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归不信,老太太也没明面上不信,而是告诉他:
“可是怎么办呀……兰姐儿做生意也和我借了不少银子,娘现在掏空家底也拿不出几两。不过家中倒是还有喜姐儿的嫁妆,要不和你四弟妹商量商量?”
小秦氏看起来不声不响的,可无论是钱老大还是钱老二都不爱和她打交道。倒不是说小秦氏这个人不讲理什么的,就是因为她太讲理,总能把道理讲明白,钱老大和钱老二在她手中从来占不了便宜,回回吃憋,也学乖了,从不敢侵犯小秦氏的利益。
让钱老二去和小秦氏要钱喜儿的嫁妆?
钱老二才不去!
“娘,真的拿不出来吗?”
钱老二对小秦氏打怵得慌,就来磨老太太。
他说不过小秦氏,可只要老太太发了话,便是小秦氏也只有听从的份儿。
可老太太为什么要替他开这个口?
“你先前说回春堂掌柜的是你的贵人,要不娘舍下这张老脸,去求人家借点?”
比起预支钱喜儿的嫁妆,老太太更喜欢主动开源。
“别……”此言一处,钱老二慌了。
“可别,人家已经帮了咱们大忙,别再去叨扰人家了。实在不行,我找旁人借点。等回来摊子赚了钱,再还给人家。”
钱老二这番作态看在老太太眼中就和在掩饰什么似的,也让老太太更加坚定钱老二有事瞒着她。
钱老二啊钱老二,钱老太输在钱老二手中不冤。如果不是她多长点心眼,指不定又要被钱老二表现出来的这副孝顺样迷惑了。
一旦认清了钱老二的嘴脸,老太太的心也就更加坚硬。她根本不在顾及钱老二的想法,一个劲儿给钱老二上眼药。
“也成,摊子赚了钱别忘了公中那份就好。”
她才不管钱老二和谁借钱去,但赚了钱势必要把公中的那份上交。反正只要不动用老太太的银子,老太太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此事却恰好捏住了钱老二的软肋。
“娘……”钱老二打的就是不交公的主意,这回不但要交公,还被老太太给盯上了。
“怎么……”老太太目光一凛,气势十足,看得钱老二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太,太让人胆颤了。
可到底是钱老二大胆,哪怕他已经被老太太的气势吓到了,依旧不见棺材不掉泪,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兰姐儿有您的支持,不必顾虑本金,往家中交银子无可厚非。可我……”
可他没有从老太太这里预支银子,将来还要承受还债的压力,老太太这边不知道能不能宽限宽限?
钱老二的话有理有据,让人挑不出什么错了,可老太太就能够看穿他委屈之下的隐藏。
钱老二这个人,说得好听是精明,说得难听就是缺德。
只要自己得利的事,他才不管别人是否损失。
正是因为钱老二这么个性子,他才不会让自己陷于被动之中。钱老二可以让自己说的话有道理,却不知道老太太早已看穿了他的真性情,他越有道理,老太太越是怀疑。
“你若不想交公中便算了,只以后家中小辈问起来时,娘也不会替你遮掩。”
老太太也没给钱老二留面子,一口揭穿他的伪装。
不过是不想给公中交钱罢了,说那许多干甚!
“娘,我不是……”钱老二还想解释,殊不知他越是解释越是让老太太看出端倪。
老太太摆摆手,重新问他:
“老二,你和娘说实话,这方子真没赚到钱吗?”
说宫里的药方不能随便买卖,这事老太太信。但要说对方无故放了钱老二一马,还能给他一座宅院,却不肯在钱财上对钱老二怜悯,老太太不大相信。
钱老二原本就是去卖方子的,怎么可能给了他宅院却不给他银子。
这银子要么便是被钱老二眛下了,要么便是钱老二没把话说明白。
老太太的眼睛透着光亮,似能看穿一切隐藏。钱老二压根不敢看老太太的眼睛,顶着压力解释:
“娘,真没……”
“你可别让娘事后查到什么,现在说赚了多少,那都是你的。娘老了,有些事经不得欺骗,就想在去世之前能让你们兄弟和睦,家里人的劲儿往一处使。你可不要让娘失望。”
老太太把话和钱老二说得明白,她原先便说无论方子卖了多少银子,那都是钱老二的本事。钱老二在这里和她老太太耍心眼,压根没有用处。
他若说了,这银子该是他的还是他的。
他若不说,一旦被老太太查出来,这银子指不定是谁的,但肯定不会是他的。
“娘会长命百岁的。”钱老二听不得老太太说这种话,他算计是一回事,可老太太能否长久活着又是另外一件事。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钱老二这才刚刚体会到家有一老的宝贝之处。
钱老二哆哆嗦嗦从怀中又掏出一张纸,一边递给老太太,一边说着:
“我忽然想起来,掌柜的还给了张纸,连带房契一块给的,不知道是什么……”
他打开纸张,上面赫然是掌柜的给他的那张一百两银票。
“呀,娘,是银票!”
钱老二便像是刚刚发现一样,拿着银票像老太太献宝。
当老太太看到那张一百两面额的银票,差点背过气去。
她承认,自己这番说辞有诈钱老二的成分,毕竟她也没有千里眼哪能知道钱老二交易了什么。说这些不过是唬人的,若钱老二真能坚持住,老太太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可……
可钱老二居然真干出这种事了!
老太太心想,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钱老二真不愧是钱老二!
“娘,我……”
钱老二忐忑不已,虽说他自觉戏演的不错,可老太太不似常人,在钱老二毫不怀疑,她能看透他的伪装。
就算老太太看透了他的伪装,钱老二也要把银票拿出来。他担心老太太秋后算账,这银票他眛不得。
钱老二踌躇着想要解释,一向精明的脑袋瓜子也无从运转,只能任由尴尬蔓延。
就在此时,他的眼前忽然多了一张纸,是那张百两银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