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童林和往常一样，下班骑三挎子到三儿店门口，等三儿和小丽回家吃饭。小丽抢先爬上驾驶后座，抱住三儿后腰。童林跨进挎斗，酸酸地说：“小丽跟三儿真亲热。”许姨站门口埋怨道：“她就那样，没皮没脸的，小时候就粘都会三儿，大了还粘着。”
路上，童问三儿：“五亩地，你准备办多大的厂哪？”三儿咂嘴说：“尽着地办呗。桐子路那地还等着钱做房子呢，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跟童叔说说，开发迟一点，等我把钱凑齐了。”童林担心地问：“那得要多少钱哪？”三儿笑笑：“慢慢来呗，急干嘛？”
“什么时候去签合同？”童林催三，“你就不怕别人抢去了？”
三儿不以为然：“谁买？十二万不是十二块。要不我叫乡里凑够十二万呢？凑够十二万就郑如松就动心了，凑够十二万就断了别人的勾勾心。不急，急了他还要加码，以为我买便宜了。”童林笑笑：“比猴子还精。”三儿说：“我是干买，不像别人，湿买。”
三挎子拐进机耕路，颠簸起来，发动机声音显得格外大。童林大声说：“我爸上午打电话说，城里房价涨了，百利小区均价五百二了。”三儿答道：“五百二，早着呢。”
“一下子涨三十多还少哇？”
“卖一千的日子还在后头。”
童林怀疑地问：“那么肯定？”三儿说：“菜籽湖房地产还没发育呢。我跟人打赌了，十年后，不上一千赔五千块。”童林抬眼看着三儿脸侧，有点幸福，也有点失落。
金华兴很快跟乡里签了合同，把窑厂拿到手。郑如松左等右等不见三儿人影，着急了，又打电话给王启玉，叫王启玉叫三儿。王启玉不满地说：“你说我又不是听差，怎么老使唤我呀？”三儿笑笑说：“相信你呗。”王启玉翻眼道：“屁！有手机不打，叫我！”
皮卡车刚到乡政府大门口，王启玉就叫三儿停了车，下车走了。三儿把车开进院子，磨蹭磨蹭地下了车。郑如松正站在会议室门口，招呼三儿：“不说商量吗？怎么不来了？”三儿咂嘴挠挠头：“家里天天跟开批斗会一样，挨骂呢。”郑如松怀疑地看着三儿。
“怎么了，三儿，后悔了？”黄致兴抱着杯子走过来。
“我没后悔，我妈跟我伯不干。”三儿掏烟站一边等着。
“进来坐吧。”郑如松没好气地说，“说得跟真的一样。”
乡里的副职都在。余姓干事给三儿端上茶。郑如松先开口：“不说屁话了，谈吧。”又一番讨价还价之后，黄致兴宣布了结果：塑料厂原有债务由乡里承担；塑料厂原有职工由乡里负责清退；从即日起至交割前，乡里保证塑料厂财产安全；塑料厂总价十二万，占地扩大至五亩；土地出让金和契税均摊；乡里要求一次性付款，陈三要求乡里回印信帐号。
第二天，三儿带新厂长徐善良去乡里签了合同。皮猴子也在场。
看徐善良当上新厂长，皮猴子心里老大不服，质问郑如松：“郑书记，真就把我踢开了？”郑如松没说话，大家装着没听见。皮猴子又问：“我没功劳还有苦劳吧？”
三儿理理合同，递给徐善良，跟郑如松说：“尽快联系土地局，地划好了，土地局确认了我就交钱。”郑如松点点头：“行，我们尽快联系。地的事多亏你叔帮忙哪。”
“都别走！”皮猴子突然站起来，拉住三儿，“你们谁都别想走。”
三儿轻轻地拈起皮猴子的手，笑道：“皮厂长找我有事？”三儿的表情有点冷，看得皮猴子胆战心惊。三儿接着说：“有事找乡里去，别跟我拉拉扯扯的。不过我倒想说几句。十二年了，你都熬成半大老头了，就把塑料厂熬成这么个破样，一分钱没挣，加上利息，欠下的债有十五六万吧？你还好意思说功劳苦劳哇？苦哪了？苦你腰包里去了吧？”皮猴子眨眼看着三儿。三儿又说：“合同签了，厂是我的了，我没乡里好欺负，离我远点。”
都听说过三儿厉害，谁也不知道三儿厉害起来是什么样。大家就愣住了，看着三儿带徐善良走出会议室。有人提醒皮猴子：“别惹他，金华兴朱成奎见他都是乖孙子。”
上车后，徐善良笑道：“死三儿还真厉害。”三儿发动了车，提醒徐善良：“这几天你担心点，防止他作怪。”徐善良摇摇头：“前天我到厂里晃，朱虎子说，他要还你个人情，皮猴子要跟你过不去，他去摆平。”三儿觉得好笑：“操，老子还要他替老子出头了。”
“厂还在就好，”徐善良特别开心，“厂在就好，晚上我搬过去住。”
三儿感激地问：“嫂子行吗？”徐善良笑笑：“你嫂子高兴，说我还当厂长了。”三儿也笑：“善良，厂就交给你了。”徐善良信誓旦旦地说：“放心三儿，好好办肯定赚钱，不赚我不要工资。我就不信，清水外销员宁愿舍近求远，到范阳进货。”三儿松了口气：“徐厂长这么说我就放心了。等交割完了，我们再商量一下细节。放心，不会让你吃亏。”
“你说了算。”徐善良爽快地说，“我就不明白，要那么多地干嘛？”
三儿问徐善良：“想当更大的厂长吗？”徐善良眨眼看着三儿。三儿接着说：“不管厂办多大，厂长都是你。”徐善良胆怯地问：“这么信任我？”三儿说：“徐厂长是顾家的男人。”徐善良翻眼道：“你就说我怕老婆呗。”三儿笑了：“我师傅说，怕老婆不丢人。”
傍晚，朱虎子又来到三儿店里，没头没脑地说：“放心，三儿，皮猴子要是跟你过不去，我就跟他过不去。”三儿愣了一下问：“他说跟我过不去了？”朱虎子早走了。
“操，你还要他保护了。”许姨不服地说，“他还跑来叫你放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