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6 谢彼岸

破戒佛爷也不过是寻常生铁打造,为了能一击奏效,我这一下用了十成的力气。

可菜刀还没劈中铁椁,忽然之间我只觉后背一阵灼热,心生警兆的瞬时间小腹蓦地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

只这一下,菜刀便失了准头,直砍在了铁椁盖上,继而弹得脱手飞了出去。

仓惶间我急着看向刺痛传来的方向,就见一只不知道从哪儿伸出来的手,竟然拔出了我腰间的短刀,并且刺入了我的腹部!

看清状况,我又惊又怒,但也就是眨眼之间,那只凭空闪现的手,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毫无防备的遭受偷袭,已经让我呛了水。

当下不敢怠慢,急着游上水面。

瞎子见我这么快就上来了,愕然问:“这就搞定了?”

“我中招了!”

我咬着牙将短刀拔了出来,伤口涌出的鲜血立时将周围的水面染红。

瞎子大惊:“难道是被放出来的水鬽子恩将仇报?”

“不是!”

出师不利,我是真发了狠,也不理会伤口,一手持刀,一手抓向腰间的那只人皮灯。

摸了个空,再仔细摸索,才发现那盏一直像狗皮膏药般粘着我的灯笼竟然不见了。

我对瞎子等人说,铁椁中的物件利用血团引我看到无名符,既是有求于我,在符文被破坏之前绝不会施妖法暗中偷袭。

就眼下的情形看来,除非水里有别的邪物,否则作妖袭击我的,十有八九就是那盏莫名多出来的人皮灯笼!

瞎子两眼冒火,咬牙说:“你现在受了伤,想要开棺更加艰难。不如暂时放弃,先找地方处理伤口。”

“那刀子扎的不浅,但没有伤到脏器要害。应该是十轮不动秘藏妖甲感应到了危险,先一步运转起来替我挡了这一死劫。血涌出来看着吓人,一时半会儿却还不会伤及性命。与其像没头苍蝇一样漫无目的找寻,不如再坚持一下,一鼓作气破坏了符文,或许更能减少后续的阻碍。”

我边说边勒紧了外扎的皮带,猛一指赵奇,厉声道:“赵大可!你他妈要是再跟着添乱,见到萧静,我第一个先打的她魂飞魄散!你知道我有这能力!”

见赵奇被镇住,我不再耽搁,招呼甄意外再次潜入。

想要毁掉符文,必须要找回遗落的破戒佛爷。腹部的伤口虽然不致命,但不断传来的刺痛感令我大大降低了行动速度。

甄意外这会儿倒是完全明确了行动目标,凭借高超的水性,像是游鱼一般快速的在水下穿梭找寻。

片刻,他游到我面前,摊手示意徒劳无果。

我心中直骂娘,这第三次潜入,怕又是要无功而返了。

正灰心丧气,突然间,只见铁椁一侧,竟闪现出一片惨白色的光晕,忽明忽暗,就像是在打信号一样。

我和甄意外游到跟前,发现发出光亮的,居然就是刚才莫名失踪的那盏人皮灯笼!

而在悬浮的灯笼下方,赫然就是那破戒佛爷!

甄意外满眼疑惑的看向我。

不用任何交流,我也猜到他此刻的想法。

这神秘的第十四盏人皮灯如果是敌非友,刚才既是阻止我破坏铁椁,为何这会儿又反过来替我们指点破戒佛爷的所在?

“唉……”

耳畔忽地传来一声女子叹息,继而满含幽怨道:“我就算可以牺牲最亲的人,终究也舍不得伤你。对不起……”

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但又让我难以分辨是何人言语。

甄意外显然是没听到动静,他的确是手快,我才稍一分神,他已经将那斜剌剌钉在铁椁旁的破戒佛爷拔了出来。

铁椁出现时顶破了地板,周围跟着暴露出的全是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铜钱。

破戒佛爷被拔出前,就扎在一处铜钱堆里。

那些古代铜板不知道多少年月,已经接近腐朽。

菜刀一被拔出来,立刻连带崩出了许多铜锈碎钱。

紧跟着,竟有黑色的液体从刀扎创口中汩汩地涌了出来。

甄意外也看到了这一幕,愕然瞪大了眼睛,不知这又是生出了什么幺蛾子。

但见那黑水冒出,我却是心跳急速加剧,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拽住他,拼了命的向上游去。

“呼…”

冒出水面后只换了半口气,我便急着向瞎子和赵奇大吼:“快跑!不然都得把命搁这儿了!”

瞎子虽然平常懒散,但和我相交至深知根知底,见状也不问话,抬手抓着舱顶龙骨扭转身,同时大叫:“躲熟不躲生,往回撤!”

甄意外倒真听他的,边拼命朝着同一方向划水边问:“不砍那铁棺材了?这菜刀还要不要?”

我才开始划水,尚未来得及回应他,猛然间竟被人从身后抱住了腰。

扭脸一看,抱住我的居然是赵奇。

“我们走了,小静怎么办?”

“次你大爷的小静!”我彻底烦了他,大骂声中,猛地一下肘击,狠狠砸中他的后颈……

下一秒钟,我就为自己的冲动万分后悔。

现在的赵奇的确不招人待见,但我也不可能弃他不顾,暴戾之下将他打晕,却是又添了累赘。

无奈,也只能是单手扯住他的头发,不管三七二十一,玩儿了命的跟随刘瞎子……

轰然一声闷响传来,还没游出多远的几人同时都感受到水底传来的巨大冲击。像是有什么沉重的事物被从水下猛烈弹了上来。

随之而来的是,水底暗流骤然加剧,就像是船底被凿穿了一个孔洞,引发了一个狂暴的螺旋漩涡。飞速的旋转产生的巨大吸力,将所有人员在内的一切事物都卷向水底。

“玩儿不动了!”瞎子大声呼喝,语气中透着惨然,“段四毛,我让你故弄玄虚,能说清楚的不肯说明,这下老子玩儿完在此,你该另找爷们儿了……”

我忍不住骂道:“跟什么人学什么艺,段四毛鼓弄玄虚的毛病还不是跟你学的!”

甄意外急吼吼道:“两位别他妈逗闷子了,那铁棺材开了!我看得明明白白,棺材盖儿弹上来了!”

“棺材铁定是开了,那水鬽子绝不是好相与的。现在无论如何,保命第一,咱们各自安好,各奔前程吧!”

我说这话实在是带着十分的自嘲和愧疚。

看到黑水涌出的时候,结合徐碧蟾的记忆,我大致想到了是怎么回事。

是我一力主张破符开棺,瞎子因为和我交好,完全不曾反对。

可事到如今,我长期以来被破书覆盖心尖的那层‘猪油’已然被揭开——那水鬽是何等的邪物?真被放出来,我们能有好果子吃吗?

我正悔得肠子都青了,猛然间,只觉水下有一只手攥住了我的脚踝。

继而沿着我的身体攀援向上,直至整个贴上了我的后背。

紧跟着,一个声音在我耳边轻声道:

“你是数千年以来唯一肯遵守信诺之人,倒是不愧对体内的人王血脉。我可不敢收你为弟子,只说高攀你了。现下,无须慌乱,但凡有水的地方,我谢彼岸必能护你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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