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与吱吱飞过很多地方,也在许多角落都曾留下身影,但却并未发现秋词鱼的踪迹。
一座不知名小山处,夫子仰着头,看向高悬的时空裂缝,那双英气十足的双眸带着些许迷惑,只是这丝迷惑一闪即逝,随后低头望向身前不远处的小溪。
清澈的山溪里,吱吱迈着粗壮的双爪,一对红眸缓缓变小,不断地在山溪中找寻着。虽是鸟兽,不可透过鸟头分辨神色,却隐隐给人一种认真探寻的感觉。
只是,这一人一鸟在寻找之时,并未发现,其身后空无一人的小山头,竟是站着以为身着白衣的美妙女子。她面色如霜,双眸平静如水,就这样看着山溪中寻找秋词鱼的两位。
夫子似是喃喃自语道:“秋词鱼虽是数量稀少,却并无可能灭绝。所以,你做这一切,究竟有何意义?”
说话间,夫子已是目光如炬,发现了藏在山溪石缝下的一对五彩斑斓的小鱼。夫子笑了笑,探出手去,却发现秋词鱼稽刺直立。
其中较大的蓝色那条,则是将红色那条驱赶到了身后,而后炸着稽刺,口中吞吐着水泡,鱼目直视夫子。
夫子收回手,轻声道:“也许你们已是这世间最后一对秋词鱼。”
说着话,望着那缓缓后退的蓝色小鱼,温和一笑,而后道:“放心吧,我不会再伤害你们,也不会有人能伤害你们。”
说完话,夫子从山溪中走出,吱吱见状,便鸣叫一声后,直接腾飞而起,火红色双翅猛然一展,旋即化作一道红芒消失在夫子身前。
夫子出了山溪,对着小山岗上的白衣女子,微微点头,而后道:“你已深陷红尘,这并不非是坏事,亦非好事。就像这最后的一对秋词鱼,若非是被我先一步发现,或许,这世界再也不会有秋词鱼这个极为珍惜的物种。”
冷颜美眸望去,只见夫子手中捧着一汪水球,球内一对秋词鱼如临大敌般望着水球外争夺的青白两气。青色元气覆盖在水球表面,如同一个光罩。
白色元力在青色光罩外,似乎正在冲击青色光罩。可青色光罩十分怪异,那氤氲的青色元力,仿佛净水般化解白色元力一波又一波攻势。
冷颜美眸凝实,似乎随着她的眼神变化,周遭亦是冷了下来。
也在这时,夫子手中的白色元力,在一瞬间化作万千白丝。白丝游离在整个青色光罩外,宛若一条条细小的白龙,在腾飞盘旋中,昂然冲击着光罩。
夫子微微皱眉,手中青色光罩似是在成千上万条元力白龙冲击下,变得暗淡,好似随时便会被白龙冲破。
随着夫子眉头平缓,青色光罩却是瞬间大放光芒,而本是极小的体积,亦是在这瞬间不断扩大。
青色光罩的扩大,不计其数的白龙亦是被其包裹在内,白龙似是昂首嘶鸣,齐刷刷的向着水球冲去。便在这时,青色光罩倏然缩小,而那游离在外的白色元力,也在此时不断被青色光罩吞噬。
本是纯白的元力,也在此时被那青色元力同化分解,直至完全消亡。
冷颜眉头微蹙,夫子笑了笑,而后道:“你曾是这方天地的主人,此间万物皆与你有关,你想杀它们很简单,我想保它们却很难,可是我想试试。”
“一别二十载,你竟已入了高阶。只是,这还不够。”
夫子听着冷颜的话,英俊的面庞毫无表情,只是淡淡道:“二十年前,你从神国下来,我曾想过你会被红尘意所染,如今看来,你不仅被其所染,更是被其所困。你的力量本是纯净无比,可现在,它已驳杂。”
“你之所困我明白,你亦明白,但除了你我,不会再有人明白。小四的眼里只有十四,他亦是不明白也不清楚。二十年前,你和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我虽不算了然于胸,却也知些旁枝细节,他照顾你只是因为你是这里的人。”
“他没曾想过其他,却不晓得,一张白净的纸张,却是因此而被留下墨迹。”
冷颜沉默不语,只是冷眼看着那对秋词鱼。而那对秋词鱼,竟是在水球中不断向着冷颜方向吞射水箭。
“二十年前,我想杀人,但却遭受书院和大唐反抗,你和他因此被我所伤。二十年后,因为这对鱼,你打算再次与我为敌?”
夫子闻言捋了捋胡须,看着冷颜眼中的寒光,只是笑了笑,而后道:“它们是无辜的,就如二十年前的我们。”
冷颜轻握的拳头缓缓张开,而起张开的手心却酝酿着一团光球。
这光球初一凝聚乃是纯白而后渐渐变成了银色,随着其越来越大,颜色亦是越来越深,银色变成了灰色,灰色再一次变换成了黑色。
夫子凝视着那团漆黑的光球,叹息着摇头道:“红尘意中意难破,你入了红尘却始终无尘,你本该是纯净的,如今却自愿纳红尘入体,这又何苦?”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放开他,我便会放开一切。”
夫子耳中传来刺骨的冷语,可他却只是摇摇头,沉声道:“我未曾紧握何谈放开,而你早已深陷其中又何谈放下?”
“若今日你杀了它们,来日,你会因为小四而杀光世人。因为你早已被迷障所惑,无法再接触迷障外的真实。真实,从来都是苦涩的。你强行纳入红尘,却无法掌握,只能被它操纵着,因为你的心始终沉浸在它所编织的幻像之中。”
冷颜看着夫子,手中光球上的黑色,顺着她修长的五指染黑了手掌,而后跨过手腕手肘,随后顺着手臂瞬间黑了半个身子。
夫子皱着眉,看着这一幕,那双流光婉转的眸子露出一丝困惑,叹息道:“你在认识小四时便已知晓他早心有所属,又何必要飞蛾扑火?”
“现在的你,或许比我强,亦可以突破我来改变所有的一切,但你要面对的从来都不是我们,而是他。你可以杀了所有人,甚至推翻整个世界,但这并不能让你改变你和他之间的一切。”
“他今日虽不在此间,但若是此间有事发生,他很快就会出现。到那时,以你现在的模样,你要如何面对他?倘若他问你为何要这般做,你又如何回答她?”
冷颜双眸微眯,想着唐宁为了救他,不惜动用精血,本已逐渐被黑色淹没的眼眸,竟是缓缓退下,而后那双眸子便就此轻轻闭上。
夫子不再言语,只是手中护着秋词鱼的青色光罩,并未撤下,而从他略显严肃的表情来看,这一切,恐怕并不是完结。
关于神女冷颜的改变,夫子自然明白。她所作的一切,不过是在试图改变结局。可很多事都不可改变,哪怕今日她杀死父子手中这最后一对秋词鱼,也不可能改变。
夫子不懂他人所想,却知晓唐宁的秉性,他是不可动摇的。
…………
金陵城内,天色刚亮便响起爆竹声,披红的苏宅门前,梅长苏骑着白马,身着红色喜服。小飞流亦是戴着红色发束,穿着华服,跟在其身后。
随着喜号一响,一行人便迈着缓慢的步伐,沿着街道向着穆王府走去。
梅长苏坐在马上,胸前戴着红花,时不时的街边传来道贺声,他便顺着人群方向,不断地回礼感谢。小飞流跟在后面,僵硬的学着。
这一支由江左盟组建的娶亲队伍,声势浩大,仅是亲事所用的吹奏队伍,就有十数人,随行的加上抬轿的,粗略一算差不多五十有余,已经官复原职的甄平和黎刚等人,则是客串着轿夫。
作为梅长苏的好友,琅琊阁少阁主蔺晨自然也在其中,只是,蔺晨毕竟身份不同,亦不是江左盟下属,故而梅长苏安排其作为傧相在最前方带队。
成婚本就是喜庆之事,更何况梅长苏这桩婚事乃是梁帝亲下旨意赐婚,故而想要前来与其攀附的人极多。也正是皇家赐婚,加之梅长苏在金陵城颇具盛名,城内有许多百姓也是在这日前来讨要彩头。
这些人时不时的拦在路前道贺,使得娶亲队伍走的极慢。好在江左盟底蕴深厚,加之蔺晨口舌极好,这才没有误了时辰。
队伍来到穆王府,又经历一系列礼仪,身着凤冠霞帔,顶着龙凤盖头的霓凰郡主,这才被梅长苏背上轿子。随着穆青的叫喊,爆竹再响,娶亲队伍再次启程,只是这一次,它代表的便是不再回头。
待回到苏宅时,已是到了巳时,梅长苏踢开了轿门,背着霓凰郡主跨过火盆,便入了苏宅大门,而后一路稳步前行,来到主殿。随着二位新人三拜结束,婚宴便算是正式开始。
早已到来的唐宁和山山,则是亲眼见证了这对苦命人的婚事。唐宁前世倒是参加过不少婚礼,似眼前这般传统的不多,倒也觉得颇为有趣。
莫山山打小便在墨池苑长大,方才成年便又入了书院,何曾见过这场面?尤其是在知道二人背景的情况下,更是觉得十分兴奋。
只是亲事已成,喜宴终究会散,在给梅长苏留下一册书后,唐宁带着莫山山告别了众人,回到了唐府之内。
便是一番时日后,此间再也寻不到二人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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