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羊,快把火柴点燃。”未校长紧接着命令道。
火柴如约‘噗’得一声划亮了,麦草垛男孩借着火光捡起他弃之一旁的烂皮鞋,相当熟练地重新燃着。随即大家借着点点微光,互相隐约看清了对方,未校长一见怀里的人是未羊,遂有点儿嫌弃地松开胳膊将其推将出去。紧接着便怒着脸道,“鬼在哪儿?在哪呢?唵......净是胡说!”校长训完话后即刻命他捡起丢掉的皮鞋点亮。
麦草垛男孩虽然重新照亮了周遭,但他确信自己的眼睛是雪亮的,他当然亲眼目睹到了真相;因此出于谨慎起见,便索性默不作声。他故意装作什么都没看到,就想看看未校长和未羊接下来如何操作。在此期间,童乐也吓得一头扎进一位男老师怀里,直至周围‘豁’得开亮时,还依然不敢拔出脑袋来。
“未羊,”女孩母亲语气平缓地问他道,“你给阿姨说,刚才瞧见什么了?”
事实上,当未校长一把推开未羊时,未羊就像一块磁铁一样又快速地靠近未校长。素来怕校长的未羊,此时好像一点儿不怕,而且还死皮赖脸地赖起不走了。当然,未羊尽管也听到了女孩母亲的问话,但因惊惧过度依然不敢吭声。他的腿和胳膊一个劲地直打哆嗦。
后来他也明确听到未校长发号施来的命令,但断然抗令了。
可怜的母亲此时见再无人吭声,心里便无由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她慌忙从麦草垛男孩手里讨过燃着的皮鞋,自己掌着火把在此周遭详细认真地照着、找着,不惜错过一块针尖之地。
终于,她照到了、找到了;是啊!她看到了。他就在她眼前侧躺着,以安然熟睡的姿势侧躺着,无不揪痛着母亲的心。话说这位可怜的母亲随即慌忙跑过去。当然,还有一段距离时腿脚早已酥软无力;她左手擎起火光,一下给瘫跪倒在地上,右手搂起她可怜的儿子。此时,从某些意义上讲,他终于睡在了母亲的臂弯里。他呼吸微弱,浑身散发着一股颇为奇怪的恶臭味;他浑身是泥,就连脸上、头发上也沾满泥巴;他周围吃得所剩无几的小苹果核,梨子核,果核等混着潮湿的泥土已经霉烂。
可怜的母亲一边亲吻他脏兮兮的前额,一边轻声呼唤着他的乳名;声音轻似催眠曲,叫得无不使在场的人心痛难捱;她的声音仿佛和她那不祥的预感不谋而合。然而,此时所有人都围着这对可怜的母子,几乎形成一道结实的围墙,随时准备着伸出一只援助的手。只需一声令下,即刻启动运转。
“快,快,大家一起帮忙,背,背......”未校长见状急中生智道。
于是,俩男老师争先恐后着说‘让我背’,让我背’,‘我背’,‘给我背’。最后,未校长强制命令大家一起搭手帮忙,将人放至自己的背上;一路上照亮的照亮,带头的带头,帮忙的帮忙,大家都马不停蹄地奔着、跑着。
终于,在烂皮鞋和硬纸板燃烧殆尽之前,所有人一个不少,顺顺利利地离开了这个阴暗之地。
21
“喂!未羊,一块跳格子吧。”童乐肩上悬挂着他母亲用五元钱在集市上购得的新书包。在阳光普照下,看起来漂亮极了。
“好啊,好啊。”未羊听了兴奋难掩地吼道。未羊肩上也悬挂着书包,模样跟童乐一模一样,在阳光普照下,也看起来相当漂亮。
“玩‘丰’字格呢?还是‘干’字格呢?”麦草垛男孩突然从童乐背后窜出来,笑嘻嘻地鼓着嘴巴部位的大泡道。
“垛垛,我们不欢迎你。”童乐显然余气未消。
“哟,哟,哟!”麦草垛男孩挠了挠耳朵部位的小孔,无不诙谐地道,“还想跟我打冷战不成?哎呀!我说童乐,难道我们不是好朋友了么?”
“难道还不明显么?”童乐无由垂下了头。
未羊料必童乐在生麦草垛男孩的闷气。但具体为何而生,他一时间浑然想不出一二。不过,他既想安慰安慰童乐,却又想安慰安慰新朋友麦草垛男孩;如此以来,倒显得左右为难。于是,他便顺手抓一抓他智囊袋般的后脑勺,办法很快就有了。他打着趣说,“喂!垛垛呀!话说你的鸟蛋跑哪去了?”
麦草垛男孩倏尔想起了那天许诺过童乐的事。于是,好歹作为好朋友,他绝对不可能言而无信。接着,他便故意凑到童乐跟前,从兜里摸出一个‘鸟蛋’,嘻嘻哈哈地道,“嘿!童乐,快接招,接招,鸟蛋可千万别掉地上了哟!”
麦草垛男孩嘴上那么说着,手里故意玩弄了几下,趁俩人未注意,‘嗖’得一下高抛上了天空。未羊和童乐的眼珠子顺着麦草垛男孩向上的手势,直至鸟蛋极速拔空上升、上升、俩人头仰得近乎岔了气——啊!太——高了!与此同时,俩人相当吃惊地自然大张嘴巴,身子无由追着鸟蛋奔跑,霎时间手也机灵地张开了去接。
鸟蛋垂直升到制高点,继而极速地作着自由落体运动。在此期间,俩人心太过着急差些碰撞在一起;但终归谁都未能如愿接到一招。于是,只能好生心疼地瞅着鸟蛋像冰雹一样砸在硬实的地表上。
未羊的惊呼声几乎跟着鸟蛋着地的瞬间同时呼出来,“噢!老天爷啊!”
“我的老天爷啊!啊!啊!老天爷!”童乐随即跟着惊呼。
鸟蛋自由落在地上‘砰’一声炸响,旋即又弹将起来,仿佛长了翅膀一样重又启飞了。
“啊!老天爷。”未羊瞪大眼睛连连惊呼。
“啊!老天爷,飞起来啦!”
确乎如此,鸟蛋变异了似地飞起来了。鸟蛋飞起后,又仿佛冰雹一样‘嗖’得落下去,着地后接着又飞起来,如此循环往复,直至最终降服在重力下消停下来。
“耶!又飞起来了?!”
“飞起来了!耶!”
“垛垛,垛垛,垛......”
童乐在无语惊呼的同时,还差点被他气哭了。当然,现在他已经转而又被他笑哭了。他追着他一边跑一边大吼道,“垛垛,你居然是个骗子,骗子......”
鸟蛋连续垂直上下飞了几次,终于无力再飞腾了。未羊捉鸡一样徐徐靠近一把捉住鸟蛋,担怕其又莫名飞了似地在手里多捂了一会儿。终于,小心翼翼地捏在手里。他好不奇怪地观察半晌,随即送入嘴里用牙齿检查真伪;结果,不出所料,竟是个软绵绵的弹力球。仅此而已。
“垛垛,垛......”未羊适才反应过来,随即也啼笑皆非地大吼大叫起来,和童乐一齐追着麦草垛男孩满操场疯跑、撒欢。
未羊越跑越远,麦草垛男孩也越跑越远,童乐也越跑越远......
远远地,在厕所边的后操场上,未羊瞧见几个女生围在一起跳皮筋儿。两个扎马尾辫的女孩用腿捧紧皮筋,中间欢跳的女孩也扎着马尾辫,穿着红花格子衫和红花格子裤,鞋子也无外乎红花格子。她两腿相当软活地挽来挽去,蹦上蹦下,两条纤细的腿将皮筋越缠越多,越缠越紧,直到‘砰’——
‘砰’地一声,未羊终于从梦中惊醒过来。一时间那声音如同惊飞的鸽子拼命远飞,远飞,直至仿佛一根鸡腹下的羽毛,轻而又轻,随风飘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