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斌左手从那个倒霉鬼脑袋后面绕过去,刚一接触,就像蟒蛇一样快速箍紧,同时,身子向右边一滚,左手用力一夹一扯,一个典型而流畅的抱摔就完成了。只是和传统抱摔稍有不同,因为他并没有把对方给摔出去,而是直接抱着对方的头向右边地上摔去,左手并没有离开对方的脖子。与此同时,他右手紧握的匕首,在摔动对方的过程中,已经狠狠地在对方脖子上划了一下。
等那个倒霉鬼稍稍清醒过来时,就只能去感受冰冷的铁器割破喉管和大动脉时的炽痛了。
看到对方用右手捂着脖子,眼神求救般地注视着自己,左手紧紧地抓着自己,身体不停地抽筋似的抖动,张斌突然想问问他:你们在屠杀我们老百姓时,会想到过自己的死亡吗?你们丢炸弹炸死小惠时,想过小惠的感受,想过我的感受吗……张斌想问的话有很多,但急切的时间却让他问不了一个字,因为他听见下面温泉里女人的尖叫和慌乱声,还有鬼子大呼小叫的怒吼声。
张斌不是笨蛋,知道自己一刻也不能在此耽搁,他抢过那个瞳孔正在扩张的鬼子的三八大盖,急忙向不远处的林子里跑去。
其实,用不着彭明杰去考虑是否该当着孩子的面去干掉恒元,恒元已经为自己铺上了一条光明的死亡大道。
恒元是经过战火考验的老军人,从事军事指挥任务也有好多年。此时他正躺在温泉边上与一个美女眉目传情得如火如荼。一见跳崖上掉下的同伴,他立即起身。他没有常人对于露出下体时的羞愧,却毫无顾忌一把推开要扑过来保护他的手下,赤身大叫着,欲制止这慌乱的场面。
在恒元的指挥下,场面很快有序起来,十几个鬼子保护着妇女和小孩进了温泉边上的小房子,剩下的人飞快地扑向跳崖。
恒元不该抽出指挥刀,不该挥舞着它大喊大叫着,更不应该让周围的人如众星捧月般地围绕在周围。山上的彭明杰很轻松地就搜索到他具体的位置,瞄准了恒元。
“嘣!”
无论恒元曾经多么骄横多么自负,无论他多么看不起中国人,此时此刻,他的脑袋也挡不住一颗子弹。那比花生米大不了多少的子弹头魔幻般出现在他面前,穿透他的头皮头骨,搅乱了他的脑浆,带着火一样跳动的鲜血从脑后喷出。恒元仰天倒下,带着不甘之心,倒在了异国他乡。
鲜血,染红了中国的温泉。
恒元的死,让周围原本有序的场面如同镜面,瞬间被打破。
大部分人吼叫着去追击张斌,六个鬼子惊慌失措地扑向恒元,一切都是徒劳。
鬼子的反应超出张斌的预测,他刚跑入森林,鬼子就出现在跳崖之上,而且个个双目通红,就跟死了亲爹娘一样悲痛、哀鸣。
“啪!啪!啪!……”
双方相隔不过五十米,枪声一响,张斌那紧绷的神经使他立即向前扑跃,落地一滚,再顺势躲到一棵大树后面。他紧紧抱着枪,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感觉子弹射入身后的树干噼啪作响。
张斌见鬼子疯狂地向自己射击,当然知道要反击一下,不然对方会毫无顾忌地向自己扑来。就跟打猎时一样,面对狼,你不还击只有被吃。
张斌稳了稳心神,深吸一口气,一咬牙猛地向左边一转身,露出半个身子,抬起枪,正要瞄准。
“嗖!”
张斌一愣,一发子弹刚好从他脑袋上飞过,在空中转动飞行的弹头还把张斌的头发稍稍卷动了一下。头皮明明传来一丝热浪,这让张斌感觉到整个头皮传来了地府般阴寒的问候,吓得他差点魂飞魄散。张斌立即扑倒在地,飞也似的缩回了树干后面,此时,他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冰冷如寒冰。
鬼子的枪声突然小了,有人在大声吼叫,张斌飞快地向外看了一眼,却见到几十个鬼子已经开始向自己冲过来。如果张斌能听懂日本话,那么他就会知道,那枪声突然小了的原因是有人喊到恒元死了。
张斌冷汗直流,他紧握着枪,大口大口地喘气。张斌匍匐着从树干下面绕出来,悄悄地伸出枪,枪口稍稍向上抬起,对准那个离自己三十米左右、跑得最快的鬼子,瞄准,扣动扳机。
“啪!”
子弹呼啸着扑向目标,张斌瞄的是人家的胸口,但子弹在出膛时的后坐力超出了他的想象,力道把握不准,结果枪身自然往上抬了,子弹也就和对方的左耳朵来了个亲密接触,然后带着那片耳朵和喷出的鲜血潇洒而去,留下了那个伤者倒地捂耳惨呼。正冲锋的鬼子飞也似的卧倒,又开始猛烈还击。
张斌是那种“见过猪跑却没吃过猪肉”的猎人。第一次使用三八大盖打真人就击中了,虽然准头偏差了很多,但依旧值得庆祝。激动不已的他都忘记了自己身处何等险境,居然一下子跳起来,高举着拳头欲要大喊一声来发泄内心的激动。枪响再响,张斌那是跳得快,趴得更快。
一个少佐指挥官大吼一声,鬼子齐刷刷地站起来,边开枪边迅速冲向张斌。
此时的张斌想起自己小时候见过一群狼围猎一头野牛的场景:那头野牛奋力反抗,边跑边用大角抵抗,用有力的后退跳踢,最终成功逃回牛群,而眼前的情况和那场面何等相似:在原地反抗是个死,投降也是个死,逃跑的话,特别是跑入这茂密的森林,那还有条活路,至少在森林里,凭借自己的丰富经验和对地形的熟悉,还是有把握和这些鬼子好好周旋一番的。
这念头闪电般出现,张斌果断地提起枪,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头钻进林子里,嘴里念叨着,“打不到我,跑不过我!打不到我,跑不过我……”
也许是小惠的在天之灵护佑着张斌。子弹在张斌周围穿梭,不是从他身边经过,就是直接被他身旁的树干给挡住了。张斌头也不回地一口气跑进了森林,越跑越远,鬼子只能在林海边望林兴叹。
除了猎人外,不管是什么人,要想在森林追杀猎人,成功的几率几乎等于零。再说了,鬼子还要忌惮这样的逃跑是不是个圈套。
热血沸腾地跑了一会儿,张斌突然站住,猛地一拍脑袋,懊恼道:“老子是要引开鬼子,跑这么快干什么?不好,阿杰危险!”
说完,他又转身而回。
另一边,彭明杰其实一点也不危险。他正兴奋无比。平日里冷峻无比的面孔,此时却带着一丝肃杀和狰狞,他为有这么多活靶子而兴奋。
“嘣!”
轻微的枪声响起,一个正要抱住恒元尸体脑袋的鬼子应声而倒,他的后脑勺有一个小小的弹孔。
“嘣!”
另一个见同伴倒下,正在发愣,没等他回过神来,一颗子弹从他的左太阳穴穿入。
剩下的四个鬼子都愣住了,等他们回过神来,在一个鬼子大声叫唤下,四个鬼子同时扑向恒元的尸体,然后抬起尸体奋力向温泉边上跑,想借着坡度暂时躲避。可彭明杰既然被专门派到这儿,其身手或者说狙击本领,是绝对不允许有人破坏他“围点打援”的计划。
“嘣!”
一个正拉扯着恒元尸体的鬼子胸口被击中,可他却不顾自身安危,狂叫着,死命向后拉扯。
“嘣!”
这次,另一个鬼子就没这么好运气,子弹直接穿透了他的脖子。
“嘣!”
“嘣!”
“嘣!”
三声枪响后,三个鬼子没了,只剩下那个被击中胸口的鬼子依旧奋力拉扯着恒元的尸体。鬼子虽然能通过恒元身上弹孔来辨别袭击者的方向,可没有一个鬼子去做,也没有一个鬼子还击,全都拼命抢夺恒元尸体。他们面色虽决绝,勇气虽可嘉,此时此刻,他们身处在中国人的土地上。彭明杰如狼一样地盯着他,目光冰冷如铁,并没有因对方的奋勇而有分毫迟疑,也没有因这不对等的战斗或着说屠杀而感到一丝内疚。他轻轻地扣动了扳机,不为别的,就为那被鬼子活活烧死的亲娘!
“嘣!”
一声枪响,这个年轻而勇气可嘉的鬼子,胸口上再次出现一个弹孔。在抽搐中,他依旧把手伸向恒元,慢慢地,轻轻地……最终,还是没能抓住恒元的右手,无声而亡。
一口气狙杀掉七个鬼子,彭明杰笑了,虽然笑得凄凉,并且泪流满面,但他内心却欢快无比。他在扣动扳机的那一瞬间,好像看见自己的母亲和弟弟妹妹们在对自己笑,于是他也就笑了。
彭杰明擦了擦眼泪,等待片刻,见没鬼子再去抢夺恒元尸体,他稍稍放心。他离开原先的伏击地,来到早已选好的新的狙击点,正要把准心对准那所小房子。突然,山下又传来了枪声,他急忙调整瞄准镜看去,原来是那群追击张斌的鬼子回来了。
小房子里的人见到这群鬼子在对山上开枪,立即蜂拥而出,男女老少慌乱地向那群小鬼子跑去。
彭明杰没有开枪,他的目的只要确保恒元的尸体摆在那里就可以,更何况,他也不愿意屠杀妇女和儿童。
张斌虽然是猎人,可他毕竟没受过正规训练,没体会过那弹如雨下、炮鸣隆隆的战场,所以,一听见密集的枪声,他唯一的反应就是彭明杰有危险。张斌冲得更快了,以至于根本没有去考虑自己是否会暴露。于是,这场战斗戏剧性的一幕上演了。
张斌冲到林子边缘处,刚一举枪,还没等他瞄准,一个鬼子突然大叫着慌忙向他开枪。
“啪!”
慌乱中,谁也无法瞄准,凭的全是感觉。鬼子的这一枪没有打中张斌,但子弹从张斌左边飞过,直接击中他身后的那棵大树,一声闷响。张斌条件反射地匆忙向对方开枪。
“啪!”
“啊!”
随着枪声响起,一个女人的尖叫声响彻天地,在众多呐喊声中格外刺耳。原来鬼子们在那个少佐指挥下,把妇女和儿童保护在中间,可张斌在慌乱中刚把枪口对准那个开枪的鬼子,没想到那鬼子也是个经验丰富的士兵,一见有生命危险,本能地就向旁边来个懒驴打滚,躲过一劫。然而,他是躲过了,可他这一滚却把身后某位重要女性给暴露出来了,于是,这位女性很不幸地就吃了颗“花生米”。不过,可能没有打中要害,否则,她也不会如此中气十足地发出那声歇斯底里的尖叫。
原本,鬼子少佐正一边指挥着手下接近彭明杰所在山林,一边让人抢夺恒元的尸体,同时自己带着不多的手下向军营方向撤退,可猛地听见那女人惨叫,他回头一看,顿时乱了阵脚,什么也不顾地扑过去,抱起那女人大吼大叫命令手下回来,慌忙向军营撤退。一场战斗,却因一个女人的受伤而宣告结束。
让张斌和彭明杰想破脑袋也想不通,为什么那个女人受伤,会让鬼子如此慌乱地撤退,甚至连恒元的尸首也顾不得了。其实,答案很简单:这个要死不死的女人,正好是龟田的老婆。原来,鬼子为了提升士气,或者说为了挽回在中国战场上日渐衰弱的士气,特别准许一批中下层军官的妻子或亲人到中国,甚至到第一线去探望他们,龟田的老婆正是因此而来。别看龟田在中国滥杀无辜无恶不作,可他对于这位比自己小十岁,又给自己生了个才两岁儿子的美娇妻,却是万般宠爱。最有趣的一次,为了给老丈人祝寿,他违抗命令居然不远万里回国,结果,再回中国时直接被发配到了三桥镇。对此,龟田其实是隐隐得意的。那个少佐一见龟田的老婆受伤,不得不慌忙撤退。要是让龟田的老婆死在这里,以龟田的个性,绝对不会放过少佐和少佐的家人。可如果是为了保护龟田老婆而丢弃恒元的尸体,只要有龟田罩着,自己最多也就挨几巴掌,降点军衔而已。
等鬼子退走后,彭明杰和张斌不约而同地来到恒元的尸体旁。
“阿斌,快点,这儿离鬼子军营很近,他们很快就会返回。”见阿斌看着恒元那死不瞑目的双眼发呆,正抱着个木匣子等着装恒元脑袋的彭明杰不得不提醒他。
张斌点点头,抽出杀猪刀,对准恒元脖子刺了下去。很快的,就让恒元尸首分家。
看着张斌如此麻利地割掉一颗人头,彭明杰暗自惊奇。他正要发问,却见张斌边把恒元的脑袋放进匣子边没头没脑冷冷地说了句:“原来,割人的脑袋和宰羊头没有多大区别嘛。”
彭明杰大为惊诧,猛地抬头,见张斌双目含泪紧盯着恒元脑袋,彭明杰只得把正要脱口而出的疑问强行压下。
很快,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大山里。当龟田气急败坏地赶到此地时,见到的只有众多士兵的尸体和没了脑袋的恒元,而在温泉跳崖处最醒目的地方,留下一封信,内容也很简单:想要恒元的脑袋,拿张天宝的头颅来换。
龟田把信纸揉捏成一团,望着茫茫大山,双眼爆发出吃人的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