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摇头,将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
视线扫过病床上的人,他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笑道:“那就是我父亲,算起来,你还是第一次见我的家长,只是老爷子正在昏迷,他怕是不能跟你说话了,而且医生已经下了病危通知,连呼吸机都撤了……”
沈宴声音嘶哑,说话的时候轻的好像随时都会消失在风中,让人抓不住,却格外的心疼。
池欢不知道,对于沈宴来说,父亲的角色到底是什么意义。
可到底是亲生父亲,又非深仇大恨,谁又不希望,自己的父亲能好好地活着呢……
她眼眶微微发热,伸手抱住了沈宴的头,让他可以靠在自己的身上。
两人静静地抱着许久。
这时,沈宴口袋中的手机忽然震动,他掏出手机,看了眼屏幕上的号码。
“欢欢,你在这里等我,我出去接个电话。”
说着,沈宴便按下接听键,边朝外面走去,关门的时候,连带着走廊上的嘈杂一并隔绝在病房之外。
池欢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等着,过了将近半个小时,沈宴都没有回来。
客厅并不大,池欢的视线下意识便朝着玻璃那一侧的沈老爷子看去。
昏迷中的人,指尖忽然动了一下。
池欢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她忙站起身,凑到玻璃前,下一秒,老爷子竟然缓缓睁开了双眼。
“沈宴!他醒了!你快回来!”
池欢惊喜的喊着,冲到走廊上,可走廊上却空空荡荡的,沈宴兄弟两个都不在,甚至连公司的员工也都离开了。
茫然的看着空荡的走廊,池欢怔了一下,回到了病房中。
这时,躺在病床上的老爷子也透过玻璃看到了她,老爷子眼底眸光猛地一亮,艰难的朝着她招了招手。
池欢愣了一下,隔着玻璃,疑惑地朝自己指了指。
下一秒,沈如山重重的点头。
沈宴的父亲,竟然让她进去?
池欢惊讶的张了张嘴,但随即便快步推门而入,朝着病床旁的老人走了过去。
一手创立了整个沈氏的沈家老爷子,垂暮之时,一如普通的老人,眼底的锐利早已经消失。
在看到池欢的瞬间,沈如山和蔼的笑了笑,“你就是,池欢?”
没有想到,他竟然会知道自己,池欢微微有些尴尬。
“是我,我就是池欢,是沈宴的……”
“你是沈宴的未婚妻,我知道。在海岛上的求婚视频,我看到了。”
沈如山难得眼底带了笑意,说话的时候也利索了许多。
话落,他朝着自己身旁的样子瞥了眼,“过来坐坐,你和沈宴在一起这么久了,我还是第一次见你。”
池欢乖顺的颔首,坐到了老爷子的身边。
老爷子的眸光,自上而下的打量着她,看的池欢有些坐立不安,总有一种在接受长辈审查的感觉。
半晌后,沈如山笑道:“确实很漂亮,而且气度好,沈宴会这么喜欢你,也是情理之中。”
“伯父,您不讨厌我?”池欢疑惑的问道。
沈宴身边的人,尤其是沈庭,在知道她和沈宴在一起的时候,没有不反对的。
多数是看不上她的出身,还有曾经是秦骆妻子的身份。
可沈如山却摇头,淡笑道:“他喜欢就好,我一个将死之人,何必要在这种事上,还让我的孩子不高兴呢?”
“好孩子——”他忽然话题一转,朝着池欢伸出手。
池欢迟疑片刻,还是伸手握住了。
“沈宴是个可怜的孩子,他的母亲过世的早,身为父亲,我也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以后,这孩子就交给你了,他脾气不好,如果冲着你犯浑,请你多体谅一些。别看沈宴性格开朗,实际上他这个孩子,有什么话都喜欢闷在心里,从不对人说……”
沈如山说着,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着。
池欢连忙帮着他顺气,“我一定好好照顾沈宴,您放心,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您要养好身体!”
“我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他轻轻挥开了池欢的手,双眸朝上,盯着天花板。
“这一世,我辜负了所有的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替他们安排一个安稳的未来。”
“池欢,沈宴……沈宴……”
老爷子还未说完,喘息忽然加重,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池欢猛地站起,听着病房内刺耳的仪器滴滴声响,慌乱的手足无措。
这时,病房门忽然被人推开,一直远程监护的医生和护士冲了进来。
“请家属出去,我们要马上进行抢救!”
慌乱中,池欢听到这一句话,她立刻跌跌撞撞的跑出了病房,靠在走廊上微微闭上眼,平稳着自己的急乱的呼吸。
“池欢,你怎么出来了?我父亲呢!”
沈庭的声音,骤然传入到耳中,池欢睁开双眸,看着轮椅上的人,轻声说道:“在抢救。”
闻言,沈庭的呼吸猛地一窒。
不远处,收到了消息的沈宴也快步走了过来,手里还捏着电话。
看着紧闭的病房门,沈宴脸色唰的一白。
走廊上安静无声,只有来来往往的脚步声,渐渐地停在病房外。
不多时,沈家的人已经再度堆满了走廊,簇拥着坐在轮椅上的沈庭,众人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重症病房的门。
沈宴独自靠在走廊中的一个角落里,好像和那些人都无关,只是低着头,静静地盯着自己的鞋尖。
一旁,池欢安静的守着他。
她知道,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都没有任何意义,只要静静地陪着他,就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病房的门被打开,医生走了出来。
沈宴猛地抬头,隔着人群,看向医生。
“医生,老爷子怎么样?”人群中,有人焦急的喊道。
医生摘下口罩,微微低下头,凝重的说道:“对不起,抢救无效,老爷子已经,走了……”
走廊上顿时一片寂静。
池欢怔了一下,随即转头,担忧的看着自己身旁的人。
沈宴双唇微微张开,似乎没有听清医生的话,可发红的双眼,却暴露了他心底的痛苦。
“沈宴——”池欢眉峰紧拧着,轻声喊道。
走廊上,在经过片刻的安静后,忽然一阵嘈杂,多数是沈家的人,在和医生吵嚷着。
池欢抿了抿唇角,牵住了沈宴的手,“沈宴,我们先回家吧。”
这里,没有他们可以立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