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的男主人走了进来,说吃食已经备好了。
凌四平到底还是把那块山上捡的金石掏了出来,递到他手里,微笑道:
“这东西是宝贝,只是现在还不值钱。你如果能一代一代将其传下去,将来你的后人不说大富大贵,也会小富安康啊。”
男主人虽然接了金石,也道了谢,但多少有点半信半疑。
很显然,在这个时代,这“传家宝”对他的诱惑力,十成十比不上一串作为货币流通的贝壳。
见女主人也进来了,凌四平脸色忽然一整,甚至是有些冷冰冰地对两人说:
“我家主人不喜欢多嘴的人,不想死,一会儿最好装聋作哑。”
他这话在我听来,都觉得不近人情。
两口子见他杀气外露,更是吓得哆嗦,乖乖的听话躲到厨房去了。
凌四平问:“是不是觉得我很坏?”
我点点头:“至少不该吓唬他们。”
凌四平冷笑:“何止是吓唬,如果不是在灵境之内,我多半会要他们的命。”
“为什么?”
“因为这两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凌四平再次指向院子里。
这时,雨已经开始下大了。
院子里的土地虽然相比外边夯实,但也已经变得泥泞。
凌四平收回手,对自己的眼睛比划了一下,说:
“哥哥,灵境之内,虽然不能施展术法,可兄弟我就算瞎了眼,就单只用鼻子闻,也是能辨识出宝物所在的。”
我说这我认同,身为诡盗之尊,他的五感怕是早在羽化前就和天地相通了。
凌四平道:“尘世间的宝物分为两种,一乃善宝,一乃恶宝,这院子当中,就埋藏了一个恶宝。”
我仔细朝院子的地面看了看,没看出任何异样。
“哥,你看不到的。”凌四平阴沉着脸说道,“就在这院子的地底下,埋藏了至少有四男四女八具尸骸。那都是些过路人,都是雨天来这家避雨借宿,被这对男女给图财害命的。”
我眼神有些闪动。
凌四平问:“不相信?”
我摇头:“不是不信,只是又想起了一句话。人心可怖,比鬼当诛。”
凌四平点点头:“他们本来就已经死了,现在不过是灵魄,死了还要作恶,那说明了什么?”
“这两口子,贪财贪到了骨子里,坏也坏到了骨子里。”
“嗯。二哥,我说这院子里有宝,倒是真的。所谓的宝贝,就是其中一具女尸肚子里的死胎。”
“所以说,恶宝就是用来做邪法用的?”说死胎是宝贝,我只能想到一些恶修的法门。
凌四平却是摇摇头:“早些年,我就听说在南洋一带,有巫师炼鬼。他们炼的不是普通的鬼,而是魂魄灵识已经入了胎体,却还没有降生的胎儿。”
“古-曼-童!”
凌四平显然没听过这个词,但他脑子本来就比一般人快,立时说道:
“二哥你单听我说这些,就能想到是什么,那就是之前有所接触,什么童……就该是和我说的小鬼一样了。
一听人大致说那小鬼的用途,我就知道那是什么了,这倒不是憋宝的门道,而是那姓元的,本就是炼鬼炼尸的祖宗。”
我说:“没错。这一世,我小时候差点就被姓元的抓到,说是要拿我炼金童子。”
凌四平邪邪一笑:“我这趟来找你,你该不会以为,我真是没咒念了,只为帮你这个假二哥吧?”
我摇头:“你还有别的目的。”
凌四平点头:“嗯,咱们是兄弟,我认你这个哥哥,愿意帮你。但跟你说句实话,我……我特么还不是散仙呢!”
“啊?”
“不是!”凌四平摊摊手,一脸苦笑:“尘世间恩仇未了,哪能特么的成仙?兄弟我说白了,就只是个千年老鬼罢了……”
我愣了好一会儿,才僵硬的点点头:“明白了,你说瞎话坑我。其实你就算把恩怨情仇都了结,也还是成不了散仙。”
“什么都瞒不过你。就像我当初什么都瞒不过他徐某人。”
凌四平耸了耸肩,“咱还是说当下的事吧。”
“嗯,院子里埋的死胎有什么用?”
“那是金童子,一旦遇到适合的人选,就会跟着他。无论这人有何等所想,何等所求,金童子都会想法满足他。”
我看向厨屋:“那对男女懂巫术?”
“肯定不懂。要不说这金童子是宝贝呢。要是巫术炼的小鬼,也就不是宝了。”凌四平少有的皱起眉头,“按我估算,这里离商都已经不远了,如果不是遭逢雨雪,多半也不会在这里落脚。
正因为这样,院里这四对男女,都是雨天遭遇毒手的。其中一个已经快要临盆,跟随被害的老娘,一同被埋,你想他心里得多恨啊?
恰恰好是四对男女,雨天被埋,可以说是死于土,也可说是死于水。
人为五行之精,而鬼只有五行中的水土滋养。水土双死,那死后就是鬼精。
鬼精也有怨念,八个鬼精的怨念,最终都集中在了死胎身上。
八个爹妈一个孩儿还不说,这里又离王都那么近,死胎不光集聚了怨念,还吸收了帝辛的人王霸气。
这样一个天地人造化出的金童子,哥哥,你说他不是宝贝是什么?”
我说:“光听你说我就吓得慌了。”
凌四平苦笑:“这趟我还真是没白来,我开始知道,帝辛是因为什么灭亡的了。”
“因为什么?”我隐隐猜到了答案。
凌四平道:“人王本来的是霸气,和怨念融合,便成了戾气。若是这股子戾气‘物归原主’,你猜,帝辛会做出什么事?”
我感觉呼吸有点困难,大闹混乱之际,外面突然传来了喊门声。
“来了!”我和凌四平同时低声说道。
我从墙上摘下蓑衣披上,看了凌四平一眼,过去开了院门。
喊门的是三个兵,为首一个不同之处是穿了麻布长裤,脸也相对白净一些。
对方倒是客气,温声问我,可否方便借宿。
我不像凌四平,学说话那么顺溜,只在对方说来借宿的并非大兵,而是行途耽阻了的女眷时,快速的点了点头。
三个兵丁回去接人,我就任由院门敞着,走到厨房查看。
那对表面忠厚的男女,此刻正蹲在炉灶口前面,小声嘀咕着什么。
见我进来,二人脸上皆有紧张之色。
我舔了舔嘴皮子,低声说:“装聋作哑,装的好,铜贝少不了,装不好,死。”
回到正屋,却不见了凌四平。
“盗爷,盗爷?哪儿呢?”
我喊了几声,没有回应。
就在这个当口,院门外传来些许喧哗声。
先是有几个穿裤衩的兵丁进来,罗列两旁站好。
跟着,进来两个丫鬟模样的小姑娘,约莫都只十四五岁模样。
再就是刚才喊门的那个白脸大兵。
之后,一个穿着朴素却不失艳丽的女子款步迈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