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秦氏看向钱兰儿的目光和看仇人一样。
可不是仇人吗？
但凡老太太不曾察觉，没有调查贺望春的亡妻，这件事说不定就在半推半就下成了。
到那时，生米煮成熟饭，小秦氏上哪找理去？
她说这话，钱兰儿不愿意听了。
“喜姐儿要求入赘！”这才是她介绍贺望春给钱喜儿的根本。
“四婶，你也知道，这年头好人家的男人哪个愿意入赘？贺望春在村子里也是一把好手，谁家不夸，谁家不愿？贺望春愿意入赘钱家，已是难得。”
这点，若没有那卷宗，或许还有点道理。
可在卷宗之下，贺望春便是再有能耐，也不能嫁！
“你这意思，我们还得感激贺望春不成？那贺望春再好，他也是个鳏夫。兰姐儿，四婶以为你和兰姐儿一起长大，胜似亲姐妹，你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兰姐儿走绝路啊！”
小秦氏心气不顺，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生气了。
钱兰儿明知道发生这样大的事，她自己根本拿不了主意，却瞒着大人私下行事。
小秦氏想想就后怕，钱兰儿怎么敢，她怎么敢用钱喜儿的一辈子开玩笑？
钱兰儿可不觉得招婿哪里不好，在此之前便是小秦氏也没关注过钱喜儿的心境。
“四婶，招婿怎么就成走绝路了？在此之前，我并不知道贺望春竟会做出这等事，我也是想盼着喜姐儿好。”
钱兰儿不承认自己有坏心，她若真想把钱喜儿如何，也犯不着给钱兰儿介绍贺望春了。
她说的话，小秦氏连声反问:
“你盼着喜姐儿好？那你为何不把这件事告诉我？你谁都不说，就私下替喜姐儿做了主张！”
钱家的孩子从来没有这样的，这么大的事不告诉大人就自作主张。
小秦氏心头忽然有了一个诡异的想法，她觉得钱兰儿不是性子变了，是整个人都变了，变得不是钱家人！不是钱兰儿！
“是奶说的，我们的婚事自己做主。”
钱兰儿丝毫不惧小秦氏的叱责，她有理有据，她这样做，是老太太的主张。
老太太可没让她给钱喜儿找男人，更没让她让钱喜儿嫁鳏夫。
“你！”小秦氏也是口才了得，她就这么和钱兰儿争辩了起来。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让谁，吵得不亦乐乎。
老太太默默观察着这一切，以往她就觉得小秦氏能力不俗，怎么看也不像是普通人家能培养出来的孩子。
但小秦氏一直不肯说，老太太也不方便追究。她在钱家生活了这么多年，对钱家到底有一份感情在，只要小秦氏对钱家无害，老太太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听她争辩，老太太忽然发现她到底还是小看了小秦氏。
小秦氏引经据典，条理清晰，恐怕非但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还是她仰望不及的存在。
不过，老太太连未来的皇帝都能认识，其他人在她眼中也变得不那么重要。
无论小秦氏的身份如何，老太太来者不拒。
老太太也不发话，静静地听着她们吵。直到两个人吵得口干舌燥，声音渐停，她才开了口:
“贺望春知道这件事吗？”
老太太的目光是对着钱喜儿去的。
吵架刚开始时，她还想帮着劝和，到最后发现自己完全插不上话，就呆呆地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太太突如其来的问话，让钱喜儿有些慌乱。
“他……”她咽下口唾沫，对上老太太犀利的目光，又快速低下头。
“你们见面了？”老太太总觉得这件事不简单，若只是钱兰儿提过一句，钱喜儿上了心，那么在得知贺望春杀妻一事后，钱喜儿不该那么决然否定。
只有她认可了贺望春，才会这么坚决。
老太太怀疑，事情比他们知道的还要糟糕。
钱喜儿看了眼钱兰儿，钱兰儿对她视而不见。
在老太太的紧盯之下，钱喜儿不敢说谎。
“就见过一面，还是隔着门见的。”
事情终于向着一发不可收拾的反响前进了。
“什么时候。”老太太感到好奇，钱喜儿一直待在家中，她什么时候能见过贺望春？
再说，贺望春那么大一个人若是来到钱家，没道理谁都没发现啊？
老太太的问题一环扣着一环，没了钱兰儿给拿主意，钱喜儿只能将真相说出。
“就是上回白哥儿高中摆酒的时候……”
“啪！”老太太猛地拍了下桌子。
“喜姐儿……”
老太太都不知道该说她傻还是笨了，钱喜儿私见外男，在这个时代一旦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想到钱喜儿和钱兰儿的感情，她对钱兰儿十分信任，这件事又是钱兰儿的主张……
事关女主，老太太深呼一口气，拿出全部的耐心与温和，寻求钱喜儿的理解。
“招婿入赘，非同小可。又发生了贺望春这样的事，此事等上一些时日可好？”
今日有个贺望春，他日还不知道会不会再出个贺望夏、贺望秋什么的。老太太无法改变钱喜儿的想法，只能暂时把这件事往后拖上一阵。
老太太坚定的神情中透着慈爱，钱喜儿毫不怀疑哪怕她现在不答应，老太太也不会对她使用强硬手段。
就像老太太说的那样，她给予孩子们充分的自由。
钱兰儿的心一下子被老太太击中，她说什么，她都遵从。
“好，我都听奶的。”
在钱家，老太太深得孩子们信赖。
“不用等，招婿入赘，就此作罢。”
小秦氏压根等不及想要打消钱喜儿这一念头，她悔不当初。
“喜姐儿，你何苦作践自己？咱们家会有儿子的，便是爹、娘生不出来，你奶已经答应了会从族中过继。”
小秦氏既悔恨自己没能生个儿子，也后悔自己没有早点知道钱喜儿的心思。
若是她早点知道，肯定不会让钱喜儿做出这等选择。
好在，现在也不晚，她必须要让钱喜儿彻底打消这一念头。
老太太眉头一挑，过继？
小秦氏改变主意了？
“奶，这是真的吗？”哪怕听了小秦氏的话，钱喜儿还是想听老太太亲口说真假。
她对老太太信赖万分，老太太说出来的话就是比小秦氏说出来的话更让她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