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朗笑的圣光之祖看了眼头顶上的天空,那里一朵紫黑色云朵正在缓缓酝酿着。已是八境圆满的他,能够感受到那朵黑云背后所隐藏的力量。
只是,相对于这点不起眼的力量,国教学院内那个被劫雷余波冲击后吐血的少年,显然更加吸引他的注意。
他没有去管天空上的黑云,而是在天空上踱步,一步又一步十分平稳的向着明德书院的上方走去。
其右手探出的食指,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而他的左手则是不动声色的向着国教学院下方一指,旋即一道乌黑的元力骤然出现。
先前不杀郝运是因为圣光之祖需要从他身上得到另一枚果实的下落,如今他已找到了陈长生,那么郝运便失去了活着的价值。
尽管郝运此刻已是强弩之末,全身上下已被劫雷尽数粉碎,体内经脉更是完全堵塞,但圣光之祖不是良善之辈,亦不是愚蠢之人,他自然不愿意让郝运活着。
这道乌黑的元力在空中一闪而逝,其速度极快,只是眨眼便已来到郝运身前。只是,当那黑色元力想要进入郝运体内时,一道淡金色光芒在郝运四周亮起。
而那道黑色元力,携迅猛之势冲击而上。黑色元力犹如鹰隼,锐利且霸道,只剩一丝意志的郝运,并未感到死亡来临的恐惧,因为,他早已习惯了这种感觉。
直到他发现了四周亮起的淡金色光芒后,那一直未曾流露悲伤的眼眸,首次被泪水浸湿。
就这样,在郝运满眼泪水的情境下,那道黑色元力,轰然之间冲入了淡金色光芒之中,而后郝运头顶上方突兀的浮现一个‘困’字。
自那‘困’字出现后,淡金色光芒变得越发强盛,强盛到足以吸引到圣光之祖前行的步伐。
呜隆隆~
突兀间,两道力量在不断地争锋,而锐利的黑色元力,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金色光芒,只是,金色光芒在争锋中并未示弱,而其更为纯净的气息下,那由黑色元力凝聚而成的鹰隼,似乎越发淡薄。
圣光之祖目光所至,黑色元力变得更为强势,哗的一声,空气似乎无法承受两股力量的碰撞,一道黝黑的裂缝瞬息间出现在郝运身前,旋即一股莫名骇然的吸力,自那裂缝中溢出,那两股力量似乎找到了宣泄之处,尽数冲入裂缝之中。
圣光之祖轻咦一声,旋即冷哼,他看了眼四周,并未找到金色光芒的主人,旋即再次抬头,那天际之上的紫黑色云层,似乎在他抬头瞬间,便畏惧似地缓缓消失。
见那紫黑色云层消散,圣光之祖左手成拳,不大的拳头,瞬间化为一道黑色巨兽的身影。这巨兽目露凶光,面色狰狞恐怖,巨大的獠牙瞬间张开,那怒张的血盆大口,好似成了一道黑色深渊,这道黑暗之渊深不见底,宛若那吞噬金色光芒的裂缝般令人心悸。
郝运面色苍白,七窍处虽是皆有血液流出,但他的嘴角却挂着一抹笑容。这抹笑容在那黑色深渊面前,显得很是诡异,诡异到让人心生寒意。
圣光之祖轻笑出声,他自然知道郝运的笑容是因为金色光芒,可他并不在乎。
他知道那道金色光芒来自何处,但金光的主人并不在此间,所以,他毫无畏惧。即使是金光的主人在此,只要那把剑不在,他同样是毫无畏惧。
他静静地看着巨兽将郝运吞噬,他的笑声更为放肆,只是,当巨兽虚影即将消失之际,一道令人目眩的金光,突兀间从巨兽腹部升起。巨兽似乎因这金光而痛苦的嘶吼着,那越发狰狞的兽口,传出一道刺耳的吼叫。
圣光之祖收敛笑容,再次探查四周,可,他依旧未能找到金光的来源。便在他找寻之时,巨兽腹部的金光越发强盛,直至到达某个顶点,金光璀璨的好似烈阳,这烈阳并非是真正的烈阳,它的出现并未影响到颇显寒冷的神都。
可它接下来,却好似膨胀到再也无法增长,直至在一声清脆的声响中,这道烈阳化作万道金光,而后成千上万道金光,宛若利剑般瞬间从巨兽腹部撕裂而出。
黑色巨兽便在这万道金光中湮灭,金光携着清风,转瞬间消失在国教学院的上空。
圣光之祖冷冷的注视着郝运,他知道,这个人他无法杀死。他不确定是金光主人到来了,还是金光主人为了保护他,而特意留下来一部分力量。只是,不管是那种,圣光之祖都不在打算杀死郝运。
当然,现在的圣光之祖更多的想知道这个金光的主人究竟在不在这里。
“没想到,你竟是借着我的力量,领悟出规则之力。不错,现在的你,值得我正视。只是,你或许可以保住他,但你保不了这个天下。”
寂静的国教学院处,偶有清风拂过,带起阵阵衣衫飘动之声。
“我以为,你入了八境,悟了规则之力,便算是豪雄,没成想你竟是如此胆小。看样子,不久前的那次交手,使得你再也不敢正面面对我。”
圣光之祖笑了笑,旋即摇摇头,整个黑暗之躯在瞬息间消失在国教学院上空。
陈长生努力地抬着头,嘴角挂着血液的他,此刻已是被那劫雷余威重创。他想要抬头看看国教学院内的师父和师兄,可是,紧闭的大门,阻挡了他的视线。
陈长生摇摇头,似乎在这个时候,他想了许多,譬如某个与他有婚约的少女,他很好奇,也很遗憾,并未能妥善解决二人之间的婚事。此番若是身死,对这个无辜的少女而言,自然是极其不公,毕竟未嫁而夫家先亡。只是,此刻的他已是无能为力。
他看到了那个出现在自己身前的黑暗之躯,他无力的拔出无垢,虽是无法站立,亦是无法动用元力,但凭借最后一丝力气,他举剑试图向着黑暗之躯刺去。
圣光之祖看了眼无垢剑上的剑意,右手猛然探出,旋即一道无可匹敌的吸力瞬间袭来,陈长生收回无垢,凭借无垢的锋锐猛然扎入地面。而后右手死死抓着剑柄,无垢在吸力之下缓缓破开地面,在地面上留下一道细细的裂缝。
陈长生很绝望,他不想死,但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他的意愿救不了他。
故而,陈长生好似认命般将无垢从地下抽出,失去了大地的阻力,他宛若蚊蝇般瞬间失去了任何反抗的资本。
圣光之祖满意地笑了笑,他看着手中的陈长生,略显期待的张开了嘴。
又一道深渊瞬间出现,陈长生惨白的面容露出一丝笑容。这丝笑容让肆无忌惮的黑暗之祖觉得甚是熟悉,好似之前那颗果实也露出了这幅笑容。
想到这里,圣光之祖并未停下动作,他知道可能金光主人再一次出现,也可能他也在这颗果实体内留有元力,但只要吃了眼前这颗果实,他便将史无前例的踏入九境。
九境,这个传说中无人知晓,无人能够到达的境界就在眼前,他只会更加迫切。至于他留下的金光,待他进入九境,它们只会成为它的补品。
陈长生努力的挥起手,黑暗之躯的大手恰在脖子上,使得他面色急速充血,额头处的青筋更是急速凸起。
一直被其握在手中的无垢剑,很快便刺中了黑暗。
但手中传来的空荡,使得陈长生更为无力。他看着越发接近的黑暗之渊,他甚至能够清晰的听到深渊深处传来的渴望,他们放肆的大笑,他们毫无顾忌的吞噬着那一缕缕两仪果散发出的幽香,这种香味,似乎使得他们更为疯狂。
黑暗之渊中,一道道血红的眼睛逐渐出现,他们贪婪着吸吮,好似饥渴了许久的深闺怨妇般失去了最后一丝理智。陈长生有些木然,他觉得这一幕很是熟悉。
好像不久前他去长生宗时,那个怪物看待食物就是这般眼神。
陈长生有些迷茫,他不懂亦不知为何自己会成为食物。尽管院长施展神诡手段,在他拜入书院后不久为其治好了天缺,尽管他知道自己血液会散发出浓郁的香味,但他依旧不懂,为何他们在闻到这股香味时,会变得宛若凶兽般残忍。
或许是死亡真正临近,也或许是在某个痛苦不堪的时刻中睁眼,看到了那一抹金光的轨迹,故而陈长生心中的绝望渐消,他现在更多的是疑惑。
而在陈长生堕入黑暗之渊时,一道金色剑影,宛若惊鸿般瞬间破开了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之渊,而在那一刻,时间似乎有了短暂的停滞。
扑通~
陈长生摔落在地,睁开眼,柔和的淡金色光芒包裹下,他很拼命的大口呼吸,若非他是初入七境的修行者,恐怕他早已失去了呼吸的资格。
在淡金色光芒的另一边,圣光之祖身上的黑暗之力砰然爆发,旋即整个大陆便陷入了暗无天日的幽寂之中。
在距离神都很远的地方,无数种野兽在这幽寂中发了狂,它们疯狂撕咬着一切,有些咬着异族,有些咬着同族,有些咬着自己。
无数的鲜血,在这一刻凝聚成河,而这些血液,在黑暗中缓缓消散,它们好似被大地吸收,又好像是天空上的黑暗,将它们一一带走。
明德书院内,圣光之祖的黑暗之躯,在这一刻暴涨。本是两米多的圣光之祖,顷刻间便与大陆上的黑暗彻底融合,而后,他的身影便撑起了天地。
神都之上,一点黄光在明德书院门外,一点乳白色光芒,在郝运身旁,他们望着那挥手间撕裂苍穹的黑影,面色显得很是平淡。
化作天地的圣光之祖,似乎很是愤怒,他抬起巨大的双手,旋即扫过整片大陆,这一刻,这方天地里不知计数的人殒命,他们之中有修行者,亦是有军人,但绝大多数人,皆是终生贫苦的老农。
他们的孩子死了,他们的妻子死了,他们的爹娘死了,他们同样也在陪伴着他们,就这样,整片大陆即将再无人存活。
就在无数血液凝聚之时,时间似乎再一次停止。
许多人面露痛苦,他们怒张的手指抓在自己胸膛上,而那伤口处的血液,却诡异的停下了流动。
没人知道这一切,也没人感应到这一切,即使是强大到即将撕裂整个世界的圣光之祖,依旧无法察觉这一诡异的景象。
不知过了多久,先前因畏惧圣光之祖而消散的云层缓缓凝聚,而后自那之中降下一道金光。
这道金光在这暗淡幽寂的黑暗之中,便是成了生命之光,许多人的伤口在金光下缓缓收拢,血液在缓缓地倒流入各自主人的体内,而那伤口也在金光下逐渐结疤,数息后再也瞧不出丝毫受伤的模样。
许多人生还到死亡再从死亡到生还,世间无人知晓此间所发生的一二。而那悬挂在天际上的金色光芒,在许多人重新得到生命之后并未因此减弱,反而是越发强盛。
强盛到足以吞噬掉笼罩在大地之上的黑暗,强盛到轻易打落那顶天立地的巨大黑影。
轰~
某一个顶点处,天空再无黑暗残留,世间虽未恢复顶峰,却也回到黑暗降临前的那一刻。
明德书院之内,一道身影从天空落下,随后重重砸在地面之上。在那时空裂缝下的高山上空,那五名神侍,在身影摔落在地后轰然炸裂。
大师兄李慢慢满脸疑惑,神女冷颜略显吃惊,那道身影落下愤怒的大吼道:“不可能,怎么可能?为什么?凭什么?”
他那张颇显中庸的国字脸,那份略带正气的气质,在这一刻化作疯狂。
李慢慢看了一眼中年男人,心中虽是有喜意但更多还是惊吓。他,也有许多疑问。
神女冷颜冷眼一瞥,无视中年男人歇斯底里的咆哮,右手握拳旋即猛然张开,无数粒乳白色光芒从其手中弹射而出,旋即没入神都内所有人的眉心处。
这场乳白色的大雨,叫醒了无数沉睡在旧梦中的人。
有人迷糊间挠了挠头,有人神色茫然,有人满目惊异,直到一声响亮的怒吼后,所有人从疑惑中惊醒。
“我们赢了!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大周万岁!书院万岁!国教万岁!圣后娘娘万岁!”
是的,这一声怒吼,带着无尽的喜悦,带着浓郁的感谢,带着满溢的庆幸。
怒吼的主人乃是国教学院内的唐家某位聚星客卿,而他的怒吼带着元力传遍半个神都。无数人,随着他的怒吼而怒吼。
“大周万岁!书院万岁!国教万岁!圣后娘娘万岁!”
此起彼伏的喝彩声充斥着整个天下,无数人喜极而泣,无数人奔走相告,无数人撕裂了身上的衣物,在这寒冷的冬季,来上一段短暂而又奇妙的果奔。
没有人在意礼节,没有人在意形象,他们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快乐和幸福之中。
商行舟看了眼教宗大人,两位老人背着手,悄无声息的离开,他们离去的步伐不知将要去往何处。
圣后娘娘自然听到了那句圣后娘娘万岁,她当皇帝两百年,听过这句话无数遍,以往的很多遍都很规矩,但圣后娘娘却觉得那份规矩,在这一刻化为乌有。而规矩背后的不由心,也在此时变成了疯狂。
圣后娘娘嘴角动了动,眼角有些涩,看了眼地面上躺着的太子余人,走到近前,将其拥入怀中,而后小心翼翼的取下发髻上的那柄剑。
“老爷……”
唐老太爷阻止了魏老的继续出声,他知道,魏老在担心什么,但唐老太爷并不担心。因为他知道,圣后娘娘想要的,已经得到了。
天下人不会记得200年间的圣后,只会记得今日的圣后娘娘。
圣后娘娘将那柄小剑咬住,双手笨拙的为余人收拢着头发,而后又笨拙的挽了个极其丑陋的发髻,最后将那小剑插在发髻之中。
做完这一切,圣后娘娘起身,袖袍一挥,余人身上的灰尘与血污便消失殆尽,而后,她走了。走的方向,却并不是皇宫所在的方向。
唐老太爷双耳微动,诧异的看了眼圣后离去的方向,微微躬身后,便来到年知玉的身前。
看着年知玉杂乱的头发,老太爷犹豫着要不要学学圣后娘娘,可是在看到年知玉眉头轻颤,似有醒来之意后,老太爷慌了。
唐老太爷就这样大步流星的带着唐家供奉离开,唐家所属,除却魏老还留在国教学院内,便再无一人停留。
年知玉醒来,见到魏老后,露出一丝笑容。魏老走近前来,将年知玉搀扶起。知玉皱了皱眉,看着魏老干枯的手臂,终是伸出了手。
魏老正欲开口说话,却见年知玉已是迈着急促的步伐,来到余人身前,见余人眼角微动,便转身向着不远处的郝运跑去。
待其来到近前,这才发现,郝运似乎变了,他的头发银白若霜,面色亦是透出极其虚弱的神色。年知玉心下一惊,连忙拦腰抱起郝运,然后在魏老惊诧的目光下,大步流星地向着明德书院跑去。
进入书院,年知玉这才发现,书院内除却昏迷不醒的陈长生外别无他人。
年知玉心下一慌,一种极其不好的感觉缠绕在其心间,随后抱着郝运迅速找遍了书院的每一处角落,直至在藏书阁内,她看到了那封信以及昏迷不醒的落落。
知玉看了眼落落确定其只是昏迷后,这才将郝运放在椅子上坐下。随后右手缓缓伸向那封信,很轻的一封信,在年知玉的手中仿若重如千钧。
她眼神略显迷茫,不知该如何处理这封信。
尽管这封信上书写着‘吾徒知玉亲启’字样,但她还是在犹豫,因为她知道,这封信,可能便是他留在这世间的最后一样痕迹。
ps:5000字大章完结择天记,说实话结局写的还算满意。后续不会有择天内容了,当然也可能会有部分人的短暂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