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祐唐 (.)”!
仲春天气吃火锅显然不是个好选择,尤其是在既没有电风扇也没有空调的年代。
虽然没有辣椒搞不出红汤火锅,但一个小炭炉放在中间,兄弟俩吃得满头大汗。
“这锅子味道好!”李承乾在汤里面捞了半天,捞出来两丝熬着调味的蘑菇,迫不及待放在蘸碟中蘸了蘸填到嘴巴里,打了个饱嗝之后道。
“皇兄若是没吃饱,叫厨子再片些羊肉来就是。”李祐笑呵呵地朝李承乾举了举酒盏。
“嗝——”李承乾跟着举杯喝了一口酒,摇了摇头,又努力眨巴了两下眼睛,道,“不必了不必了,已经饱了,只是味道太好,有些忍不住而已。暴饮暴食不合养生之道,今日已经吃得够多的了。”
火锅的历史其实很长,后世发掘的西汉时期海昏侯墓中曾经发现过火锅专用的炊具,已经有了后世铜火锅的雏形,只不过一直到唐代,都不甚流行而已。直到宋朝,海外输入的香料、植物多了起来,单纯盐水涮肉变得味道更加丰富,火锅才有了大火的趋势。所以李承乾对于火锅的吃法并不陌生,但那种炖煮白汤的法子却是第一次见。wutu.org 螃蟹小说网
李承乾满脸通红醉眼迷离,李祐拿来的酒瓶中也只剩下一个瓶底儿了。不过李祐耍了个心眼儿,自己那瓶酒酒精度很低,但给李承乾的那瓶却大概有个三十来度——这对于喝惯了唐朝低度酒的李承乾而言已经算是烈酒了。
眼看着李承乾上头了,李祐才笑呵呵让人撤下锅子,重新泡了浓浓的茶水上来,笑眯眯和李承乾叙话。
“今日小弟才算是见到皇兄真面目啊!”李祐意有所指,指了指李承乾身上一身月白色的内衣道。
“哈哈,魏晋名士风流,今日我也是第一次学着这般狂放!”李承乾饮了一口茶水,只觉得浑身毛孔猛地张开,一瞬间似乎热气奔流而出,身上说不出的熨帖,忍不住长长出了口气。
“本就该如此。”李祐点头,“你我本是亲兄弟,要不是年岁差的稍大些,原本应该是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在乎那么些干什么?”
“五弟这话说得好!”李承乾眼睛一亮,朝李祐竖了竖大拇指,然后忽然叹了一口气,道,“唉,为兄也是拘束得紧,一天天的,一群夫子整天盯着为兄,殿下应该如此、殿下不应该如此、殿下错了、殿下谬矣……从八岁开始就这般,谬矣谬矣,荒谬了这么些年,为兄都觉得日后登基,也该是个昏君!”
李祐眨了眨眼睛,李承乾这是酒后吐真言了啊!“吾若为帝,必肆吾欲!若有臣下谏,遂杀之。杀五百,岂不定?”李承乾以后的乖张性情,不得不说和这多年太子生涯所接受的教育方式有极大的关系。
“皇兄辛苦了!”李祐实在是不知道应该如何接这话,只好朝李承乾拱了拱手,有些怜悯地道。
“辛苦?”李承乾面色一怔,仔细看了看李祐的面色,见确实是带着怜悯,而不是嘲讽,心中竟然十分舒坦,愣怔了一瞬间,才仰头哈哈大笑,道,“辛苦!确实是辛苦啊!”
“没办法,谁让咱老子这么厉害呢?”李祐笑着摇了摇头,“虎父无犬子,皇兄是父皇接班人,自然天下人都盼望着皇兄也能像父皇一般允文允武。欲戴王冠,必承其重,皇兄身为太子,自然是要受这些辛苦的!”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李承乾玩味地咀嚼了一番这句话,认同地点了点头,语气竟有些悲伤地道,“五弟懂我!”
“你我亲兄弟,不正应该如此吗?”李祐笑着摇了摇头,“皇兄身为太子,本身就应该多受些磨难,民间传说,玉皇大帝登仙之前凡间名字叫做张百忍。你看,玉皇大帝都得‘百忍’才行,何况是凡间天子?”
“哈哈……”李承乾闻言大笑,道,“玉皇大帝姓甚名谁为兄一点儿也不在乎,但早晚有一天……”
李承乾这话没说完,但面色却变得十分生冷。
李祐心中一紧,赶紧道:“皇兄倒不必‘百忍’。孙道长如今就在我府中,昨日与孙道长闲聊,孙道长说起曾经诊治过的一对百岁夫妻。民间百岁老人本就少见,夫妇俩都活到了百岁年纪更是凤毛麟角。孙道长便忍不住询问这对夫妻养生之道,那对夫妻家中也并非豪富,不过小富之家吃饱穿暖而已,但夫妻俩自成婚后感情甚笃,从未红脸吵架,两人遇到什么好事坏事都愿意和对方说一说,老翁曾说,喜事说与老妻,心中喜悦便加倍;悲事说与老妻,心中苦闷便减半。孙道长说,这是极为简单但却又极为困难的养生之道。”
“民间有智者啊!”李承乾大为感叹。
“小弟将这事儿说与皇兄,便是要让皇兄不受那‘百忍’的折磨。”李祐道,“父皇英明神武,但也有能说话的人在身边。刘寅不过一介内宦,但与父皇名为主仆,实则友人;舅舅与父皇年少相识,到现在君臣相得,父皇也将舅舅当成知己看待;母后与父皇情比金坚,天家夫妻,历朝历代帝后能比得上父皇母后的闻所未闻。父皇身为天子,身边至少有这么三个能随时说一说心里话的人。皇兄若是也有这样的知己,将心中苦闷与之说一说,‘百忍’就不必忍得那般辛苦了。”
“五弟此言甚是!”李承乾认可地点了点头,但却紧接着又叹了口气,道,“父皇可不是生来的太子,东宫里面你那嫂嫂,又如何比得过母后?”
李承乾摇了摇头,忍不住笑了笑,瞅着李祐道:“倒是五弟,原本与为兄并不亲近。为兄又哪里能想到,你竟是极明晓为兄心思之人?可惜五弟已经就藩齐州,在长安逗留时间不会太长,否则为兄一定三五不时便要来混一顿五弟的餐食才好。说来说去,果然还是舅舅看人极准,之前便要让为兄多与五弟亲近,原来舅舅也看出了为兄心中苦闷,只是他是长辈,却不好与我等少年饮酒畅叙,便只好让为兄来找五弟了。不得不说,舅舅确实深知人心。”
李祐暗中点头:娘的,破了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