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老四未曾躲闪，倒是小秦氏挡在他面前，不让老太太打下去。
“娘，我想听听他的解释。”
小秦氏的声音透着清冷，她未曾吵闹，也不曾发怒，安静的似乎这件事与她毫无干系。
可老太太无比清楚，这件事影响最大的就是小秦氏了。
最为钱老四的原配发妻，无论是纳妾还是置办外室，小秦氏受伤最深。
有了小秦氏的阻挡，老太太这棍子如何也打不下去。
好吧，就按照小秦氏所说，听听看钱老四的解释。
钱老四对小秦氏同样存有愧疚，可再多的愧疚也阻挡不住他想要儿子的决心。
“淮娘，那柳氏是我救下来的，她答应我只要生下儿子她就走。我们成婚多年，只有喜姐儿一个孩子，我，我也是想等我们百年之后有个人能照顾喜姐儿。”
钱老四这话说得倒也不是全错，没有个兄弟照料，钱喜儿在夫家要了出什么事，也无人相帮。
可钱老四归根结底就是想要个儿子，哪怕没有钱喜儿，他也是想要儿子。
老太太听了又想打人，作为一个接受了新世纪教育的女性，老太太从不觉得有儿子就万事大吉。
儿子、女儿都是一样的好。
但古代这混蛋般的户籍制度，若是没个儿子，将来所有的家业都要收归族里。
女户的事，因钱喜儿与宋清词的定亲也再无可能。
宋家便是再大度，也不会让儿子入赘进钱家。
再说，宋清词前途远大，举人之位十有八九。一个大有前途的举子，也不该放弃原本的姓氏，入赘别家。
如此一来，生儿子似乎势在必得。
可钱老四是不是忘了，钱书星的到来就是为了解决他没有儿子的问题？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柳氏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老太太大概能猜到钱老四不喜钱书星的用意。
马上就要有自己的亲生骨肉了，钱书星这个过继的儿子又怎么能得钱老四青眼？
只怕钱老四更恨钱书星占着长子的位置，不能为亲生骨肉多存些家产。
现在的老太太无比庆幸，她没有硬逼着钱老四认下钱书星。现在的钱书星只是她老太太的干孙子，可与钱家四房没有干系。
老太太能想到的事，小秦氏自然也能想到。
想到钱老四对钱书星的不喜，她原本以为是因为钱书星的年岁大些，如今看来，不过是因为钱老四早就在为亲生骨肉铺路罢了。
可怜，她从头到尾都不知道真相。
“把她带回来吧。”小秦氏开了口。
一句惊四座！
老太太和钱老四全都盯住了小秦氏。
“淮娘？”
钱老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小秦氏居然要他把柳氏带回来？
是他听错了吧！
在钱家这些人中，钱老四觉得小秦氏是对不能接受他外面有人的事。可事到临头，小秦氏居然要他把人带回来。
是，是气话？
对上钱老四的目光，小秦氏还是那副不悲不喜的样子。
她反问钱老四:
“不是说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是，是有了身孕。”钱老四反倒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哪怕他为自己做了那么多的心理建设，他其实也明白，在这件事上是他对不起小秦氏。
可小秦氏这般大度，是他始料不及的。
然而，小秦氏的大度表现在方方面面。
“有了身孕的女子自是娇柔，你把她一个人放在外面，难免照顾不周。接回家来，我来照顾她。”
“我来照顾她”，“我来照顾她”……
这是什么天籁的声音啊！
钱老四觉得自己好像出现了幻觉，否则他怎么听到了小秦氏说要照顾柳氏的话。
坐享齐人之福，他真的有这个荣幸吗？
“淮娘……”钱老四激动了，他既愧疚又激动，他有许多的话要和小秦氏说。
他就不该隐瞒小秦氏，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他的淮娘处处为他着想。
小秦氏不着痕迹避开了钱老四的拉扯，她上前一步，来到老太太面前，竟是劝慰老太太:
“娘，终归是为咱们钱家开枝散叶的女子。便是妾室，也总归入了钱家的门，怎好让她一个人在外面生活？”
小秦氏怕老太太不同意柳氏入门，竟是以“开枝散叶”来游说。
要说小秦氏哪里对不住钱老四，便是没有为他生个儿子。这是小秦氏心中最大的伤痛，也是她无可避免的弱点。
其实，小秦氏曾经也动过给钱老四纳妾的心思。
别看在乡下纳妾算是大事，可在城中，纳妾不过稀疏平常。一顶小轿，甚至连衣服都不用准备，就把人纳进了家门。
钱家没有这个规矩，钱老四以往对儿子的需要也没有那般强烈，小秦氏便打消了这个想法。
而今，钱老四主动找了人，她怎还能阻拦？
小秦氏的话直接将柳氏说成了妾室，钱老四想说，柳氏不做妾室，话到嘴边，又想到了对小秦氏的愧疚，顿时就不说什么了。
按照他之前的想法，并没有想给柳氏名分的意思。待生下孩子，他便给柳氏一笔钱，让她离开。
而今，小秦氏不但接受了孩子，也接受了柳氏。按理说，他该满足了。
钱老四对小秦氏的提议毫无异议，老太太更是心绪复杂。
钱老四纳妾，小秦氏居然是这般反应，这让老太太之前准备好的话全都没了用武之地。
老太太也明白，在这个时代男子纳妾天经地义。可想不到在钱家，钱老大、钱老二未曾纳妾，反倒是钱老四头一个纳妾。
“你……你能接受？”
老太太知道这个时代三妻四妾乃是常态，可小秦氏与钱老四的关系这般亲密，纳妾……同另一个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小秦氏真能一点芥蒂都没有？
小秦氏笑得从容，她完全不曾气恼，反而像是松口气的感觉。
“我原就想着给老四纳妾，还没来得及提老四就找好了人。”
钱老四微微发窘，他原是不知道小秦氏的想法，因着小秦氏不能生育，之前还有过埋怨。
如今听小秦氏说这话，他心里顿时敞亮了许多。
小秦氏还在劝慰老太太:
“这是再好不过的事。”
“娘，咱家要添丁了，是喜事啊。”
“是，是喜事？”老太太有些发蒙。
小秦氏坚定地告诉老太太:
“是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