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凤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她坐在廊下的台阶上,抬头看着天空的云一动也不动。
江铭自屋里出来就看到了阿凤,看着那个单薄的身影,他心中生出了酸涩的感觉:那个背影好孤单。
阿凤一动不动的看云,江铭一动不动的看她,两人就这样静静的一坐一立,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虽然阿凤知道江铭就在身后,而江铭也知道阿凤肯定听到了他的脚步声。
他们两个人都知道,只要一开口就不会再有这样安静的时候;而他们现在都有些累,所以都想静静的相处一会儿。
同样都累,只是阿凤的累她是明白的,而江铭的累他自己却不清楚。
直到杨玉兰想了半晌后,忽然发现江铭还没有回来心下一惊,知道自己不应该走神的:不能让江铭和阿凤单独相处的。
她连忙开口痛呼了两声,然后又侧耳听了听,再痛哼两声:是那种很痛却又压抑着不想让人知道的痛叫,最是能让人心疼的。
江铭听到了,仿佛一下子自梦中醒过来:“玉兰,药马上就好,你再忍一忍啊。”
他再看一眼廊下的阿凤,走出来自阿凤身侧走过,到一旁去看药炉上的药,就好像他没有看到阿凤这个人一样。
江铭原本是想和阿凤说句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说什么,最终只能旁若无人的走过。
药已经好了,他滤好了药端起来时,抬头看向阿凤:他忍了再忍,还是没有忍住看向阿凤。
阿凤正在看他,痴痴的、毫不掩饰所有情感的看着他;只一眼,江铭就看明白了,阿凤的所有一切就是他,他就是阿凤的一切。
他的心猛的一抽。
阿凤看着他,眼睛一眨也不眨却不开口说一个字,就是默默的看着他,没有责怪也没有怨恨,就是那么平平静静的望着他。
江铭感觉她在看自己,又感觉她好像在透过自己的身子,在看着遥远的什么人:那个人,他也是知道的,那是从前的他。
他的嗓子忽然非常的干,眼睛也非常的涩。
“相公,相公。”屋里传来了杨玉兰的唤声,让江铭匆忙的回了一声,转头时他不知道为什么心头有种做错事情的感觉。
阿凤可是害了杨玉兰的人,可是杨玉兰一不在他的面前,他就对阿凤生出了许多的念头来,却没有一种是愤怒?!
他真的不明白自己了,甚至有点相信自己从前可能真是个大混蛋,不然的话怎么会这样的呢。
江铭把药端进屋里的时候,篱笆门也被推开了:鲁柔柔等人回来了。
看到阿凤的脸,鲁柔柔立刻就怒了,长鞭马上就抽飞了西里屋的门帘;而郑小侯爷一脚就把椅子踢进了西里屋。
铁瑛却坐在阿凤的身边:“何必,又何苦呢?不如,跟我走吧。”
阿凤唤住了鲁柔柔和郑小侯爷,没有看一脸怒容冲出来的江铭,只是随意的答铁瑛:“跟你去哪里?”
“跟我去孤竹,跟我回去做太子妃,然后我父皇就会退位,你就是我孤竹的皇后。这天下间,谁也不敢再伤你一根汗毛,我发誓。”
铁瑛看着阿凤,从来没有如此认真过:“阿凤,跟我走吧,让我给你一个家。”
阿凤的眼皮眨了眨,又眨了眨,泪水却还是涌了出来,她只好抬头看向天空:想流泪的时候,她就去看云,这样就不会让泪流下来。
可是泪水却还在眼角缓缓的流下来,流进了她的鬓发。她只好假装不知,看着天上的流云叹了口气:“家?我已经有了家,你又如何给我一个家。”
铁瑛看着阿凤:“他都如此了,答应你的家又如何还在?”
“心若安处是吾家。”阿凤转头看向铁瑛,也极为认真的看着他,正正经经的答他的话:“我的心不在我这里,你懂吗?”
“他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可能这个家会破点,也可能这个家会有风雨,可是那就是家,我的家。”
她说着话合上了眼:“谢谢你,太子,真的。你是好人,是真的,非常好的人,我也很喜欢你的性格。但,他来的比你早了那么一点点。”
就早了那么一点点,而她就把心交了出去。心不在了,她又如何会答应铁瑛呢?
铁瑛看着她的脸,心下一痛转开了头;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的道:“我会等,等到你死心,或是他真的能给你一个家。”
他说完站了起来,拍了拍衣袍看向江铭:“我现在有点后悔救你出来了,因为我真的不知道你会有这么混帐的时候。”
“她脸上的伤,我不问。可是,再有下一次,我会带着她走;如果她不走,就是你我生死之战的时候。”
铁瑛说完转身看向小乞丐:“小豆子,咱们去做饭。”他拉起小乞丐就走,没有再多看一眼阿凤或是江铭。
走了两步他就和小豆子说笑起来,仿佛刚刚坐在阿凤身边那个无比正经的人,只是大家一时的眼花而已。
小豆子一步三回头的走向了厨房,过了一会儿他拿了一块毛巾回来:“母亲。”
铁瑛跟在他的身后:“没有想到这小子很有孝心,我就成全他让他自己拿过来了。”那意思,本来他是想自己拿毛巾过来的。
毛巾冰凉凉的,是用井水泡过的,放在红肿的脸上立时就让阿凤舒服不少。
“买马的不是镇上的人。”小豆子坐在阿凤的脚下,手里摆弄着随手拔下的草叶,眼睛也没有看阿凤,可是嘴里的话却是向阿凤说的。
“镇上的人也不认识买马的人。不过,死了的人已经找到了,就在河边,被人埋了。坑挖的挺深,如果不是银子给的多,怕是挖不出来的。”
阿凤的手微一颤,没有看向鲁柔柔或是郑小侯爷,只是拉起小豆子用毛巾给他擦手:“不是让你洗澡了嘛,看你这手脏的,一会儿怎么吃饭?”
小豆子不好意思了:“热水不够,叔叔不让我用凉水,所以只能晚上再烧水好好泡一泡了。”
他接过阿凤手上的毛巾:“母亲,我再去洗洗,你等一会儿啊。”
鲁柔柔看到了药炉,回头看一眼阿凤脸上的伤,倒底气不出一鞭子把药炉给打翻了。
阿凤叹口气:“你和个死物置什么气?”江铭刚刚没有作声又回去了,是他不想发作还是杨玉兰喊他了?
还有,他可知道他的亲兵死了两个,就在河边被人深埋地下呢。
屋里忽然传出一声怒吼:“阿凤,你这个恶妇,今天我不杀了你枉为人!”
鲁柔柔、郑小侯爷齐齐扑向了里屋,他们都憋了一肚子气,听到江铭的话此时正好打上一架:江铭就欠揍。
铁瑛默不作声的又坐到了阿凤的身边,嘴里叨着一片草叶,哼着莫名的小曲没有看阿凤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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