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在宋林森的老花镜上转了一圈，宋桉把涌上来的酸涩情绪压下去。
天气很热，能看到宋林森不知是因为被晒的还是着急，脖子和后背出了一身汗，表情看起来有点窘迫。
“我看看。”宋桉走上前。
其实操作并不难，但是宋林森连手机导航都不怎么会，还是宋桉教了他好几次，又把常用目的地一个一个先保存好，他才逐渐用起来。
父母年纪大的这一辈，对电子产品不熟悉也不奇怪。
所以宋桉为了安慰他爸，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操控屏。
“这确实有点复杂。”宋桉说。
“是吧，我就说，你看之前直接地下车库停起来多方便。”宋林森因为这句话心情一直不错，到门诊楼的路上一直在嘟嘟囔囔。
“行了，知道了。”杨时亭白了他一眼，“你现在不难受了？”
宋林森及时闭嘴。
宋林森原本就有慢性气道炎症，近几年稍微症状缓解了一些，从月初开始又觉得一下子就难受得厉害。
杨时亭原先开过乳腺手术，也跟着定期来复诊。
挂号窗前排了好长的队，宋林森一走进去，被人引导着门口自助操作的机器，挠头研究了半天。
宋林森一向自诩身体强壮，来医院的次数很少，他现在像个看什么都新奇的小孩。
“我网上挂过号了。”宋桉走过来操作自助机器，然后带着宋林森往里走。
“哦，那挺方便的。”宋林森跟着宋桉往二楼走，“就像你上次帮我网上订长途大巴票，也挺方便的，都不用现场去排队。”
宋林森嗓门大，说话的时候电梯前面有人往后看。
宋桉拍了拍他提醒这是在医院，说：“那以后我教你……”
自动电梯到了尽头，宋桉撑住扶手往前走，又转过身对她爸说：“不去学也没关系，以后有需要可以来找我。”
宋林森愣了一下，然后笑着拍拍胸脯问：“我这点还学不会啊？”
乳腺科和呼吸道科不是在一层，宋桉陪她妈做完了检查，看了眼时间应该是快排到她爸就诊了。
抽空往楼下跑，快要跑到的时候看了眼播报人员大屏，宋林森已经进去了。
最里侧的一间诊室，门从里面被打开。
宋桉看到宋林森旁边还有个人，身板挺直无比乖顺，手里还拿着宋林森的医保卡。手机屏幕没按上，宋桉大老远就能看到他开着备忘录界面，大概是为了记录医生交代了什么。
有点哭笑不得，这人大学上选修课都没这么认真。
还是宋桉在旁边认真记笔记，用一顿饭一页纸的要求来等价替换。
这交易很值，宋桉每次想到这个就忍不住夸自己小机灵鬼。
然后看到林亚远和宋林森逐渐走进，拿着手机备忘录跟她挑了挑眉。
“请我吃饭。”他站在宋林森身后用唇语无声说道。
宋桉朝他咧了咧嘴，就听到宋林森接过社保卡说：“小林，小林是吧？”
宋桉感觉对面林亚远此刻背比协助军训那会儿还直。
“今天真是谢谢你。”宋林森说话的时候跟宋桉一样，喜欢弯起眼睛。
就是这说话时看过去的眼神，充满慈爱，慈爱得宋桉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宋桉有点头疼，当初她为了防止家里长辈和周围邻居再给她介绍相亲对象，和林亚远一拍即合形成联盟。
不过也只是偶尔提上一嘴，在父母问起来的时候回答相处得还不错。
这还是宋林森第一次见到他。
“你怎么过来了？”宋桉去自动贩卖机买水。
医院一楼便利店人太多了，宋林森想去买水，被宋桉按了下去。
“我来找我朋友。”他看向了楼上的方向，“他今天出诊。”
“哦……”宋桉很轻得回复一声。
话题停在了这里，过了半分钟，林亚远才继续说：“下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叔叔在这里。”
中间半分钟像是被按上了暂停键，宋桉往回看了一眼，宋林森正在往这里看。
“你怎么知道这是我爸？”宋桉打断了他的话。
对面手里也拿着两瓶水，挑起一边眉毛：“我在你家看到过照片，叔叔阿姨结婚照，就摆在客厅。”
那张照片宋林森才二十多岁，还很黑。笑得跟田里刚放完牛，捡到一袋玉米棒子，急着带回来说晚上加菜那样别扭中带着点真诚。这样都能认出来，宋桉还挺佩服林亚远的认人能力。
“我爸怎么认得你？”
她把手里的两瓶递过一瓶到他手中，剩下的一瓶拧开瓶盖。
“我自我介绍的啊。”林亚远说。
“噗——”一口水认出来。
“你怎么介绍的？”虽然已经来不及了，宋桉不忘结合当时情境，给了个警告的眼神。
“嘿嘿。”林亚远笑而不语。
宋桉眯起眼睛，见他笑得更欠揍了。
从自动贩卖机回到二楼的时候路过急诊室，里面有个女生被她爸爸推着轮椅出来，脚踝上包得跟个粽子一样，应该是伤到筋扭了脚。
边走她爸还边教育她：“让你小心点小心点，现在好了，把腿摔了。这么多人你非要过去挤，你看到你那什么什么，那个小偶像了吗？”
女生被骂得有点不好意思，低着头拿手遮脸，不敢抬头看她爸。
没走几步，女主爸爸手机响了起来。
“快去快去。”从天而降的救星，女生跟她爸挥挥手，坐在原地看到她爸爸走到旁边后松了一口气。
也不是多旁边，就几步路的距离，恰好站在了宋桉旁边。
“……我现在在医院陪女儿，你先把物流单和客户对一下。我晚点送她，给她回家烧好饭就来公司。”男人说话声很轻，回头看了一眼。
小姑娘正在玩手机，没注意到他这里。
“没什么，”他又对着手机说，“出去玩的时候不小心磕着碰着了，孩子嘛，都这样。”
打完电话又走了过去，推着女儿走了。
宋桉把水瓶盖子拧上，停下脚步看这对父女离开。
“你认识他们？”林亚远也停了下来。
“不，不认识。”宋桉摇摇头，“就是想到了一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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