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 茶楼里的两人就看见他们走过来。
卫巍惊讶地看着他们的行动轨迹：“他们过来了？难道是找我们的？”
哦，不对。
卫巍很有自知之明地把自己去掉。
“找您的。”
谢时玄顺手把盘子筷子收拾了一下：“找我？西直门神棍今天收摊了。”
他可不是什么人的专属卦师。
明明钦天监不缺人，一个个都跑过来找他做什么？
笑点极低的卫巍噗嗤一笑，把门外姜宁玉的神态收入眼底, 对谢时玄说：“可能是有急事, 难得见稳重的姜大人着急成这样。”
急事？
谢时玄百无聊赖地看去, 有个一眼看去比平常人白上一层的男子跟着百晓生几人过来。
长得又白又漂亮，怪不得是块宝玉。
他站起身, 在门口处堵住他们, 没让他们进去。
“既然衣服买完了, 那就去别处逛逛。”
这几个人又不喝茶，用不着进茶楼, 耽误掌柜的做生意。
苍鸿鸣沉默又听话，是个合格的随从。
百晓生活泼，向来爱说话，但今天是姜宁玉过来找人，不知缘由，他只敢拿小眼神示意了一圈, 然后也缩在旁边和苍鸿鸣作伴了。
跟在谢时玄身后出来的卫巍双手抱胸，嘿嘿一笑, 一副浪荡子的模样。
“哟, 姜庄主，少见啊。”
“卫门主, 你也在？”姜宁玉诧异地打量了一眼卫巍, 又环视一圈周围的众人。
没想到在广阳城能遇到这么多人。
然后目光追随着往外走的谢时玄，姜宁玉连忙跟了半步，但欲言又止, 不知道该说什么，怕说错话影响了第一印象。
穆子霁瞧了一眼，伸手引路圆场：“姜大人不忙的话，跟着走走？”
作为南越使者，穆子霁和姜宁玉打过几次交道。
两人给对方的印象大同小异，一个极有城府的人，敬而远之。
“有劳穆使者。”姜宁玉朝穆子霁客气地点了点头，两人假笑一番。
谢时玄没理会后方的交流，只是问百晓生：“没有想要的东西吗？”
小孩子不应该上街就喊着‘我要这个，给我买’吗？
难道是熟人太多，不好意思了？
看着来往的人群，谢时玄补了一句：“不用不好意思，你的成年礼，我送礼物是应该的。”
哇，先知真要送他生辰礼啊！
那祖父不得羡慕死！
这份待遇，让百晓生心花怒放，但他搓了搓手，还是矜持地回道：“真不用。”
谢时玄瞥他：“你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
泡泡都快冒出来了。
当他感觉不出来吗？
“我可不喜欢心口不一的人。快挑，过时不候。”谢时玄收回看他的视线。
百晓生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我错了！先知千万别不送啊！”
“我就是习惯性推拒！”
百晓生赶紧轻轻地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这就挑这就挑。”
然后百晓生就认真地看起了两边的店铺。
苍鸿鸣偏了下视线，他不羡慕，反正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生辰是哪天。
穆子霁依旧是在微笑。
姜宁玉还在想着怎么说话，时不时地观察着侧边先知的一举一动。
卫巍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光明正大地侧着走，感觉在先知周围，每个人的反应都很有趣。
“少庄主怎么不说话啊？”
在那暗自揣摩的姜宁玉半天不说话，性急的卫巍可等不了那么久，直接替他开了口。
快说说有什么事找先知。
别犹犹豫豫的，一点都不爽快！
先知还能出手揍你不成？
有人替他开场了，姜宁玉也不纠结了，轻叹一声，双手一举，给谢时玄行了个大礼。
“听闻广阳有高人，愿倾家产求仙人一指，救阿姊一命。”
声音不高，语气不硬，能听出姜宁玉很爱自己的姐姐。
卫巍眼珠子一转，甩给百晓生一个好奇的眼角。
姜家有女儿？
关注着琳琅满目店铺商品的百晓生也转过余光，停顿了一下。
谢时玄听到救命什么的话，也没有表现得很急迫很关切。
救人找官府啊，找他肯定晚了。
再说了，他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真有事，找他不如找小苍。
他家小苍全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管得了朝政，游得了江湖，从苗疆到南越再到中原，认识的都说好。
“听闻？听谁说的？”谢时玄转头看向姜宁玉，他对这方面比较感兴趣。
虽然他在西直门的摊位偶尔会有几个客人，但大部分时间和同行的待遇差不多，惨淡得门可罗雀。
按理说，应该不会有什么名声才对。
百晓生赶紧摆手洗脱嫌疑：“不是我！祖父可不允许这么做！”
颜老先生早就告诉过他，不能在榜单上写先知的名字，就当江湖上没有这个人。
这可是一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大人物，他们写的榜单承受不起。
颜老先生当时是这么说的。
卫巍：“又没说是你。”
没人怀疑苍鸿鸣，穆子霁变成嫌疑人了，他长身玉立，露出一个眼神：“我和颜老先生一个态度。”
其实是和昭无双一个态度。
要是可以，他谁都不告诉，独占先知才是最好的。
只不过，他做不出掠走先知的事情。
也只有昭无双那种疯女人敢，也不怕天谴。
听着他们的澄清，谢时玄浅笑了一下：“不是指这个，我是担心有人乱传。我是先知，只能昭告命运，无法逆天改命，阁下若是失望了，可以自行回……”
姜宁玉激动：“不不不！我没有那等伟望，我只想知道我阿姊是否还活着？！”
他不贪心，他只想要家人。
谢时玄拢着袖缓缓点头：“原来如此，此事易也。”
“之前看你只觉眼熟，现在想起来了，你姐姐是姜氏馈对吧？”
在姜炔和昭无双的画面里，他都看到过。
是一个很温柔纯真的女人。
“对！”姜宁玉的眼眸一亮。
女儿家的闺名是秘密，非亲密之人不可得知，不会公告天下。
知道姜家曾经有过一个女儿的能找出几个，但能说出全名的，少之又少。
连百晓生都不知道。
而那些知道名字的，也不可能随便告诉谢时玄。
本来因为谢时玄奇怪的装扮还有一丝犹疑的姜宁玉，这下没有任何怀疑了，对谢时玄的态度更加恭敬了，只觉得这才是仙人该有的仪态。
“先知果然是神机妙算，料事如神，全知全能，洞若观火，我一语未言，您便什么都知道了。”
穆子霁默默移开眼睛。
没眼看。
都把一个丞相之才逼到乱用俗语了。
看出姜宁玉是真的很想找到这个失踪的姐姐了。
“她当然活着，现在在苗疆。”谢时玄也没有卖关子，不学同行吊人胃口的那一套，直接给出了地点。
苗疆？
听到这个字眼，穆子霁眯着眼，立即就想到了被昭无双用蛊虫控制的姜老庄主姜炔。
总觉得这里面有他不知道的原因。
而且他也怀疑，苗疆真的有那种可以操控身体的蛊虫？
他怎么没听说过？
“在苗疆？！”姜宁玉刚一放松，立马就紧张了起来。
要是在中原，不管是在哪座小山村里，他都能立即带人去把人接过来。
但偏偏是苗疆。
现在两边的关系很微妙，距离开打，真就只差一个导火索。
所以他一直没回复苗王让圣女过来拜会的折子，他怀疑这里有算计，对方想找借口开战。
偏偏现在先知说他姐姐在苗疆。
姜宁玉深吸了一口气，他得从长计议。
街口的风不小，谢时玄把领口掖了一下：“不用担心，她看上去状态不错，像株在哪都能生活得很好的蒲公英。”
姜家那位女儿，是那种很少见的人，能随遇而安，随处生根发芽。
越是黑暗的地方，越是能发光。
只不过……
谢时玄扫过姜宁玉。
他不是见过昭无双吗？为什么不直接问她？
难道，不止父子，外甥女和舅舅也要演吗？
谢时玄狐疑，不禁再次怀疑自己的记忆力。
难道是，他对他们之间的关系理解有误？
……算了。
懒得理！
一想起那密密麻麻乱七八糟找个节点要翻半天还不知道在说什么的繁杂画面，谢时玄就头晕，恨不得闭眼当真瞎子。
你们爱认不认。
他就一默默无闻的先知，恩怨情仇什么的，自己处理去吧。
听到谢时玄的夸奖，姜宁玉露出有点傻的笑容：“那是，阿姊一直是我的最崇拜的人。”
知道姜馈暂时无恙，自见到谢时玄后就急速跳动的心脏也平缓了下来。
姜宁玉这时也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举动有多蠢。
丞相大人咳嗽一声，强压着心底的羞悔，给谢时玄和其他人道歉：“咳、失礼了。”
看出来了的卫巍故意出声调侃道：“少庄主刚才那魂不守舍的样子，一看就知道将来会是个好父亲，我门内那些大老爷们提起家里的宝贝女儿，也是这个模样。”
百晓生握拳轻笑一声：“瞧你说的，这俩怎么能比呢？”
“姜兄的枪法可不怎么样。”
文武双全的姜宁玉：……他好像听到有人在吐槽他枪法不好？
“颜小公子是想来试试？可以，来。”
撩起半块衣襟，单手一引，姜宁玉露出温文尔雅的笑容，半点锋芒都没有。
穆子霁嘴唇不动，腹语般提醒他们：“枫湖山庄也是有秘技传承的。”
不要因为人家当了丞相，就小瞧了这位姜家大公子的武功啊！
朝堂之人不排百晓生的江湖榜是潜规则，但这不代表人家不厉害。
卫巍心有灵犀地懂了，叹了口气，移开目光。
哎，计划失败。
“下次一定！”当即拒绝对方切磋邀请的百晓生也很是感叹。
现在这大盛君臣都怎么回事啊？
从上到下都这么全能，真是一丝弱点都不给敌人留。
也不知道南越和苗疆怎么赢。
“既然不逛了，那就回去吧。”见先知拢了好几次衣服的苍鸿鸣催促了一声。
“颜老那边应该也在找我们了。”
苍鸿鸣看了眼算作家属的姜宁玉：“您也和我们一起回去吧，去医馆了解一下姜老庄主的伤势。”
“伤势？！”姜宁玉一惊。
“父亲受伤了？谁打伤的？！”
“我给你讲！”出过力的卫巍给他讲述他刚才和苗疆圣女对打艰险刺激的过程，顺带提了一下老庄主昏迷的原因。
谢时玄倒是不急着回去，问道：“不逛了吗？”
“回去吧回去吧。”百晓生也看出苍鸿鸣的意思了，一边往回走，一边拿出刚买的披风。
白色细腻的绒毛上坠着金色的玉石链子，一看就不是凡品。
“只给我买了吗？”
谢时玄的脖子上多了一圈白毛，和垂落的轻纱映衬，更显谪仙气质。
百晓生笑着打量，满意地点了点头：“因为最适合先知您。”
感受着脖子上的温度，谢时玄的唇角勾起一点浅浅的弧度：“我的承诺不变，有想要的可以再来找我。”
一行人回到医馆。
还没见到颜老先生，就被医馆大门外的人群吸引住了视线。
卫巍下意识吹了个口哨：“哦~来了！还以为今天看不到这一幕了呢！”
发生了什么？
谢时玄顺势望去。
只见左右两边肃穆凝重一言不发，侧边锣鼓喧天还带口号。
截然分明的三波人。
至于其他人，很明显都是来看热闹的。
谢时玄上下端详：这是个什么场面？没见过。
姜宁玉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一幕，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该不会是有人在颜老神医的医馆前闹事吧？”
百晓生连忙上前朝里面挤了几步：“不会吧？！”
他还是非常关心颜老先生的。
穆子霁抬眼瞥了前方的阵势一下，面色如常。
“不会吧，你们居然连这都不知道？”
“两派在有名望的医馆前约战，这是风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