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氏能想到的这些，老太太虽然不能完全想到，却也八九不离十。
按照曲氏的意思，现在的钱家就是个香饽饽，只有别人来讨好的份儿，而不该有别人打压的份儿。
张家这些年不知为何一直盯着钱家，却在这个时候打压钱家，他们想干什么？
老太太想到那句“通敌叛国”的诳语，难不成，张家真的通敌叛国？
这些事已经远远超出了老太太能解决的范畴，她只要确定张家对钱家暂时构不成威胁就行了。
不得不听，曲氏的话打消了老太太的顾虑，让老太太紧绷的情绪得到稍许缓解。
这样一来，老太太再看曲氏，目光不由复杂。
“你不怕？”老太太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发生了问题，连钱老大都想着把她这个老太太舍弃，曲氏却做了安慰她的事。
比起钱老大这个儿子，曲氏这个媳妇儿更像是钱家人。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进了钱家人，还想着将谁推出去顶罪？钱老大未免太过异想天开！
老太太收起偏见，再看向曲氏不由多了几分温情。
“怕。”曲氏点点头，又笑了笑。
“没有人不怕事，可当事情来临，单是怕又解决不了事。”
与钱老大总想着推别人顶罪不同，曲氏要解决的事便是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曲家再不济，护着我还是我没问题的。再说，娘不也能护着钱家吗？”
曲氏既是是曲家人，也是钱家人，有曲家和钱家护着，她又有什么可怕的？
曲氏明白的道理，钱老大却不明白。
钱老大在外面处处寻到能够依靠的人，殊不知最值得他依靠的人，就在他身边。
老太太说了句公道话:
“这件事给你添麻烦了。”
类似“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的之类话，老太太从来不信。
钱明珠也好，钱香儿也罢，她们都是嫁出去的女儿，与钱家的关系也更为亲密。
曲氏是钱家人，也是曲家人。要说这件事最无辜的就是她了。
如今他们有在这里住了一晚，若是事后张员外算账，肯定也会找上门来。
曲氏对此却并不认同:
“都是自家人，娘说‘麻烦’就太过了。”
她依旧把自己当做钱家人看待，都是一家人，说什么麻烦不麻烦？
曲氏的反应在老太太的预料之外，若说曲氏是为了“分一杯羹”而对老太太如此和颜悦色，她的牺牲未免也太大了些。
而按照曲氏对钱书修的态度，刚开始她明显没打算分这一杯羹。那致使曲氏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
老太太等着曲氏说接下来的话，曲氏也没让老太太失望。前边刚说了都是一家人没有麻烦，后面就把自己的要求说了出来:
“娘若觉得为我添了麻烦，不若答应我一件事可好？”
答应一件事？
老太太就怕她无欲无求。
“什么事？”只要在力所能及范围内，老太太还是希望“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她只怕曲氏没要求。
“只是一件事，暂时还没有想到。若我有朝一日求到娘跟前，还望娘能够伸出援手。”曲氏大抵是没料到老太太答应的这么迅速，并未直接开口说出要求。
未免老太太担心要求太过，她还保证:
“不是什么恶事，都是娘力所能及的事。”
曲氏难得有事求到老太太跟前，无论是出于她的援手，还是出于她身为钱家人的身份，老太太似乎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面前的曲氏，一如老太太初见她时那般光鲜亮丽。岁月的痕迹为她平添一抹风韵，饶是老太太也不得不承认，钱老大能娶上这么一个媳妇儿，实乃运气。
当年的钱老大便是凭借着出色的外表被曲氏看中，过了这些年，只怕曲氏早就看出钱老大的徒有其表。
老太太忽而有些心虚，说来说去钱老大也是她的儿子。儿子不给力，她一个老太太在儿媳妇儿面前总有些抬不起头的感觉。
老太太终于知道，钱老太为何放任曲氏回到县城来住。曲氏便是有这样的本事，让人在自惭形秽的同时也深感她的不易。
嫁给钱老大，委屈她的。
“我答应你。”老太太应下了这件事，她也想看看曲氏能求她做什么。
“多谢娘。”
曲氏冲老太太盈盈福身，举手投足间皆是大家闺秀之典范。
这些日子，王氏跟着小秦氏也学了不少名门之姿。王氏的动作虽比不上曲氏这般顺畅，可小秦氏的动作完全与曲氏一般顺畅，甚至，按照老太太的眼光来看，小秦氏的姿态更胜曲氏一筹。
再看曲氏身上穿的衣裳，老太太上回也买了许多布料回家，平日里小秦氏和王氏也都穿在身上，与曲氏相比也就不差什么了。
老太太也注意到，曲氏耳朵上戴着的耳坠是今年刚出的新款，上回她也买回家给三个儿媳妇儿一人一对儿。
有了曲氏这个参照物在前，老太太越发明白该怎么打扮自己的儿媳妇儿。
“奶……”钱书修放学回来，瞧见今日家中热闹了许多，一问才知道老太太来了。
他一向重礼，此刻也忙不迭来到老太太身边，见曲氏也在，动作才慢了一些。
老太太冲钱书修点点头，“修哥儿，放学啦？”
钱书修被曲氏养得一表人才，哪怕现在年纪稍小，也能看出昔日挺拔之姿。
曲氏将儿子养的不错，老太太也挑不出什么毛病。自从上回她与曲氏谈过一场之后，在教导钱书修的问题上，她也愿意放松钱书修与钱家的关系，于老太太而言这就足够了。
“嗯。奶，您怎么来了？今晚可要住下？”饶是钱书修再怎么有礼，到了自家人面前还是免不了放松了状态。
老太太都没问，他就急忙相告:
“若是羽哥儿和星哥儿知道奶来了，肯定后悔今日没和我一同归家。”
这语气，听上去怎么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老太太疑惑地看了钱书修一眼，未曾从他脸上看到同等表情，只觉是自己听错了。
“有点事，明日便走。”
有关钱明珠的事，老太太不欲多说。简单解释了几句，反而让钱书修兴致更加高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