道,“贤侄啊,粮草正装车,耽误不了,等着便是。”
田雷犹豫了又犹豫,一咬牙硬着头皮朝老者拱手一礼,面色为难的说道,“晚辈有一事,实在难以启齿,不知当讲不当……”
老者呵呵笑了,“莫见外,说便是!”
田雷只能说了,“出巨鹿之时,我家军师说……说军资穷尽,难以支应,故……故让某得时机向甄家借……借些许钱财……”
话实在说不出口,田雷脑袋直往下低,他都不敢看人,脸燥的通红。
“我家军师说,愿付利钱。
巨鹿准备是,所借资财,三年后分还,分还五或十年,至于利钱,巨鹿愿以千分之利,连借代利一并奉还,绝不拖欠!”
说完了,气氛很寂静,田雷几乎都能感觉到别人在盯着他看,他就更不敢抬头了。
田雷难为的不行的事,对人甄家来说,被人借钱这寻常的很。
老者笑问,“贤侄,准备是借多少?”
“准备,借……借……”
田雷结巴着,话卡在嘴边,怎么都说不出来。
老者见状,不由笑了,他看得出来田雷是面皮薄,不好张口,正因如此,不好开口借,才是真的想借,才是真的想还,而那些拍胸脯保证一定会还的,多数借出去就没了,老人主动说到,“这样,贤侄,你先拿五千万回去,若是不够,派人来知会一声,你看如何?”
田雷勐地抬头,老人家正面带微笑的看着他,田雷大喜,腾的起身越几而出,朝老者长拱一礼,感激无比的道,“多谢伯父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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