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才不是呢

妈妈躺在急诊室的病床上,右侧额头有一大块淤青痕迹,胳膊上还划破了皮,看起来是被桌角撞到。

她过来的时候给爸爸打了好几个电话,一直没人接。原本想打到家里,在电话接通的一瞬间又赶紧挂了。

妈妈和老太太最近因为她的原因,关系又恶化了一层。

老太太看不惯白婉静和朋友一起在外租房住,也看不惯白婉静所谓的追星,提过好几次,总觉得疯疯癫癫。

关于教育的问题,把妈妈叫回来说要再次商讨。说是商讨,其实也就是骂了一顿。

这件事还是白婉静很久之后才知道的。因为老太太的暴怒没有直接指向她,她的生活依然如此。

在这个有点畸形的家庭氛围中,她很少去深入了解。完成任务一般每个月惯例回去住几天,就这么在老太太制订的家规面前,好几次踩着地雷线蹦跶。

妈妈已经醒了,看到白婉静站在那里对她笑了笑。

原本就茫然无措的白婉静一瞬间更想哭了。

手机在震动个不停,微信群聊里和微博消息从刚刚起就没有断过。白婉静干脆把手机关了。

有医生走过来,把她叫过去交代情况。

“就你一个人?”医生扫视了一眼白婉静,看起来就是个小丫头,眼眶还红着,一直不停在哭。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还是点点头。

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说:“我爸还没来,先跟我说也一样。

医生扶了扶眼镜,犹豫了一下才说:“也行。”

“你妈妈最近有没有头晕呕吐,还有视力障碍的情况?”医生看着她询问道。

白婉静被问得有点懵,认真回忆了一下,说:“好像是有,是有点头晕。”

医生显然对她“好像”这个用词不太满意,指着电脑屏幕给她看。

“从ct结果显示来看,初步判断是脑积水,所以才会行走不稳,特别是在夜间,容易脚步悬浮。”

白婉静闭上眼睛,又有眼泪滑落下来。

“昨天夜里摔倒的吗?”她很轻得开口问。

医生没听到,也没有人回答她。

昨天晚上正值柯丛塌房兵荒马乱,她不停得在网络上一直看,在群里和一起追星的人说话,没怎么睡,却忘了给妈妈打个电话关心一下。

愧疚的情绪密密麻麻涌上来,白婉静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做。

打了爸爸电话还是没接,白婉静拿着医生刚刚给开的住院证,站在走廊里感觉有些无助。

她从来没做过这些,明明是生活中很平常的流程,也从来没有自己去经历过。

以往每次来医院,仅存的印象只有妈妈陪在自己身边,至于怎么入院的,跟着她爸就行。

“你怎么在这儿?”身后有个声音响起来,刘学旸从天而降站在距离自己几步路的地方。

白婉静转过身,眼眶还哭着有点肿。看到刘学旸后,一直慌乱紧绷的心突然就放松下来,咬紧下巴不说话,朝他这里走了过去。

问:“你怎么在这里?”

刘学旸突然咳嗽得特别大声,左顾右盼看了一圈,手在衣服上搓了两下。

又不能说自己被医生说躺太多,这多没面子。

他想了想捂着腰开始胡扯:“前两天去健身房的时候可能拉到肌肉了,浑身肌肉有点酸痛,过来看看。”

说着还不忘做出个举哑铃的动作,看起来有点傻。

又“咳咳”两声,说:“你去陪你妈妈吧,我来办入院。”

白婉静还在想逞强:“不用了,我……我自己来。”

刘学旸看着她笑了一下:“你下次有机会再去,现在你总不能让我进去陪你妈妈,万一她把我当女婿怎么办?”

说完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掉,一句话里面踩了两个雷。

什么叫“下次有机会”,谁会希望医院还有下次机会。还有什么女婿,他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脸开始红了,白婉静倒是今天第一次笑了起来。

她点点头说:“谢谢你。”

说得很轻,刘学旸却听得很仔细,嘿嘿傻笑两声,一溜烟就跑去了一楼。

回到妈妈床边等待护士来换手上伤痕的药,急诊室空间有限,旁边有个孩子手被烫伤,哭声嘹亮能响彻楼顶。

白婉静站在床边不知道能做什么,只能握紧妈妈的手,又觉得这样会不会对受伤的地方不好,赶紧放下。

来来回回,浑身充满了不知所措。

妈妈倒是笑了,看了眼门外,早就没人了,还不忘问一句:“刚刚那个男孩,是跟你一起去北京玩的吗?”

妈妈朝她眨眨眼睛,眼神中有了另一层意思。

“才不是呢。”她微微低下头,把头发挽到耳朵后面,手腕上的蝴蝶纹身从袖口里露出来,“他是一个朋友。”

“哦……”妈妈把尾调拉得很长。

头晕得症状还没有过去,白婉静说出去给她买点水。

在病床前坚强了很久,一转身没绷住眼泪又往下掉。

在刘学旸回来之前,她终于打通了爸爸电话。

对方语气中有点责怪:“都说了电话打不通留言就可以了,我看到了会回复,这样一直打过来像什么样子,显得小家子气。”

白婉静张了张嘴,没想到他爸看到这十几通未接来电后,第一反应是这个。

明明印象中在自己小的时候,她爸还不是这幅样子,会在老太太三令五申小孩子不能吃糖的规矩下,给她偷偷留一颗维c软糖。

“妈妈住院了。”她换成了小心的语气,“您能来吗?”

电话那头没有像她这么慌张,短暂沉默后说了一句:“行了我知道了,我一会儿过来。”

没问具体情况,倒是跟白婉静:“别哭了,这么一点小事在公共场合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挂了电话她像是被抽干最后的力气,靠着墙面大口呼吸,白婉静突然感觉到胸口不能呼吸了。

她不敢往家里打电话,就是怕老太太会这么说。

白婉静才想起来,她已经逃避这个家庭氛围很久了,连爸爸从什么时候起变了都不知道。

和老太太周旋折中的防线被突破,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些年能耍叛逆脾气,而没被家里真正教训过,妈妈到底帮她挡住了多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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