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波特瞭望站是黑暗中的灯塔,那么有求必应屋就是霍格沃茨最后一方自由的天地,是暂时的避难所,是酝酿反击的大本营。或许这个屋子也知道我们正面临着怎样糟糕的处境,所以在同学们陆续住进来之后,它就超常发挥了,“多了不同的盥洗室。”汉娜强调道。
除了食物需要阿不福思定期送来之外,生活在这里跟生活在外面,好像没有什么区别。而我这次带来的物资也为大家减轻了一部分生活压力,因为我不只带来了食物,还带来了各种各样的药剂。
“帮大忙了,毕竟不知道我们还要在这里驻守多久,要是有人感冒发烧,那就只能去冒险找庞弗雷夫人拿药了。”纳威感慨道。确实如此,就算我们可以自己配制药剂,先不说我们是否能够对症下药,配药是需要时间的,而病人的时间最宝贵,根本耽误不得。
虽然我们准备的相当周全,但意外还是发生了。4月28日凌晨,汉娜突然发现埃莉诺的脸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她摸了摸这孩子的额头,发现埃莉诺起了高烧。根据小女孩脖子和手臂上的疹子来看,我们得出一个糟糕的结论——她应该是过敏了。
棘手的是,我们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过敏。
“得把她送去校医院。”汉娜担忧地说道,“但现在是禁止外出的时间……”
“我来。”厄尼果断地说道,“我背埃莉诺过去,桑妮,你把隐形衣盖在我们身上。”
在我再三确认隐形衣已经成功地把厄尼的脚遮住之后,厄尼这才离开。焦急地等待了半个多小时,厄尼这才回来,“庞弗雷夫人说埃莉诺对一种罕见的真菌过敏,她的情况有些严重,需要住院三天进行治疗。在这期间,庞弗雷夫人会把埃莉诺小心地藏好,防止卡罗兄妹发现。”厄尼转达了庞弗雷夫人可靠的诊断结果,但他要说的事情不止如此。
“为了稳妥起见,我提议接下来我们轮流在校医院守着埃莉诺,一旦发生意外——比如卡罗兄妹试图闯进来,比如斯内普来了校医院,这种时候我们必须立刻把埃莉诺拉进隐形衣里躲好,以防她被发现。”厄尼认真地说道,“怎么样,我们排个值班吧?
在我与厄尼分别的两个月里,成长的人并不只有我一个。
同学们对此并无异议,于是我们打着哈欠制定了值班时间和值班表,立刻开始执行。我们每人值班八小时,而且换班时间非常微妙,为防止埃莉诺在换人的间隙里遭到袭击,换班时间分别定在凌晨两点、上午十点、下午十八点。这三个时间分别对应着每晚人最熟睡的时间段、卡罗兄妹一定有课的时候,还有晚上集体用餐的时刻。在这些时间段,即使狡猾如卡罗兄妹,他们也不会想到来校医院。
相较于白天,夜晚更为最重要,还好我带了一些提神药剂,这样值夜班的同学就不会犯困了。
我的值班时间最后一夜的凌晨两点结束,提神药剂让我精神抖擞。庞弗雷夫人告诉了我一个好消息,埃莉诺可以在今天早晨出院。她摸了摸埃莉诺的额头,女孩已经不再发烧了:“是个很坚强的孩子呢,像她的叔叔一样……”
即使埃莉诺这几天以来一直被迫藏身于庞弗雷夫人办公室的一角,又被过敏的不适所困扰着,但她从来没跟我们抱怨过一句。我不由得想起阿莱克托此前挟持她的时候,她颤抖着反驳阿莱克托的模样,她才只有四年级,就已经承担起许多事情……这就是我们所要面对的现实,只要神秘人一日没有倒下,我们就无法生活在光明的世界里。
结束了值班,我小心翼翼地朝着楼上走去。然而刚走到三楼,我就遇到了一个不速之客——不,其实我才是不请自来……因为他出现在这个地点完全没有问题,哪怕现在是深夜,作为我们的新校长,他出现在校长办公室的入口前,总有无数个合理的理由。
斯内普教授站在滴水嘴石兽面前,像去年圣诞节那次我遇见他的时候一样,他是那样的孤单、疲惫,而今晚的夜色又是这样的寂寥,别说是月亮了,连颗星星都找不见。在这样黯淡无光的夜晚,他身穿的黑色长袍与夜色融为一体,好像他合该行走在黑暗里一样。
我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注视着站在入口处的他,我心底有些疑惑,斯内普教授为何驻足于此?他完全可以念出口令,从这里直接进入他的办公室啊。
我承认,我留在这里并不只是因为我对斯内普教授这么做的缘由感兴趣,我同时还我好奇校长办公室现在的口令。虽然我没有金妮、纳威此前想要偷走格兰芬多宝剑这样勇敢的志向,但我总觉得,在这样的时间,在这样的地点,我跟斯内普教授在此不期而遇,好像是冥冥之中被注定的一样,我不能轻易地离开。
终于,我像是有所预感一样,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然后在安静的走廊里,我听到了斯内普教授念出的口令,他说——
“邓布利多。”
石兽跳到一旁,身后的墙壁裂成了两半,露出明亮的灯火,以及一道缓缓向上移动的旋转楼梯,已经是四月的最后一天了——不,现在应该是五月第一天的凌晨,总之天气在逐渐暖和起来,虽然夜里还有些冷,但终究快到夏天了。
只是在听到这个口令的瞬间,我被定在了原地,我被一种难以形容的情绪所袭击了,在血液都跟着凝固起来的同时,我唯一的感想就是——这真是一个寒冷的夜晚。
这是我曾经见过的场景,但为何我却有着如此陌生的心情?仅仅是因为在我面前开启这个通道的人已经变了吗?我的思绪在这一刻不由自主地回到了1997年6月30日的晚上,那个连接着前后两任校长命运的夜晚。
在那个晚上,我们失去了邓布利多教授,而斯内普教授,则沦为了杀人犯。
虽然难以置信,但证据确凿。所有人都很遗憾,邓布利多信错了人,西弗勒斯·斯内普是个叛徒。可是我不相信邓布利多教授会如此毫无防备,我信任他,我也信任他所信任的人——从始至终,我都没有彻底相信斯内普教授真的背叛了邓布利多教授。
如果他真的是叛徒,他对我们伟大的校长是如此的不忠,那他为什么要在杀害邓布利多教授之后,用那个他理应憎恶的名字,来作为校长办公室的新口令呢?
是赎罪吗,是忏悔吗?还是跟我们一样——仿佛只要怀念着邓布利多教授,只要我们还可以念出他的名字,那么他的灵魂就会永远地停留在霍格沃茨,始终守护着我们?
我还记得此前跟邓布利多教授的最后一次谈话,那时候他说,“我们向你保证,会让他站到正确的道路上来。”而他最终也保护了德拉科的灵魂,他说到做到……当时我就曾经困惑于“我们”这个词语,除了他本人,还有谁会保护做错事情的德拉科呢?直到那个晚上,斯内普杀了邓布利多,他在背叛了凤凰社的同时,却也替德拉科完成了那个无比艰难的任务,让德拉科的灵魂免于染上无法洗涤的血色。
斯内普教授的确对格兰芬多抱有偏见,他总是找理由给我们扣分,而且我能感受到,他是真的不喜欢哈利和纳威,如果说他讨厌哈利是因为他曾经跟哈利的父亲很不和睦,可是纳威又做错了什么呢?只是一直以来,他对我态度较为微妙,在我迷茫的时候,他曾经提点过我;在三年级我夜游去看望德拉科被抓住的时候,他却把我护送到了校医院;还有去年,他没有帮助卡罗兄妹制作吐真剂,也是他将特拉弗斯从门厅里及时带走,他还制止了阿米库斯追罚埃莉诺……
我有理由相信,他跟卡罗兄妹,跟贝拉特里克斯,跟那些坏人……是不一样的。
我有一种预感,如果我现在不过去跟他说点什么,我会遗憾终生。可是,我该说点什么呢?说我相信他吗?这话不仅莫名其妙,而且过于天真,一定会被斯内普教授讽刺。但前所未有的情绪控制了我,我想,我必须得说点什么……不知道为何,我忽然想起了一个人名,一个我曾经在斯拉格霍恩教授的笔记上看到过的,和“西弗勒斯·斯内普”写在一起的人名,那是我曾经听德拉科提起过的,跟斯内普教授在学生时代关系一度非常要好的女孩——
莉莉·伊万斯。
在心底拼写出它的瞬间,我陡然意识到,此前我曾经不止一次在斯内普教授上一个办公室见到过的,摆在他桌子上的那盆花,与这个名字之间有着非同寻常的巧合!
莉莉……Lily。
百合花。
在入口关闭之前,我迅速地跑了进去,直到站定在楼梯上,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糟糕,我竟然完全被自己的心意所支配了,要知道,相较于我的格兰芬多朋友们,我的好奇心其实没有那么重,我不是一个鲁莽的人……而且,面前的这个人是最讨厌格兰芬多的斯内普教授,他甚至不知道我已经回到了学校!
但木已成舟,我唯有勇往直前。
听到身后的微响,斯内普教授警觉地回过头来,赶在他的魔咒打到我身上之前,我迅速地把隐形衣摘了下来:“教授!是我!”
“……麦克米兰小姐?”斯内普教授有些惊讶,但他仍然没有放松警惕,“五年级结束时你来到我的办公室后,我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不妥协即是对抗!”我毫不犹豫地答道,这句话一度是我曾经的信条,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因为无法跟哈利、跟茜茜他们去做一样的事情,而感到烦恼。
因为我从未妥协,因为我始终在对抗。
斯内普教授放下了魔杖,虽然他是在试探我的身份,但对于我的好记性,他看起来有些嫌弃:“或许聪明的麦克米兰小姐应该知道,你刚才险些遭遇了什么。”
不就是差点被打吗,又不是没挨过。
在苦中作乐这方面,我跟朋友们还是非常相似的。
“我还以为你现在一定躲在校外,没想到你居然回来了……”他仔细地打量了我一番,我直觉他打算说出一些讽刺的话,像他以往面对格兰芬多时那样,但这就像他没有念出来的魔咒一样,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
“斯内普教授。”我郑重地说道,“我想拜托您一件事!”
“嗯?”被我突然打断了讲话,斯内普教授看起来有些错愕。
1998年5月1日,凌晨两点不知道几分,在通往校长办公室的旋转楼梯上,此前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我,在没有跟任何人商议的情况下,无比认真地询问西弗勒斯·斯内普先生:“等到一切都结束之后,我可以请您做我跟德拉科的证婚人吗?”
“……”
斯内普教授彻底怔住了,他看起来完全没想到我要说的事情,竟然是这个。
“被抓到马尔福庄园之后,你反倒说服了卢修斯同意你们的婚事吗?”片刻之后,斯内普教授才开口说道,“恐怕不是如此,不然你不会跟诺特一起登上报纸。”
“别人怎么想,那都是别人的事情。”在跟德拉科的事情上,小时候我很在意卢修斯叔叔的想法,但我现在可完全没打算继续在意了,“重要的是,我坚信战争一定会结束,神秘人一定会被打倒,等到那个时候,我们的生活就会跟以前一样,我和德拉科当然可以结婚……”
这话过于坚定,导致斯内普教授眯起了眼睛,他盯着我,缓慢地质疑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战争会结束?你在对一个食死徒说这种事情。”他讽刺地笑了笑,“麦克米兰小姐,你一定是被恋爱冲昏了头脑,如果这一切真的会结束,我必须要提醒你……”
“我的归宿会是阿兹卡班。”
“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我仰着头看他,不赞同地说道,“斯内普教授,您一定也正在明白我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完全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笃定。”斯内普教授皱着眉头看我。
“原因很复杂,一时半会说不清……但是,如果战争可以结束,身为学生,请我们的校长,请我们所敬重的教授来担任证婚人,我认为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您之前不就担任了布雷斯和佩格订婚时证婚人吗?”
见没有办法绕过我想表达的看法,斯内普教授说道:“那你应当知道,我不擅长说什么祝福的话语。”
的确如此,布雷斯和佩格的订婚仪式主要是由斯拉格霍恩教授主持的,斯内普教授只在结尾说了非常简短的话。
“那您现在就可以开始想了。”我回答他。
“……”
他被我得寸进尺的态度噎了一瞬。
“我说这些话,您可能会觉得莫名其妙,可是……我只是想说,我是真的希望战争可以早些结束,我也是真的很希望您能够来参加我的婚礼。”
“所以斯内普教授,请您记住,在这一切结束之后,您可是还有别的事情要做的!”我眨了眨眼睛,“那就这么说定了,请您记得写婚礼致辞。”
“麦克米兰小姐,你该回去了。”斯内普教授只是挥了挥手,表示他要赶人,他没有直接答应我,但我隐约能够感觉到,他应该是同意了。
“谢谢您。”我欢快地说道。
“哼。”斯内普教授不置可否地说道,“卢修斯可未必会同意我担任这个职务……”
但我们都知道,卢修斯叔叔的意见不重要。
在重新披上隐形衣离开之后,我的心情才稍稍平复。我知道,我今晚所说的话听起来非常奇怪,一切都像是突如其来的一样,可是这其中真的有我自己的道理。我之前就怀疑过,邓布利多教授和斯内普教授之间是不是有所谓的“大人们之间的决定”,而这个约定,是其他人都不知情的。而且我听纳威说,在他跟金妮闯入校长办公室偷走格兰芬多宝剑的计划失败之后,他们并没有受到严厉的惩罚,可斯内普教授明明很讨厌纳威……
还有哈利、赫敏身边那把让贝拉特里克斯都为之慌乱的格兰芬多宝剑,贝拉特里克斯提到,宝剑被斯内普放到了古灵阁她的金库里,想必这件事情就发生在纳威和金妮所做的事情之后,由此可见,这把宝剑非常重要。可就算是它赝品,哈利又怎么能够轻易拿到呢?
所有的事情隐隐约约之间好像有什么联系,而我的直觉告诉我,或许斯内普教授这一年来,他从未真正背叛过邓布利多。
但如果仅是如此,我不至于在没跟爸爸妈妈、没跟德拉科商议的情况下就如此唐突地提出邀请,更没必要强调“您可是还有事情要做”……因为无论是斯内普教授去往天文塔的那个瞬间,还是去年的圣诞节与今夜,我已经不止一次感受到了斯内普教授身旁那种奇异的氛围,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极为消极的情绪,不是所有人都能察觉到的,但我奇迹般地感受到了。
人有消极的时刻很正常,但如果放任这样的心情将自己包围,那就不对劲了,这简直是病态。
因此,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想。
在阿不福思所假设的那种可能里,我被他点出我有一定自毁的倾向。的确如此,我不会甘心地成为行尸走肉,被操纵着活下去,只要我还没有崩溃,我一定会设法为朋友们报仇……但如果我始终无能为力,我先一步疯掉,那么我会选择投身于烈火,将自己燃烧,走向极端的结局。 m..coma
听起来这跟我今晚所做的事情仍然没有关系,但我想,斯内普教授应当是喜欢莉莉·伊万斯的。爱是平等的,他对莉莉的爱应该不比我对德拉科的爱差到哪里去。如果德拉科遭遇意外,我一定会想替他报仇,那么在莉莉死后,斯内普教授也是这么想的吧?而如今神秘人复活,不就是他的仇人死而复生了吗?根据我对斯内普教授较为浅薄的了解,他总喜欢把事情藏在心底的人,看起来有些阴郁,怎么看都比我更容易走香极端。
所以我非常怀疑,他会继续生活下去,他会做霍格沃茨的傀儡校长……在背后支持着他去做这一切事情的信念,就是莉莉。
为莉莉报仇。
否则他不会走到现在,他会在莉莉死掉的那个夜晚,就将自己毁灭。
再结合我们今晚的对话,我非常担心在战争结束之后,没等斯内普教授身上的秘密被解开,他就极有可能认为自己已经为莉莉报仇了,然后释然地选择去她所在的世界。
我觉得,他有着比我更严重的自毁倾向。
斯莱特林为达成目的,不惜任何手段。
只要能够推翻神秘人,他就算背负着骂名、就算被误解又如何?
这些当然都只是我的猜测,但如果这一切……哪怕只是有着万分之一的可能,我都不希望他会死。如果他真的是叛徒,那他应该由阿兹卡班来审判;如果他负重前行,哪怕他曾经不是一个绝对正派的人,但是这一年他背负着的罪名周旋在神秘人与食死徒之间所做出的努力,还有他曾经对我们的回护,这些难道就算不上正义吗?
换做任何一个人在我身边,都会觉得我的想法实在有些惊世骇俗,都会认为我没必要想那么多。可是——我就是这样的人,我就是一个幸运的、灵魂被保护得很好的女孩,我在爱里长大,我要用爱来回报这个世界。
1998年5月1日,我在凌晨意外地遇见了斯内普教授,我们短暂地进行了一番对话。然后在上午,厄尼及时地将病愈的埃莉诺接回了有求必应屋。下午的时候,我们从波特瞭望站得知了哈利、赫敏与罗恩三人勇闯古灵阁的经历,我们在无比钦佩的同时,又非常好奇他们为什么要进入古灵阁。
而在当天晚上,纳威收到阿不福思的召唤,来到猪头酒吧,将哈利、赫敏、罗恩与茜茜带回到有求必应屋,随着他们的出现,霍格沃茨保卫战,正式拉开序幕。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