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袖中藏青蛇,白衣摆下隐白云。
作为当世剑林的两大扛鼎之人,陈玄与李淳罡的剑道并不相似,但却都有着与天齐平的高度。
青蛇蜿蜒,盘旋而来。
白云凝剑,直直而去。
一青一白两道身影再度碰撞,又瞬息分开。
武当一众道人只能看见天上成百上千道青白残影,却无法瞧见内中玄机。
青蛇剑气与白云一剑一齐消散,李淳罡与陈玄分立天空两边,青衫碎一袖,白衣破一口。
“剑道一途,总算有了几分生气。”
李淳罡立在空中,斜握木剑,颔首而笑。
“再来。”
陈玄握剑,一剑歪歪斜斜刺去,身随剑动,瞬息百丈。
“确有几分返璞归真之意。”
李淳罡一剑横斩,一剑仙人跪。
陈玄以点破线,自那磅礴剑气中钻出一道口子,继续向前,一剑纵撩。
云气做剑,自天而落。
陈玄握剑,直刺李淳罡胸前。
老剑神笑着将木剑抛起,木剑缓缓旋转上升。
陈玄却面色一变,瞬息后退千丈。
剑气自木剑剑尖划出,纵斩千丈,甚至将青云峰的一座侧峰削去,轰然落下山去,惹得武当山诸峰猛地一震。
陈玄手握长剑,剑尖连点百次,这才堪堪将那道惊天剑气拦下。
“剑开天门?不,只是起手式!”
邓太阿立在玉柱峰崖上,剑匣之中不断传出剑鸣,却在李淳罡抛出木剑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绿袍儿将姜泥揽在怀中,一起坐在板凳上,仰望天上两人。
徐凤年瞪大了眼睛,眉心处钻出一柄银白小剑,萦绕身侧。
徐渭熊抱着符剑红螭,不言不语,面色肃然。
数百里外,九华山千佛阁,吴素按柱撞钟,恰好撞到第一百零八次,赵玉台立在一侧,手中抱着那紫檀剑匣,剑气陡然溢出。
吴素远望西北,目向武当,隐约可见一剑,缓缓升空。
木剑回落,李淳罡握剑。
一剑挥出。
天上洞开一门,隐约可闻诵经声。
剑气自天门落下,疑似银河落九天。
陈玄怔怔地望向那一条纵落不止百里的剑气瀑布,轻声喃喃。
“天下既已无敌手,剑道何须在人间?”
话未落,剑已去。
龙渊直直而上,陈玄人与剑合,直上天门,一剑入而复返,天门合上,溢出血迹。
陈玄立在天门之外,俯视人间,一剑自天刺下。
剑神李淳罡剑道齐天,大真人陈玄一剑过天。
天下再无人言李淳罡为天下第一,剑道之高,已然高出天外。
……
自李淳罡于武当剑开天门之后,江湖俊彦如雨后春笋,逐渐扬名。
北地有桃花剑神邓太阿,弹指飞剑,剑术通天。
又有被称作吴素第二的女子剑士姜泥,尽得李淳罡真传。
王重楼大指玄境界逐渐圆满,曾于沧澜江一指截江,救下数百条性命。
剑痴王小屏与一红衣女子行走江湖,一世不平一剑了,至今未逢敌手。
北凉世子徐凤年,得了道门大真人陈玄道法剑术,剑势最具仙气,嘴角一勾,便惹得北地万千少女闭门不嫁。奈何太安城一道圣旨,欲让世子为驸马,不得已出走江湖六千里,惹得整座江湖天翻地覆。
徐渭熊随邓太阿学剑七载,便入二品,至太阴学宫,读书三载,一朝入一品金刚境。
徐脂虎早已是待嫁的年龄,却整日待在武当山中,与那骑牛道士相伴,世人皆言北凉大郡主已入道门。
吴素再诞一子,生儿金刚境,气运非凡,险些使王妃跌境,幸而有武当大真人开路炼丹华,一丹救下两人。
徐龙象半岁能言,五岁可抬起北凉王府门前玉狮,十岁徒手撕开三品刺客,十二岁入大真人门下。
王生赵启俱入二品,一人喜白衣,一人喜黑裳,江湖人谓之黑白双剑。
太安城钦天监中,不知是哪一位练气士酒后吐真言,说是江湖气运北凉占一半。
南方江湖虽不如北地那般壮阔,但也颇为不俗。
有剑客温华身佩木剑,挑遍江南用剑名家,甚至以纵横两剑与剑道宗师宋念卿战平。
有卢家卢白颉,一朝提名入六部,一夕悟剑入一品,世人戏称侍郎剑仙。
有一袭白衣,入胭脂评,为榜首,身佩双刀,强入钦天监。
有一袭紫衣,复姓轩辕,以儒家诗词为道,一诗一词便是一剑。
有青衫儒士,面如冠玉,双鬓斑白,三入太安城,视离阳皇宫如自家后院。
……
北凉,官道。
一驾马车缓缓而行,其后跟着一百士卒,皆白衣白马,号称白马义从。
徐凤年静坐车中,眉心紫纹隐现微光,气海之中金莲片片生,经脉之内道气缓缓来。
姜泥坐在他对面,瞧着这般作态,嘴角一撇,自顾自地在手心画字,一撇一捺俱是剑意。
“世子殿下,有一位姑娘倒在官道之侧。”
一匹无有丝毫杂毛的白马嘚嘚而来,校尉来到马车窗前,轻声道。
“救下来,今夜送至我房中。”
徐凤年睁眼,眸中紫金二气流动。
姜泥冷哼一声,轻轻敲了敲身侧长剑,一道剑气溢出,径直刺向世子眉心。
“别闹。”
徐凤年双眼微眯,语气很是严厉,这便让方才离开不远的校尉一阵倾羡。
齐人之福,谁人不愿享?
可没等那校尉走多远,徐凤年脸色一垮,连忙握住姜泥的手求饶。
“姑奶奶,我错了还不行吗,都说了那白狐儿脸是男子,与我毫无瓜葛。
至于那姓轩辕的家伙,更是与我有深仇大恨,若非有温华助我,我这趟多半是回不来了。”
姜泥这才面色一肃,不再去做小女儿姿态。
“太安城?”
徐凤年点了点头,眼神阴翳。
“问起十八年前的那件事,我爹我娘总是支支吾吾,我问师父,他也不说,只是让我好生学韬略剑术,此行远去江南,总算是摸清楚了一二。
那一年,我娘与我险些丧命,今年江南一行,有不下二十拨暗中刺杀,一品不下十人,每一次都是险而又险,最后一次,我认识的一个朋友替我挡了一劫……
还有西楚之事,马踏江湖之事,都让我爹背了锅。
这离阳,徐骁不反,徐凤年必反!”
姜泥看了看那面目有些狰狞的世子,只是轻轻替他拢平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