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之印象

天气渐暖,冬去春来。三月中旬以后,气温回升,树木开始发芽。此时天气并不稳定,可能前一个礼拜你还嫌白天日头太晒,到了这个礼拜就阴雨连绵气温骤降了。

房前屋后的李树和桃树,像是约定好了一样,总是在这个时节一齐开花。栽种上了一定年限的李树的外皮总是粗糙的,破裂的,枝条也是那般放肆随意地生长。相比较而言,桃树显得规矩得多。桃树的枝丫是直溜溜的,向上发散生长。粉红色的桃花,装扮于树梢,使得它看起来似一位少女一般,讨人喜欢。李树的花,是白色的,几片花瓣中间,有几束淡黄色的蕊。白色的花与粗糙的枝干形成强烈对比,似一位端庄优雅的妇人,令人心生敬意。桃李开花若是遇上一场绵绵细雨,此情此景怎一个美字了得……

桃李是开过花再长叶,也算是果树里的“奇葩”了。

河边的垂柳也发了芽,粗壮的树干,细细的柳枝,柳枝上的嫩芽是小小的。春风吹来,枝条随之左右摇摆。“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此时的风雨吹打到脸上虽算不上寒,但还是有些冷的。

路边的小草也是新发的嫩芽,生长于枯黄的干草旁边。里面的野荠菜长得老了,颜色由浓绿转为淡绿,并且长出了长长的茎干,长长的茎干上开出了白色的小花。若是在冬天,这样的野菜算得上难得的一道佳肴。一般家里早上煮面条或是煮粉丝放一些,能增添不少味道。还有些蒿草,长着青蛙脚掌般的叶子,叶子背面覆盖一层白色的绒毛。这种草的茎在嫩的时候可以炒菜吃,叶子可以和糯米粉混合做成青团,我们管它叫做“蒿粑”。蒿在清明前后长势最为喜人,所以人们经常在这时采蒿来制作美食。

田里这时还没有犁田播种,是种了油菜花。油菜长得快有一人来高,黄色的花也陆陆续续的开放。一块一块的油菜花田,连成一片一片花海。绿的茎叶,黄色的花朵,成就了农村少有的美景。油菜作为南方普遍的油料作物,菜籽油是我们家里面的食用油主要来源。以至于我成人后去到外地上班,还是忘不掉那一口菜油香。吃饭吃不太习惯的时候,网购过菜籽油来炒菜,但吃起来总觉得不如家里自榨的香。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当我说起菜籽油好吃的时候,朋友总是摇摇头,“菜籽油有一股怪味儿,我吃不来……”。菜籽油的怪味在我看来,是家的味道。每当家里把榨好的油带回家时,我总要把盖子打开来,凑近用力地闻个够。做那些腥膻味道重的肉时,用菜籽油能很好的盖住它不好的味道,菜籽油本身的香味也能很好地融合进肉里,给菜增香。比如煎鱼,炒鸭,用菜籽油是最合适的。

家里有竹林的有福了,春笋这时候开始爆发。早春时候,山里的竹子开始发笋。这种笋,比毛竹笋嫩,汁水还多,基本没有苦涩味,我们当地叫做“水竹笋”。童年的乐趣之一就是去“拔笋”,笋生于茂密矮小的竹林,想要“拔笋”可不是一件轻松活。那时每当放课回家,一放下书包就是跑到小山上去拔笋,每天如此。毕竟笋的生长速度极快,几天就会长成竹子。今天去拔了一回,明天去还能拔到好多。

竹笋生长最盛的时候,为了拔到更多的笋,这时会全家出动。回来时,厉害的人一边一蛇皮袋用扁担挑回家。差一点的,也能拔个一蛇皮袋。回家之后要尽快处理好竹笋,不然竹笋很容易坏。首先是把笋衣去掉,笋下边的老节也得去掉。我家总是不舍得去掉老节,每年吃干笋钵的时候塞牙已成惯例。去掉老节笋衣之后,烧一锅开水,把笋过一遍水焯水去涩。焯过水的笋经过晾晒成干,能保存好几年。等到没有新鲜蔬菜时候,拿出笋干泡上一夜,第二天就可以煮来吃了。

再晚一些的时候,水竹笋长成了竹子,这时候毛竹笋开始冒出来。毛竹笋快要冒出地面时,上面的土会被顶破。将将破土的笋最嫩,一旦竹笋长到半人高,这样的笋就老了。一般毛竹笋的搭配是湿酸菜,酸菜的酸能很好地中和竹笋的涩,酸菜炒竹笋是我家不变的搭配。

“清明时节雨纷纷”,清明,基本每一年都在下雨。有一年的清明,刮风又下雨。爸爸去山里给奶奶扫墓,傍晚还没到家。妈妈在灶下准备晚饭,顿时狂风大作,吹得我家厨房的门摇摇晃晃,屋顶上的瓦片也被掀下来好几片。在屋外的我赶紧跑到妈妈旁边,妈妈也停止做饭,把我抱进怀里不让我乱跑。没多一会儿,下起大雨来。锅铲柄似的雨柱夹杂着大风,电线被吹得乱七八糟,后山的树在风中凌乱……

天快黑了,雨才停。爸爸回到家吃晚饭,也感叹了一句“今天怕不是这几年来都难得一见的大风大雨。”

后来的清明,我都随着父亲去扫墓,带上锄头柴刀,爆竹,黄纸和香,祭拜逝去的先人。我们总是与堂叔和公公家一起结伴而去,清理好自家的亲人后,再一起去祭拜共同的先祖。

虽然月半冬至的时候,爸爸也来清理了野草,但架不住草长得太快,清明来时,杂草还是长满了坟头。路上也是布满荆棘,茅草长满了小路,必须用柴刀砍砍剁剁才能开出一条路来。来到坟前,首先是把坟堆上的茅草拔除,长了树的要砍掉,周围的灌木也得砍一砍。清理干净后,插几朵塑料花增添一点生机。烧纸,点香,放一副爆竹。长辈总是说向着坟头拜拜,先人能保佑你平安健康,事事顺利。于是我们小孩儿手拿着香向着墓碑作揖,然后插到坟前……

扫墓结束后,若是有空还能撅一些“蕨柳”。“蕨柳”,是一种可食用蕨类植物的嫩芽。嫩的时候,蕨竿上长着一层白色的绒毛,顶端的蕨叶还蜷缩在一团没有打开。当顶端的叶子完全打开时,“蕨柳”已经老了不能吃。采回家的“蕨柳”必须要焯水后才能食用,要不然得中毒。另一方面,焯水能去掉“蕨柳”的苦涩味和绒毛。不过一直以来,我都不大喜欢吃“蕨柳”。

五一前后,可以摘“萢”。这时候的气温已经很高,将要入夏,也正是家里种禾的时候。傍晚回家的妈妈,偶尔会带回来一些“萢”,用塑料袋装着的。

“嘿嘿,看看我给你带回来什么了”

我接过她手里的塑料袋打开来,里面的“萢”都是很成熟的果实,揣在兜里已经被压烂了。而我看到这样子的“萢”,不会高兴于她带回来的惊喜反而会责怪她。

“都压烂了,怎么吃啊……”

“萢”有很多种,但都是带刺的。摘覆盆子的时候要特别小心,它的茎干和枝叶都长满了刺。而且植株总是藏匿于树丛之中,难以觅寻。覆盆子成熟后是淡红色的,汁水很多,很容易碰坏。所以这玩意儿要摘完就吃,边摘边吃。枝上挂着的浅橙色的果子倒是硬实一些,受得了挤压颠簸,可以装进袋子里带回家慢慢享用。

还有一种“地萢”。植株二十公分左右,茎干也长了些刺,但相比覆盆子好摘些。“地萢”的颜色深红,果实可以长到拇指头大小。它汁水较少,香味却很浓。一口一个,满足。中间是空心的,掰开一个,白色的内瓤,经常有小蛆虫待在里面。

另外一种“蛇萢”,贴着地面长在藤蔓上。大人们都说这种“萢”不能吃,是有毒的,吃了后会变成一条蛇。有一次我们学校里有个女孩吃了一颗,我们都笑她,明天就要变成蛇了,看她怎么办。结果第二天来学校,看见她还是人的模样。为什么没变成蛇啊?我们就聚在一起讨论,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是吃一颗太少了?还是是她吃的那颗太小了?我们劝她多吃几颗“蛇萢”,之后她便不愿意再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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