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执在门外等她,见她出来之后,神情已无昨日的抑郁之色,放心了不少,道:“婉儿昨夜未用晚膳,今日早膳不可耽误。”
风婉儿觉得心里一暖,她昨日实在没心情吃饭,诸葛执也知道这一点,送她回房,看她睡下才离去。
今日一早,他还记得这事。
风婉儿不欲让他担心,开口道:“昨日谢谢你安慰我,我已经好多了。”
诸葛执颔首,道:“那就好。”
两人便去了饭厅,今儿早饭是小米粥配油盐小菜。
风婉儿喝了一碗,问诸葛执:“咱们到哪里了?”
诸葛执道:“快到粉山横了。”
粉山横是水路入京前的关隘,与陆路的箭矢关差不多。
按照之前的约定,何羡仙将在此处与他们汇合。
风婉儿知道过了粉山横用不了多久便要到京城外的码头,于是又舀了一碗小米粥。
诸葛执笑道:“婉儿今日胃口甚好。”
风婉儿喝了一口粥,笑道:“吃饱了好办事!”
诸葛执颔首,道:“很该如此。”
两人用了早餐,船行了小半个时辰,果然遇见那何羡仙的船,何羡仙拖家带小的上了诸葛执这条船,又忙不迭的行礼,一通安顿后,诸葛执命人将船头的笏形旗换成龙纹“衡”字旗,然后与风婉儿、公孙参、何羡仙去小厅里商议入京后的事宜。xuqi.org 海豹小说网
商议好之后,公孙参笑道:“大人上了郡王这条船,可要坐稳哪。”
何羡仙拍着胸脯赌咒发誓:“必定不敢有异心。”
众人都笑了。
晌午时分,他们到达了目的地------城外的码头。
这是一处交通枢纽要道,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诸葛执带着众人下船,王府的马车早已候在码头上,吴长史与琥珀张罗着搬行李辎重,正忙得热火朝天,突然,一群人往他们这儿走来。
为首的人身着翠绿官服,手执拂尘一柄,面白无须。
正是丁掌印。
丁掌印此时还是那副老好人的模样,走上前,先行礼,正要开口,又一队人马气势汹汹的冲过来,为首的人身着皂色衣裳,看上去是捕快,却配着绣春刀。
这是大理寺的皂隶!
丁掌印心里道了一声晦气,走过去想搭个话儿,为首之人压根没看丁掌印,竟是策马直至诸葛执面前,然后潇洒下马,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又扫了一眼他身后楼船上的衡字旗,问:“您是衡郡王?”
诸葛执颔首。
那人中规中矩的行礼,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文书,念道:“淮南秀才周穆,状告殿下逞凶杀人,已将亡人尸首带至衙门,卑职是大理寺的皂隶头儿沈棠,等候多时,请殿下移步公堂,好歹自有分晓!”
说罢,不待诸葛执回答,便回头对一个手下道:“回去禀告大人,衡郡王到。”那手下调转马头回城,然后一架马车笃笃笃的驶来停下。
风婉儿见这人行事,心想,瞧着是个耿直之人,也不知那审案的是谁。
诸葛执已是开口吩咐吴长史琥珀公孙参等人,“尔等先回府。”
吴长史等人忙应下,带着辎重走了。
诸葛执又对一旁大气不敢出的何羡仙道:“何大人可自行去吏部复刀兵行之命,改日再聚。”
何羡仙忙不迭点头,也走了。
沈棠本来已做好言辞交锋的准备,却没想到诸葛执这般配合,心中纳罕,语气也软和了些,道:“殿下身份高贵,大人备了车马,请殿下上车。”
诸葛执颔首,携了风婉儿往马车那儿走。
沈棠皱眉道:“娘娘不必在公堂抛头露面,可回去。”
他把风婉儿当做诸葛执的姬妾了。
诸葛执没理他,扶风婉儿上了车,沈棠见状,也就罢了,上马要走。
一旁被晾了许久的丁掌印忙迎上去,道:“这位官差......”
沈棠瞅了他一眼,心里暗骂了一声“死太监”,神情不冷不热:“公公何事.......”
“兹事体大,不可仓促......”
沈棠道:“陛下可有明旨?”
丁掌印噎了一下,皇帝素来爱惜声名,不愿被御史攻讦“偏袒皇子”,哪里会下明旨!?原本是让他来问问情况,也有提点叮嘱的意思。
可这话不能摊开来说。
丁掌印只得道:“并无。”
沈棠立刻策马走了。
马车也跟着走了。
丁掌印心知这大理寺卿和他的手下行事皆是这个调调,也是无奈,命人牵马来,亦步亦趋的跟着。
上车后,风婉儿掀开车帘子一条缝儿,见丁掌印果然跟着,心里也摸不清楚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面上便带了一些思虑,突然觉得手心一热,是诸葛执握住了她的手。
他轻声道:“无事,不必忧心。”
这一次,风婉儿没有像以往那般抽回手,她也握住了他的手。
前方纵然惊涛骇浪,她会陪他一起过关!
诸葛执露出了笑意,突然觉得,在这逼仄的车厢里也是心旷神怡。
车马驶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大理寺。
风婉儿不是第一次来此处,原先孔礼为大理寺少卿时,便在这里审问于她。
那大理寺卿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风婉儿也不清楚,只能与他走一步看一步了。
沈棠引着诸葛执和风婉儿去了公堂,丁掌印锲而不舍的跟在后头,倒如同常随一般。
大理寺卿的公堂在最里头,走了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
公堂之上,一位身着鸦青色官袍的男子坐在上首,看上去约四十左右的年纪,生了一张方脸,十分严肃的模样。
他便是大理寺卿叩龙图了!
叩龙图是御史出身,当初在御史台的时候就骂遍朝堂无敌手,上至皇帝下至小吏,无人能幸免,若非高祖皇帝传下不斩言官的家法,他早也被皇帝砍了无数遍了。
后来皇帝实在忍不得了,把他撵出御史台,送到大理寺掌刑狱,从此上朝都觉得身心舒畅许多。
叩龙图到了大理寺后,耿直依旧,百姓都称“叩青天”。
这便是周穆选择到大理寺状告的缘故。
牵扯郡王的大案,自然要主官亲审。
叩龙图心知兹事体大,但并无半分惶恐,见了诸葛执,先起身下堂,躬身行礼,“见过郡王”,
诸葛执颔首,道:“今日有劳大人辛苦。”
叩龙图道:“臣按公道行事,不敢言辛苦,只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是有得罪殿下之处,还请海涵!”
诸葛执道:“公生明,廉生威,大人自然要按公道行事。”
叩龙图点了点头,道:“正是!”
他又扫了一眼一旁的丁掌印,敷衍了一句“内相安”。
丁掌印笑着回礼,站到一旁去了。
叩龙图走到上首坐下,又命人“给郡王看座。”此时,他才注意到风婉儿,皱眉道:“这位娘娘且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