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喜儿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黑漆漆的房间没有一点儿人气,透着一股发霉的味道,像是许久没有人居住。
钱喜儿看了眼雕花的大床,看着上面铺放整齐的被褥,忽然忍不住干呕起来。
“呕……”
她总是这样,不来这里的日子感到想念,一旦来了这里,就会出现身体的不适。
这是她的婚房,是她成亲第一日住的地方。可成亲第一日,她就见识到了世间的龌龊。根本没有她想象中的美好,只剩恶心。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而来,钱喜儿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你怎么又来这儿了?给我点银子。”
昔日还算俊朗的汉子成了大腹便便的贵人老爷,留着两撇小胡子,肆意的目光在钱喜儿身上打转。
钱喜儿勉强忍住想吐的冲动,问他:
“你又要去哪赌?”
自从成了亲之后,贺望春便不再是以前的贺望春。成亲之前,钱喜儿所知道的贺望春有多么好,成亲之后的贺望春便有多么坏。
他不求上进也就罢了,他还沾染上了赌瘾!
虽说不过是几两银子的赌注,可贺望春是个种地的农民,若是没有钱家支撑,便是几两银子他也拿不出来了。
现在的贺望春彻底不干活了,见到钱喜儿就和她要银子。
“我不是赌,我是在赚钱。”贺望春不承认自己赌博,他冷脸瞪着钱喜儿:
“和你说了多少次了,别在外面败坏我名声。”
没有温柔,没有体贴,只有无尽的责骂和殴打。
钱喜儿不自觉按了按额头处的青紫,那地方被她用头发盖住了。但能盖得住伤痕,却无法挥去那入骨的疼。
“我何时败坏你名声?”钱喜儿将身体裹得紧紧的,毫不动摇。
“别再和我要钱了,我没有。”
成亲这些年,贺望春从她这里得去的银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八百两银子,这是以前的贺望春根本不曾想过的数字。
可他并没有感念钱喜儿的给予,反而变本加厉,从以前一个还算能干的汉子,变成现在什么都不干的闲散人。
钱喜儿是要把钱家立起来,是要找个上门女婿。可这样的上门女婿,还不如没有。
“你没有?”
贺望春看着钱喜儿,忽然就上了手,将她手腕上的镯子摘了下来。
“你干什么!”
钱喜儿哪里想到贺望春丧心病狂到这等地步,曾经连和她说句话都脸红的人,如今都敢直接上手抢她的东西了。
不,她其实从成亲的那一晚就该知道,贺望春根本没表面看上去那么老实。
“这不是有吗?”贺望春摇了摇玉镯,脸上露出得意的笑。
钱喜儿的赚钱本事比许多男子都厉害,他贺望春能娶个这样的媳妇儿,也算赚到。
眼见贺望春要把玉镯抢走,钱喜儿赶忙戒告他:
“这是王妃送给我的!”
这玉镯平日里钱喜儿都极为宝贝,小心侍候着,到了贺望春手中却碰撞得叮当响,每听一声,她都心惊得慌,生怕玉镯有损。
贺望春才不管这些,他看了眼玉镯的成色,自觉还不错,直接将玉镯收进了自己的胸口处。抬起头看着面色不安的钱喜儿,十分无赖:
“你们不是好姐妹吗,改日再让她送你对儿新的。”
反正,他拿王妃的东西也不是一次两次的,每次都是钱喜儿说德严重,人家王妃根本没看在眼里。
贺望春隐隐察觉到,王妃对他似乎有些忌惮。至于忌惮什么,他还没看明白。
等他看明白了,便是钱喜儿他都不必再有顾虑。
贺望春迈起步子就要走,钱喜儿知道他又要去赌。这次与往日不同,他要拿着她的玉镯去赌。
当下,钱喜儿的脾气就上来了,也顾不得自己身上还有伤,上手去拦贺望春。
“贺望春,你还是不是男人?成亲前,你说要让我过上好日子,要让我不必操劳,要担起四房的担子。可你看看,你都在做什么?”
她越说越气。
“从成亲到现在,你从未往家里交过一两银子,每次回来就是要钱,要钱,要钱。你赌博那事我谁都不敢说,我怕别人笑话我嫁了个软饭男!”
钱喜儿委屈极了,成亲之前,她以为有个上门女婿能让日子变得好过一点儿。可好过的日子一天都没有,她需要支撑起整个家。她的日子比成亲前还煎熬。
这就是她找的良人,这就是她自以为是的好男人。
贺望春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盯着钱喜儿:
“你要这么说的话,那咱们就好好说道说道。”
他一步步朝钱喜儿走来,钱喜儿这才惊觉自己的大胆,她赶忙甩开贺望春的衣摆,一步步后退。
贺望春不紧不慢地靠近,每走一步,就提出一个问题:
“当初是你要我入赘钱家的吧?”
这点没错。
“你知道什么是入赘吗?”
贺望春将钱喜儿抵在墙角,他一身的烟酒气铺面而来,把钱喜儿呛得直咳嗽。
贺望春可不管这些,他抓着钱喜儿的领口,残忍地告诉她:
“别人花媳妇儿的钱那叫吃软饭,我一入赘的女婿花媳妇儿的钱那叫天经地义。这可不是我要花你的钱,是你们钱家求着我花你的钱。”
什么是入赘?
入赘便是要花女方家里的钱,贺望春将这点看得很明白。
他脸上的笑似乎带着嘲讽,嘲讽钱喜儿找了他这么个男人,名副其实吃软饭,她也无可奈何。
钱喜儿眼中饱含了太多的失望与委屈,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随着她赚钱的本事一天天增大,她就更看不上贺望春了。
“贺望春,我要和离,我要和你和离!”
她尖叫着怒吼,好像要把满心的委屈发泄。
她怎么找了这么一个男人,赚不到钱也就罢了,竟还打她、辱她。
原本都要走的贺望春,听到这句话又回过头来。
“你再说一遍!”
他盯着钱喜儿,眼中毫无怜惜,平静的仿佛一潭死水,深不见底。
“我要和……”钱喜儿刚刚说了几个字,一声巨响响在耳边。
“啪!”
一个响亮的耳朵重重地甩在了她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