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亚远刚开车出来就看到路口站着的人,旁边不停有出租车经过,停在宋桉不远处的地方,然后拉着不同的乘客扬长而去。
她整个人就这么站在路旁,神色茫然而无措,看起来还有点委屈。
他原本想直接往前开,这个场景有点眼熟,不久前自己就做过一回。
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按了转向灯变道向左。
该用什么理由来解释自己只是路过的时候顺便停下来,林亚远手指敲着方向盘,脑袋里的小马达又开始咕噜咕噜转动。
摇下车窗,暼了眼反光镜,感觉这个笑容太欠揍了。
动动嘴角又换了个委婉的笑,才凑过头问道:“你站这儿干嘛呢?看你这魂不守舍的表情,又有哪个偶像出事了?”
说完他就想抽自己嘴,怎么笑容改了,说话还这么欠揍?
宋桉看起来还在走神,看到他的时候没有在公司里警惕又挑衅的眼神。反倒是懵懵的,眼底藏着无措。手里还紧紧捏着手机,像是要扣进去。
林亚远心突然软下来,又带着点刚刚那句话的愧疚,怕她真有什么事。
“怎么了?”急切问道。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宋桉撇了撇嘴,吸吸鼻子想把眼泪憋回去。但是没忍住,哭了出来,眼泪扑哧扑哧往下掉。
林亚远把车停在路边,急忙下车走过来。
“你别急,发生什么了?”他手在半空中悬空了半天,最终拍了拍她肩膀。
宋桉一晚上紧张感终于能松懈下来,兵荒马乱后,被压在心底的委屈感噗噗往上冒。
“我没事,”一开口还带着点颤音,“都处理好了。”
“那你真厉害。”林亚远跟看小孩一样抱肩看着她,语气听起来在哄人。
宋桉深呼吸几下,突然想起来,转过头盯着林亚远看了好几眼。
盯着他头上发麻,往后退了一步,从抱肩换成了抱胸的姿势。
“你干嘛?”他问道。
宋桉伸出手指,从林亚远身上转移到了后面他的车。
“你这车……是不是停在黄实线了?”说完手指又往上,“这里有交通摄像头。”
“……”
林亚远转头看了一眼,咬牙对她说:“上车。”
开会的时候挠挠脸颊,才想起来欲盖弥彰:“估计你这个点也叫不到车。”
宋桉这条消息过了好久才在群聊中显示出来,原本无信号的手机总是突然诈尸一下,像是为了给人一点点希望又收回的恶神。
媛媛浑身都在发烫,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
又测了一遍提问,挤在一旁的大妈凑过来一看大呼小叫。
“哎呀,怎么40.5了!再这么烧下去就得把脑子烧坏了!”
白婉静恶狠狠瞪了她一眼,不说话制造恐慌没人把你当哑巴。
窗外的雨已经不知道下了几个小时,常喻问乘务员借来毛巾,帮着一起给媛媛擦拭身体物理降温。
媛媛妈妈犹豫了好久,看了眼外面的瓢泼大雨,干脆一咬牙问道:“有没有雨衣?我带着她下列车走出去求救,媛媛得去医院。”
“不行的,现在这样你怎么出去?”刚刚大呼小叫的大妈又一阵高声,刺激得人脑仁嗡嗡作响。
白婉静手机这时候震动一下,慌忙把正在崩溃边缘的媛媛妈妈拦住。
“先别急,”她说,“有救援队正在过来。”
她突然说这话,周围一圈人露出将信将疑的表情。
乘务员这时候也走了过来,调解大家情绪:“大家先稍安勿躁,我们这边也联系了救援队,请求紧急赶来应援。外面骤雨未停,大家先不要冒着危险出去。”
“等等等!都等了多久了。”突然有个大声咆哮。
乘务员看起来年纪不大,在耳旁被突如其来这么一嗓子,吓得条件反射身体一抖。
正混乱间,感觉车窗外有一道光线闪过。
常喻眨眨眼,一晃而过的光线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往车窗边走过去,又看到强手电筒的光源,这次看得很清楚,直直得照射过来。
“哎!有人来了!”高嗓门大妈又大叫起来,一个劲招手,对媛媛妈妈说,“快抱上你家小孩,快快!”
白婉静第一次觉得这大妈今晚的吆喝不那么烦人。
救援队资源有限,媛媛和几个感到不舒服的人跟着一起去了医院。临走的时候小丫头还捏着张淮以的袖口不肯送。
常喻突然想起来说等下,把刚刚剩下的那包小熊软糖递过去。
“小朋友吃完药打完针可能会需要。”她有点遗憾没有带更多,也遗憾自己不能做很多。
列车长传来消息说抢修已经在顺利进行,如水注的雨势终于逐渐有变小的趋势。
常喻有了久违送了一口气的感觉,才感觉到脚后跟隐隐有点作痛。
她穿了不合脚的新鞋,一开始还没发觉,来来回回折腾大半宿,磨脚的痛感也涌了上来。
看到乘务员又开始重新安抚乘客,在她走过来的时候常喻说了声“谢谢”。
“什么?”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
常喻朝他笑了一下,又重复一遍说:“刚刚在慌乱的时候谢谢你们出来安抚情绪。”
乘务员看起来还很年轻,应该是刚出来工作没多久就第一次碰到意外。
常喻注意到,她抓着椅背的手在轻颤。
听到常喻的道谢后,还保持着职业微笑,眼神却有些湿润。
西安的天色终于逐渐好起来,上海夜空倒是夜色晴朗,只有午夜偶尔吹起的风,吹了一阵又停下来。
宋桉一上车就睡着了,脑袋贴在车窗上,还没来得及也忘记了说自己家地址。
林亚远只有在遥远的学生时代送她回来那次,才隐约记得她家地址。
遥远的记忆复苏启动到一半就哑火了,在路口绕了半天,实在想不起来宋桉家里的小区地址。
看了眼副驾驶上睡得不省人事的人,想了想还是没推醒她。
把车停在小巷处的一道阴影里,又把车内音量调低。
老城区的小巷道灯光昏暗,他看着宋桉半个身子落在阴影中,默默盯着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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