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太虚

“你怎么哭了?”

秦武一怔,抹去眼角的泪痕:“没事,妈,我好像做了个噩梦。”

“说什么呢,大白天的,”母亲熟络地将秦武手中的物什接了过来。

噩梦?秦武对那个梦的内容忘记了大半,只觉得那个梦异常悲伤,无以言表。

他长出一口气,走进了屋子:“对了,我哥呢?”

“你哥?”母亲发出疑惑的声音,“你哪里有哥啊?”

对啊,自己本来就没有什么哥哥,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呢?

看来是最近术演堂教学压力太大了吧。秦武揉揉眉心:“没事,可能做梦做魔怔了。”

“好好上班,别教学的时候打马虎眼。”父亲的汗水被擦拭干净,他的指头指点着秦武。

“人家乡亲们放心地把家里孩子给了你指导,你别辜负人家。”

“好。”面对这熟悉的教诲,秦武颇觉有些不耐烦,低下头扒起了饭。

只是一些违和感在心中横亘着,令他心中微微不适。

吃过饭后,秦武走出了家门,部落的人们微笑向他致意。

还要去一次术演堂,上晚课的孩子们估计已经聚集在了一起,等着自己呢。

没走出多远,便听见路旁传来一阵熙熙攘攘的声音。

“哎,你这姑娘,吃了俺家的包子还不给钱,这咋能行呢?”

董家老伯的声音传来,看样子应该是董伯成家的包子铺。

“我身上没有钱呀,要不你等等,秦武应该会来找我的……”

女孩的声音清秀而熟悉,秦武却想不起来是谁。

她为什么会提到自己的名字?

“怎么回事?”他凑了过去,看着二人问道。

“哎,秦师傅,你认得她吗?”董家老伯指着女孩,“她吃霸王餐,还说你会来找她呢!”

“秦武,你去哪里啦?”女孩凑了过来,“我吃饱啦,我们该出发啦!”

“你是谁啊?”秦武下意识地推开女孩的手,“不要碰瓷啊,我还要去教书呢!”

“哎?”女孩僵住了,“你在说什么啊?”

“我不认识她,她就是碰瓷的吧。”

董家老伯点着女孩的额头:“你有没有钱,没有钱给我去后厨刷盘子去!”

不再理会后面女孩的呼唤,秦武向着术演堂的方向走去。

除了那有些奇怪的女孩,今天又是平凡的一天。

秦武结束了讲解,看着学生们陆陆续续往各自家的方向走去。

他沏了一杯热茶,边研究术法边向休息室走去。

抬头看看门,他微微有些愣神。

堂中本就自己一人,为何有两间休息室?

左边的那一间门户微掩,而自己也好像很少进入。

他思索了一下,打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内整洁得一尘不染,隐隐有术式流转,不停地清洁着屋子中的一切。

术式?

秦武并不记得自己在这里布下过什么术式,他的目光接着巡视着。

房中的一切颇为简单,格局落落大方,看不出什么端倪。

桌子上放着一本书,打开来看,却是一页一页的白纸。

秦武心中的疑惑更甚,这样一间屋子,怎么会出现在我的术演堂之中?

后院传来哗啦啦的声音,秦武一个激灵,捏起术诀冲向那边。

但见傍晚时分见到的那个女子在树下起身,树叶细须落在身上好不狼狈。

“这是咱俩第一次见面,”清秀的声音透着几分可怜,“你记起来了吗?”

“我是炎颖呀,小武!”

随着这声呼唤,秦武颅内瞬间如同被人浇了一壶滚烫的开水,剧痛在脑中蔓延开来!

“什么炎颖,我不认得!”秦武咬着牙哼了一声,捂住头坐在了地上。

“小武,你怎么了?”父母不知何时来到了术演堂,搀扶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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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武。

“你是什么人,离我们家小武远点!”

“你这女娃子,活没干完就偷溜出来了!”董伯成也寻了过来。

炎颖却是颤抖了起来:“你们,你们不是都死了吗?”

“不过是让你干活抵饭钱,你怎么还咒上我们了?”董伯成惊呼。

死了?

血腥的片段在剧痛翻腾的脑海中不断浮现,似真似假不断交织。

“小武,快想起来啊,我们还要去找大哥呢!”被众人推搡着的炎颖奋力挣扎。

“不要说了!”所有人同时喊着,六双手去捂住炎颖的嘴!

噪音在耳边嘈杂,惊惧在秦武的心头不断累积。

“够了!”脱口而出的话语带着术力的波动在院子中响起。

术式随心而动,所有人被那土字诀「牢」定住了身形。

炎颖灰头土脸地从三人身下爬了出来:“小武,你想起来了吗?”

所有人都停止了声音,露出复杂的表情看着秦武。

不知所措、疑惑、惊讶的神情。

秦武喘着粗气,晃了晃头:“炎颖,飞车呢?”

“我、我也不知道啊……”她一脸纠结,“我当时只顾着吃了。”

“觉得光是肉填不好肚子,一抬头就看到了包子铺。”

“等吃完了,回头一看你也不见了,车也不见了……”

“不对啊,我们当时分明是朝南开的,怎么会回到这里呢?”秦武有些烦躁。

“小武,你想那么多干嘛。”那被束缚住的董伯成突然开口道。

“你们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忘了那些不愉快,那只是一场噩梦罢了。”

董伯成的束缚被解开,他被秦武拎了起来狠狠揍了一拳。

“就是你对吧,你是无影者吗,这就是你的神恩?”秦武冷着脸。

董伯成神情冰冷,淡漠地回道:“这具身体只是传个话罢了。”

“在这里,如果没有她的搅局,真的和你以往的生活有什么差别吗?”

“想想你爸妈当初的模样吧……”

四溅的血肉又浮现在秦武的脑海中,他青筋暴起,又一拳揍在了董伯成的肚子上。

“我再说明一次,这只是传声的话筒罢了,秦武。”

“你说得对,这里是由我的神恩「太虚」创造出来的世界。

“所以,这里可不是什么简单的幻境,他们不是从你的回忆中提取出来的简单影像。”

“他们是由神恩的力量从现实中剥离出来的、与原来别无二致的形象。”

“虽然是幻境,可是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帮着你剥离这些不悦的回忆,让你再次全身心地投入这个令人怀念的家庭。”

“我对你没什么恶意,我只是想给你重来一次的机会罢了。”

董伯成发出了一声嗤笑:“想想你刚刚的样子吧,你仔细想一想……”

“活在现实中,跟活在这样美好却永远不会破灭的幻境里,哪一个更适合你呢?”

院子中的树无风自动,枯黄的树叶纷纷飘落。

秦武放下手中的董伯成,一片枯叶拂在他的手边,又被风轻轻卷起。

“那些不该诞生的,总有一天会重回虚无。”

他的口中无端地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董伯成微微愣了一下,无奈地摇摇头:“也罢,看来这幻境也是留不住你了。”

“上一次,他们在你面前死去,你无力拯救。”

“而这一次,我希望你明白,他们的死亡……是你自己的选择。”

话音刚落,铺天盖地的「破」向着院子中倾泻而下!

在这次,「天环壁」应声而起,在术式坠落之际便已成型。

可那刚猛的术式对炎颖和秦武共同施展的术法视若无物,幻影一般穿过了壁,砸在了父母和董伯成三人的身上!

秦武微微别过头去,身后的村庄也一同发出长久的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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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经历过的事情,闭上了眼睛也能感受到深入骨髓的无助和悲痛。

尘埃落定后,纷繁逼真的幻境轰然碎裂,飞车在路边静静地停着,等待着完成它的使命。

“走吧,上车。”秦武的声音中略带沙哑。

除了悲伤,还有死死压抑住的愤怒!

进入星岚城以来所有的不和谐都有了解释。

在无法使用术法的时候,水字诀的幻术是秦武最头痛最难以应付的招式。

而超脱术法的神恩「太虚」,它的幻境显然更加棘手。

在这虚实交错的神恩「太虚」之中,人们心中的欲念被操纵着得以满足。

无论是秦武对父母的想念,还是炎颖对食物的渴望,幻境可谓是有求必应。

而星岚城边界的村庄,那墓地应该有着众多逝去的人。

可是在生者的欲念下,他们“死去”的概念被抹去,以活着的形象和生者们相处。

正因为此,墓地中才只留下了无人记得的零星墓碑。

这才是祭司想告诉他们的,墓地中的真相!

那村庄中唯一保留了神智的祭司,他的死因虽然尚不明晰,但是他的话无疑是最值得信任的。

而被“星皇卫”风凌活擒的无影者,就算在幻境里,也必然是破解太虚的重中之重!

飞车呼啸而动,它以最大的马力一路疾驰。

而目的地星岚城主城那庞大的领地,也在远处显露出了它的轮廓。

“难道我们一踏入这里,就进入了幻境吗?”秦武喃喃自语。

“既然是这样,那大哥难道……”炎颖的手支住了下巴。

“是清醒的!”二人异口同声。

时间稍稍回溯。

在亡命天涯的三天内,除了教导炎颖、制定计划,铁亚飞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古涛是自己的旧识了,可是据自己所知,他并不具备神恩的能力。

既然如此,他是如何抵抗住无影者应该有的神恩「无名火」的威能的?

铁亚飞自问,如果不是秦武的话,最多不超过半刻钟,自己便会无力抵抗,灰飞烟灭。

临近边境的时候,铁亚飞蓦地想起了二人数年前交谈时,提及的一门奇异功法。

“这功法是王传授给我们皇卫的,但是对术法精进、淬炼肉体没有半分功效。”

这是古涛当时的原话。

据他说这是不传之秘,但毕竟铁亚飞平日里帮了古寒不少的忙,他还是将这门名为「守心诀」的功法传授给了铁亚飞。

铁亚飞修行了也有数日,果真如古涛所说,对修为长进似无用处。

但是每每运行一周天下来,都觉得精神抖擞,心思清明。

但是苦心孤诣地运行一周,还不如木字诀术法随手一捏来的实在,所以很快就被他抛诸脑后。

现在仔细回想,这功法还真有可能是破解神恩的关键!

那功法他还有印象,在嘱托完秦武和炎颖若干事项后,他默默运行起来。

等三人迈过边境,那功法也开始运作,神智清明的感觉不断涌现。

或许,可以让小武用神恩「异闻」攻击自己试试。

“小武……”还不等他说完,在三人面前,一股奇异的波动瞬间展开!

铁亚飞的脑海中,那奇异的波动与「守心诀」形成的屏障竟是拉扯了起来!

那拉扯形成的漩涡吞噬着他的精神和意志力,脑颅中的剧痛让他情不自禁地按住了头。

好在那波纹没有持续太久,便无影无踪,铁亚飞从眩晕感中恢复过来。

而身旁的秦武和炎颖二人已然倒地不起,看来正是中了招。

放二人在此地也不是办法,他捏起术诀,一股柔力托起二人。

远处似乎有人生活的痕迹,就先过去再做打算把。

他望向了远处的村庄,带着秦武和炎颖向着那边徐徐走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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