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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许洛枝所有的思量都在这一刻凝固。

她一瞬不瞬地望着傅霁清的眼睛, 仿佛是在探究他话的真假。

他的目光很坦诚,那双桃花眼能让人深深地陷进去,仿佛他对你的爱意热诚又情深至切。

许洛枝想,四年前她或多或少是被这双眼睛给骗了。

后来在梦里反复出现的, 脑海里回想的都是那一瞬间的对视。

以前轻而易举忘记的人, 现在就能突然情深根种了吗。

“洛枝!”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许洛枝率先挪开视线, 越过他望向后面的周景衍,正满脸怨意的朝这边走。

她抿了抿唇, 往前迈一步。

“洛枝。”

不同于周景衍紧张焦急的语气, 他轻缓的嗓音如清风般掠过耳畔,夹杂着几分无奈和缱绻。

“有些事是靠做的, 不是靠说的。”

许洛枝留下淡淡的一句, 继续往前走,到周景衍的身边,听他气愤的抱怨:“他太有心机了,故意引着你老板跟我谈新节目的事, 然后跑出去找你。”

周景衍回头望一眼站在原地的傅霁清, 低声问:“他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

周景衍知道她不想说, 摆手散漫道:“算了, 无非是想勾引你的话, 我也不乐意听。”

许洛枝懒得理会他, 回到包厢里面。

总经理见只有她和周景衍,用眼神询问怎么回事, 许洛枝摇头示意没事, 直径的走回原位。

没过多久, 傅霁清回来了, 背靠着座位, 右手随意的搭在桌上,依然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斯文矜贵模样。

只是一言不发。

大家都不讲话,总经理只能主动打破尴尬的局面,提起《面对面》节目:“洛枝也是很荣幸啊,傅总才上完你的节目,下一期又是周少。”

许洛枝微微笑着,压根不想接这话。

节目主持人是她,让网播量第一的是她,上热搜有出圈梗的也是她,谁来都差不多,她不需要为别人感到荣幸。

傅霁清扬扬唇,同样没有回话,只有周景衍笑着说:“我跟洛枝认识这么久,早该来的。”

总经理“哎”了一声,有意讨好他:“就是太熟才没有想到嘛。”

这话深得周景衍的心,意味深长的瞥了眼傅霁清,“是啊,不像有些人。”

他依然不言不语,只挂着浅淡的笑容,让周景衍觉得很没劲,也不想再多说。

一餐饭吃了快两个小时,散场后,总经理客套两句,赶紧带着副经理和两位总监先离开。

走前不停地用言语和眼神暗示许洛枝,好好的招待他们,一个都不能得罪。

她觉得很可笑,又深感疲惫。

停车场只剩他们三个人。

周景衍更肆无忌惮的挑衅起傅霁清:“傅总今天怎么这么沉默?因为情场商场都失意了吗。”

傅霁清没有搭理他,目光一直追着许洛枝,低声问:“星期六有时间吗?映池有事找你。”

周景衍下意识想替她回绝,听见许洛枝回答:“有。”

“洛枝!”他有些气急败坏。

“好,周六见。”

不等周景衍多说,傅霁清上车走了。

许洛枝坐上周景衍的车,第一句就是:“你今天过分了。”

“是吗?我不觉得。”周景衍语气散漫。

“圈里的谣言我可以当做不知道,聚会我也能继续去,但是今天的事你僭越了。”许洛枝声音淡淡的,只是在平述着事实。

他给她牵线送资源,她就认真做节目回馈,他带她进入上层圈子,她就纵容他一直享受独特感。

他们之间原本就不纯粹,参杂着利益关系,互相利用,其他的她能配合,但像今天这样把她当做争夺的筹码,她不愿意。

周景衍把玩着打火机,声音慵懒:“你是真对他上心了吧。”

许洛枝没吭声,他又说:“如果换成梁向荣,你会直接纵着我气死他,哪会在乎这些小事。”

她闭了闭眼,不可置否。

比起周景衍的僭越,她更介意的是傅霁清。

无论他怎么解释,他在周景衍之后赶来送投资都是事实。

许洛枝掠过这个话题,转言道:“新节目的投资已经定下来了,是清辉集团,跟傅霁清没有关系,你不要再闹。”

“行吧。”他随意的应声。

许洛枝侧目看他,周景衍举手做投降状,好声好气的应下来:“行行行,都听祖宗的,我不插手了。”

“你如果真想赢过他,在事业方面多下点功夫。”

而不是在她身上做无用功。

周景衍哎哟一声:“我说祖宗啊,你怎么跟我爸口吻一样了。”

“你爱听不听。”许洛枝懒得多劝,连项目流程都弄不清楚的副总裁。

“听,我听,我回去就好好研读。”周景衍又提起面对面节目的事。

许洛枝问:“你为什么不发个人信息?”

“我浑身上下哪点信息你不清楚啊,还需要发什么?”

被他这么一搅和,气氛变得松快起来,许洛没好气道:“不发你别来。”

“发发发,都听祖宗的命令。”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到小区门口,最后下车前,周景衍说:“听我一句劝,别陷进去,他眼里只有事业,不会在情场多费功夫。”

许洛枝沉默半晌,淡声道:“知道了。”

她回到家中,入眼的是那张穿着白色旗袍的照片。

照片上不止有她,旁边站着的是西装革履的男人。

不喜欢上层圈子,偏偏喜欢上他,不喜欢去聚会,偏偏为他经常去。

她早就陷进去了-

隔天,许洛枝丝毫不意外被总经理叫进办公室,她猜到会听到什么话,连假笑都不想给,面无表情的站在桌前。

“周景衍说不投你的新节目了,后面有需要随时找他。”

许洛枝嗯了一声,估摸着总经理对这个结果很满意,有清辉集团,又得到周少爷的许诺。

紧接着,她听见总经理气恼的声音:“傅霁清也不准备投我们的节目了。”

许洛枝怔了一瞬,微抿下唇,没有接话。

“这就是你昨天处理的结果?”

她压住心底翻涌的恼火,冷声道:“张总,您听过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吗?”

周家和傅霁清闹成这样,他真要贪心,只会两边都得罪。

总经理不耐烦听这些,挥挥手示意她出去,许洛枝回到演播厅时仍然觉得烦躁,连带着对这份工作都开始抵触起来。

等录制完节目,许洛枝找到虞迟,问她:“你先前提的杂志封面,报价多少。”

虞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哦,那个其实不算杂志封,它需要给一款包包做推广,所以价格不错,报价是两万。”

“帮我接了。”

许洛枝有名气后,不断地有杂志封面、品牌代言找她,甚至有综艺节目组打电话来问,她先前都让拒绝了。

虞迟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许洛枝又道:“马上国庆节,商演活动能接的都接。”

“洛枝姐你不是在推进新节目吗。”

“没事,我能忙得过来。”许洛枝补充一句:“先接报价高的。”

虞迟懵懵地点头:“好。”

许洛枝周六有场主持活动,散场后她才开车去Cake咖啡店。

傅霁清不再投资和尘公司的节目,也没有再和周景衍起冲突,仿佛真的在应证自己的话。

她走进咖啡店,里面没有顾客,但意外的是,傅霁清不在。

“洛枝,你来啦。”林映池笑着跟她打招呼,而后说了一句:“我哥临时有事,没有过来。”

许洛枝反驳:“我不是找他。”

林映池盯着她打量几秒,突然道:“我好像从没提过他是我哥。”

她没有进家里的公司,也不参加聚会宴会,圈里知道林映池和傅霁清关系的都不多。

许洛枝垂了垂眼睫,慢条理斯地回:“他说过。”

“好吧。”林映池觉得她没有必要撒谎,“今天想喝什么?”

“温水吧,最近嗓子不舒服。”

林映池边给她倒水边问:“你是工作太忙,用嗓过度了吗?”

许洛枝点头:“应该是。”

林映池把水杯放她手边,“你也太辛苦了,需要录节目,需要主持活动,听孟阑说他投的新节目也是你在全权负责。你现在都这么厉害了,干嘛拼成这样。”

“为了赚钱啊。”许洛枝故意弯唇道。

林映池能感受到她是不愿意讲实话,笑起来应和:“确实,钱永远是最香的。”

她弯腰低头,从吧台中间翻出一张邀请函,递过去:“给你。”

许洛枝接过来,看见是婚宴的邀请函。

主角是林映池和孟阑。

“你好像也不意外这件事。”她托着下巴,语气别有深意。

许洛枝面不改色,神情自若道:“他也说过。”

“好吧。”林映池停顿两秒,转而念叨起来:“其实我不太想结婚,但是没办法,商业联姻不能拒绝。”

“你是不喜欢孟阑吗?”

“是啊,我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我俩可真倒霉啊就这样被捆绑一辈子。”

许洛枝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能说出口。

暗恋者的秘密,不该由旁观者来揭开。

许洛枝拿到邀请函,又坐了十分钟后,离开咖啡馆,开车回家。

走到小区里面,她瞧见不远处有道眼熟的身影,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

直到男人走到路灯下,暖光衬得眉眼越发温润,漆黑的眼眸凝视着她,眸底映着光,微微荡漾。

“怎么会在这里?”

不是说临时有事吗。

“先前是有事,已经处理完了。”傅霁清猜到她在想什么,轻声道:“走走吧。”

许洛枝答应了,走在他的旁边,慢慢地绕着花坛散步,晚风一阵阵吹拂,好不惬意。

“给你邀请函了吗。”

“嗯,但映池好像不乐意。”

“她根本不想结婚,跟我提过两次想把婚宴推迟。”傅霁清有些无奈地道。

许洛枝反问:“那你有办法吗?”

傅霁清轻轻摇头,“她的事我管不到。”

虽然能看出孟阑的喜欢,但许洛枝还是很同情林映池,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人,谁都不能帮忙。

其他人商业联姻她都没有多大感觉,上层圈子利益的往来而已,可林映池从小不受家里待见,没有享受到优渥的条件,却需要被当成筹码。

“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孟阑已经是最好的了。”他的声音很低,很轻:“总有些不得已。”

许洛枝想到他的家族,他的父母,忍不住问:“你以后也需要这样吗。”

“不用。”傅霁清侧目看她,嗓音里夹杂着笑意:“我只娶我喜欢的。”

寂静的夜里,他低沉愉悦的声音显得分外清晰,绕过花坛一圈,许洛枝说:“回去吧。”

“好。”

她转身往住的楼栋方向走,傅霁清不紧不慢地跟着,直到进了楼道,他依然在后面。

许洛枝微蹙起眉,问他:“你不回家吗?”

“我搬家了。”他轻晃手中的钥匙,笑道:“在楼上。”

16

许洛枝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禁不住又确认一遍:“你搬到楼上了?”

巴掌大的小脸写满惊讶,漂亮的眼眸微微瞪圆了些,傅霁清见惯她淡然如水的模样,难得能看见这副神情, 扬唇笑起来:“嗯, 这边离我的公司近。”

许洛枝知道, 他说的是实话。

昭泽公司就在小区斜对面,他家需要往前再走一段路。

但是都隔得不远, 都在江清路上。

许洛枝想到他先前说的话, 撩眼看过去。

傅霁清目光定定地落在她身上,坦诚又炽热, 仿佛在无声地说着, 也是因为你。

许洛枝的心不受控制乱了一瞬,侧身继续往电梯方向走,傅霁清很快跟着进来,没有摁楼层, 一副等她动手的模样。

同小区同一栋楼他都能办到, 同层楼好像不是难事?

她忍不住问:“你也住十楼?”

傅霁清这才慢悠悠的伸手摁电梯, 在她的注视下先摁了10, 而后又往上摁16, 笑道:“原来你住十楼。”

“”

电梯很快到十楼, 再见两个字没有来得及讲出口,他问:“会晨跑吗?”

许洛枝摇头, 他摁住电梯, 又问:“晚上散步吗?”

“偶尔会。”

傅霁清没有再问其他的, 笑着说:“明天见。”

许洛枝回到家里, 打开林映池给的邀请函, 又看了一眼上面的两个名字。

哪怕是商业联姻,林映池毫无感情,对孟阑而言也是得偿所愿,他看起来挺高兴的。

许洛枝起身拿过架子上的相框,回到卧室,拉开梳妆柜的抽屉。

里面是从玄元寺求来的佛珠和签,还有一本《少年维特的烦恼》。

书是从Cake咖啡馆带回来的,他以前看的,在上面批注不少。

傅霁清看得大多是商业书,会洋洋洒洒写很多感想,文学书也有几本,后来许洛枝翻过每一页,看他写的每一句话,最后带走了《少年维特的烦恼》。

书里有段男主描写如何喜爱女主,坦露心扉,大胆表达爱意。

他在这段旁边只写了三个字:不理解。

不理解少年为什么会有如此炽热的爱意。

她把相框也放进去,锁住了抽屉。

许洛枝每天上下班时间不定,没有把傅霁清的那句明天见当回事,谁知隔天晚上,就在小区里遇见他。

准确来说,是在楼下遇见的,如果不是正巧看见他从车里出来,都让人怀疑是故意堵她的。

“吃饭了吗?”

许洛枝点头:“吃过了。”

傅霁清低头看向她的鞋,今天有主持活动,穿的是高跟鞋。

“改天再散步吧,先回家休息。”他笑着说。

“嗯。”

傅霁清和她一起往楼道里走,缓慢而轻柔的嗓音在狭窄的环境显得更加动听:“今天主持的哪家活动?”

许洛枝说:“华园。”

华园集团的董事长对林映池很冷漠,导致傅霁清不喜自家这位亲戚,每次都是碍于两家关系去捧捧场撑个场面,平时倒是没怎么关注。

“华园活动很多吗?”

“它家小活动很多,开的价格也不错。”

傅霁清有点好奇:“方便透露吗?”

许洛枝没有觉得这是说不得的秘密:“看活动大小和主持时长,通常能有五位数。”

他轻“嘶”了一声,似乎没有想到。

她暼过去:“觉得贵?”

不少活动方都嫌她报价贵,许洛枝也确实是深城最贵的主持价格,但她的名气和实力就该摆在这样的位置。

“不会,再高的价格也是你自己慢慢累积的。”电梯到了,他伸手挡住侧边,笑了笑:“我是看不出华园能这么大方。”

毕竟给林映池准备的嫁妆都拿不出手。

许洛枝走进电梯,意味深长的悠悠道:“你们昭泽在这点确实不如华园。”

傅霁清愣了一下,嘴角不禁勾起来,语调略微扬了扬,带着些宠溺:“是给你压过价?”

好像只要她说是,就马上帮她去讨债。

许洛枝不肯说。

公司平时需要处理的业务很多,活动请主持这样的事通常不会报到傅霁清这边,他也不清楚。

电梯到十楼,许洛枝道再见后走了。

傅霁清回到家后,给管市场部的总经理打电话,问国庆线下活动的事。

等听完总经理的汇报才问:“主持人请的谁?”

总经理说了一个不认识的名字,傅霁清语气自然:“许洛枝不是深城最有名的主持人吗,为什么不请?”

“我们先前问过她的报价,不符合预算。”

“你也是这样跟她说的?”

总经理“啊”了一声,然后点头:“是这样说的。”

傅霁清揉揉太阳穴,给气笑了:“你们可真行啊。”

因为化妆间装摄像头的事,许洛枝一直不喜欢华园集团,但昭泽从来没有用过她,想见他只能去华园。

同小区一段时间后,许洛枝发现他的生活习惯很好,每天都坚持晨跑锻炼,晚上偶尔会叫她下楼散步。

早上准备去公司录节目时,正巧碰见他跑完步,穿着白色休闲短袖,身上散着运动过后的热气,额间的汗水顺着侧脸滑落,喉结微滚,满满的荷尔蒙气息。

不似平时矜贵斯文的模样,许洛枝不免多看了两眼。

“去上班?”

“嗯。”

“急吗?”傅霁清说:“一起去吃早餐。”

许洛枝从来都是提前很长时间到场,现在离录制时间还早,点头答应了。

“等我十分钟。”

他回家换衣服,再下来时又换成熨帖的白衬衫,短发发尾有点湿,似乎是刚洗过澡的,温润的气质里又带点欲。

“走吧。”

傅霁清带她去附近的一家早茶店,里面人不多,他熟练的点了两碗粥和茶点。

“这家你来过吗?”

“没有。”

江城的早餐文化很浓,每天早晨都有很多种选择,来深城之后,许洛枝把肠粉和粥都吃腻了,现在很少吃早餐。

“正好尝尝,我前两天刚发现的。”他笑着说。

老板很快将茶点和粥端上来了,许洛枝尝了一个奶黄包,傅霁清问:“怎么样?”

她说:“比其他店的更甜。”

他唇边露出笑来,像是好不容易发现的宝藏被赞同一样:“我也这样觉得。”

许洛枝的粥没有喝完,其他东西也只吃了一个,停筷不动了。

“不喜欢?”

“早上不习惯吃这么多。”

傅霁清想了想说:“我记得江城有早餐文化。”

很多在外工作的人都是节庆回老家,但商演活动通常会在节庆举行,许洛枝因为工作经常回不去。

这两年,她只有春节才能回家。

提起老家,许洛枝也禁不住弯唇笑起来:“是,江城的早餐种类很多。”

傅霁清的语气很温和,像是漫不经心的提起:“我都没有去过。”

她顺着话说:“有空可以去玩两天。”

“你当向导吗?”他问。

许洛枝默了两秒,回答:“如果我也有空。”

傅霁清笑起来:“好。”

吃完早餐,傅霁清把许洛枝送到和尘公司楼下,刚刚停稳,看见旁边有辆熟悉的红色法拉利。

一下车,周景衍就跑过来,阴沉着张脸,看着他们脱口而出:“你们俩昨晚在一起的?”

许洛枝皱起眉,正想开口时,傅霁清先解释了:“不是,我早上接她来的。”

周景衍脸色稍微缓和了些,拽着许洛枝的手臂往楼梯上带,“走了,上去录节目。”

许洛枝拍掉他的手,回头看向傅霁清,他安抚般笑了笑。

她微微颔首,这才慢慢地走上楼梯,周景衍跟在身边问:“他为什么会早上送你?他是不是去你家门口守着了?”

许洛枝冷笑:“你的第一反应不是我们昨晚上床了吗。”

周景衍紧抿着唇没接话,他看见他们一起下车时,确实有闪过这样的念头。

“是我想岔了,我错了。”他急忙道歉。

许洛枝不理他,直到周景衍跟进演播厅,她都是沉着脸的模样。

周景衍跑到化妆间去哄她:“还生气呢祖宗,我真的错了,都是我自己脑子不干净,口无遮拦的。”

她闭着眼睛,还是没有搭理。

“行吧行吧。”周景衍小声道:“总不能开始录节目你也不跟我讲话吧。”

许洛枝没有一直冷着他,总经理来旁观时,她就挂上了笑容,只是周景衍怎么看怎么别扭。

因为彼此比较熟悉,节目录制过程还算顺利,等总经理一离开,许洛枝又冷下脸,瞥向他:“还不走?”

周景衍懒懒的往沙发上一靠,耍起无赖:“你今天不消气,我就不走了。”

许洛枝懒得搭理,忙自己的事去了,周景衍不捣乱也不讲话,就只是在她眼前乱晃,晃到她下班都没有离开。

“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周景衍掐着时间叫她。

许洛枝拒绝:“不去。”

“去吧去吧,你绝对会喜欢的,没有那些人。”周景衍劝着:“就当给我个机会赔罪。”

许洛枝可不相信他能想出什么好地方,不过没有那些公子哥,倒是能清净不少。

她晚上没有其他事,最后还是拗不过周景衍,答应了。

他们在外面吃过饭,周景衍带许洛枝去到一家会所,神秘兮兮的跟她说绝对是惊喜。

走廊上,孟阑出来抽个烟的功夫,瞥见他们的身影,揉了揉眼睛,确定是许洛枝后,赶紧回到包厢里找傅霁清。

今天他们几个好友约着出来打牌,傅霁清正在被打趣:“我说许洛枝放出那话就是为你的吧,桃花眼不稀奇,又是桃花眼又是泪痣的,不就奔着你来的。”

“你少扯淡。”傅霁清扔了一张牌出去:“红J。”

“靠,玩这么大,我垫黑A。”好友出完牌,继续道:“我看你以后还是避开点许洛枝,可别被抢去当面首了。”

傅霁清笑笑不说话,面首有可能,被抢是希望渺茫了。

“重磅重磅!”孟阑忽然冲进来,附在傅霁清的耳边说:“我看见许洛枝和周景衍了。”

“哪间?”

“103。”

傅霁清把手里的牌塞给孟阑,“输了算你的。”

孟阑愣了一下,这话听着不太对?

103的包厢里,许洛枝快被周景衍给气过去了:“你有病是不是。”

他准备的惊喜就是找了几个有桃花眼的男生,坐在里面陪她打牌聊天。

“怎么了啊,这不是都长得挺帅的,嘴巴又甜,一口一个姐姐的。”周景衍不懂她为什么不喜欢。

许洛枝跟他讲不清楚,拎起包说:“我走了。”

周景衍作势就要去拦,突然有人敲两下包厢的门,他示意离最近的小男生去开门。

许洛枝甩开他的手,再抬头时撞进一双熟悉的眼眸里,动作一顿。

“巧了,这不是傅总吗。”周景衍勾起唇角,带着挑衅:“我正带洛枝快活呢,您来干嘛啊?”

傅霁清扫了一圈包厢里的小男生,很快意识到发生的事,扬了扬眼尾,笑道:“我是来加入的,不行吗。”

17

周景衍脸色倏地一变, 对开门的男生说:“关门,别放陌生人进来。”

话音刚落,傅霁清已经自得闲适的走进包厢了,不紧不慢地落座沙发, 嘴角挂着笑, 眼神依次扫过面前的小男生, 仿佛在挨个打量比较。

小男生们没有见过这种仗势,都不敢动, 也不敢出声, 面面相觑。

包厢里渐渐弥漫开尴尬的气氛。

许洛枝没好气地瞪一眼周景衍,就知道不该跟过来, 净惹些麻烦事。

周景衍更是心烦, 本来就是带人来放松娱乐的,指不定看中哪个小年轻,能失去对傅霁清的好感。

谁知道他会正巧碰见,碰见就算了, 跑进来凑什么热闹, 像是正宫发现老婆在选妃。

“傅总, 你自己没包厢吗。”周景衍语气不善, 一副赶人的口吻。

他扬唇笑着, 神情坦荡自若, 不带半分的心虚:“嗯,被赶出来了。”

周景衍没耐心应付他, 干脆直接:“这里也不欢迎你。”

“不会吧, 我和这里挺搭的。”

“”

许洛枝见到面前的小男生们都觉得头疼, 再加上傅霁清和周景衍, 局面更混乱。

她再次起身想离开, 声音淡淡:“走吧。”

“别啊。”周景衍急忙拽住,好不容易才聚齐几个桃花眼的小男生,过了今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把许洛枝叫出来。

他又不耐烦的看傅霁清,希望他能识趣点滚蛋。

“来都来了。”傅霁清略微往前倾身,随手拿过桌上的牌,语气带着笑意:“开两局?”

周景衍一听这话好胜心瞬间起来了,他常年混迹在各个牌场,不信自己能输:“行啊,来桥牌。”

许洛枝不会玩,也想不通周景衍哪来的自信,跟金融专业的高材生玩桥牌。

他们问在场的男生谁会玩,有两个主动起来。

男生们站出来后,许洛枝才注意到有位是熟人,盛南大学的学弟。

余皓见她看过来,终于唤了一声:“学姐。”

今天的局虽然很荒唐,但周景衍干不出绑架的事,男生们愿意过来,肯定清楚是来做什么的。

她微微蹙起眉,声音透着不悦:“你怎么会在这里?”

余皓没有解释,只看一眼身边的周景衍。

许洛枝顺着目光望过去,他无辜的耸耸肩,又不是他联系的,哪知道会有谁来。

“你想玩吗?”许洛枝看男生脸红无措的模样,真像是被绑来的,不由又确认一遍。

余皓点点头。

“坐下吧。”她淡淡道,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看着他们。

傅霁清和周景衍各自带一个当搭档。

许洛枝先前被周景衍叫去过牌局,本来是觉得挺无聊的,待到一半想走,不知是谁突然提到傅霁清。

他们说傅霁清玩桥牌很厉害,但爱摆谱,不经常下场。

纨绔们自视甚高,又尤其不喜欢傅霁清,他们都传很厉害,那就是真的。

许洛枝先前看过几场牌局,对它是半知半解,现下只听着周景衍骂声连连,两位小男生也紧抿着唇,心里越来越好奇。

“我教你?”耳边忽然传来轻缓的嗓音。

许洛枝侧目看他,傅霁清依然穿着上午换的那件衬衫,松开了两颗纽扣,袖口微微卷起,显得随性又很矜贵。

他的斯文矜贵像是刻入骨子里的,哪怕在牌桌前大杀四方,都是慢条斯理带着笑的。

大概是看出她的好奇,才主动提出来教她。

“嗯。”她答应了。

傅霁清微扬下巴,许洛枝没有明白意思,他伸手握住底座,轻轻拽到自己身边,“不坐近点怎么学。”

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他身上的味道很像雨后的一阵微风,舒缓的让人情不自禁想停留。

“桌上分为四家,每人13张牌,A最大,2最小,四家各出一张构为一墩,赢得拿走。首攻之后必须跟打同花色,如果没有,只能垫牌。垫牌通常出最小的,因为已经输了这一墩。”

他缓缓的讲解着规则,根本不影响手中的发挥,从容不迫游刃有余的模样,偏头问她:“出什么?”

许洛枝想了想,指下黑桃K。

他眼底带着揶揄的笑意:“你一直在记牌?”

许洛枝从第一圈开始就在记牌,轻轻点头:“不是这样玩吗?”

“是这样玩的,很聪明。”傅霁清笑着把黑桃K丢出去。

等周景衍回味过来上局输在哪里时,许洛枝都被带跑了,他下意识皱眉:“傅霁清,你当我死了是吧?”

傅霁清扔出手中的牌,又赢了这一墩,勾唇道:“我看也差不多了。”

“妈的!”周景衍低声骂着,忍不住朝对面男生投去嫌弃的眼神,“洛枝会了吗?会了你来。”

好像换个牌友他就能赢似的。

许洛枝见余皓满脸尴尬,拒绝了:“还不会。”

傅霁清手指点着牌背面,主动提议:“不然加点彩头?”

“行。”周景衍不怕他提条件,“下局我赢了,你三个月别来找洛枝。”

许洛枝倏地冷下脸,反感他们将自己当成赌注,像是能随意挑拣的货物,谁都能视为掌中之物。

“换个吧。”

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轻描淡写的说着:“三个月,不动你公司的任何项目。”

她抬眼望过去,光线映衬得他面容清隽柔和,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淡定的把玩着手边的扑克,丝毫不后悔自己讲出的话。

不知道是因为许洛枝比公司的项目更重要,还是笃定自己不会输。

周景衍问:“包括我新投的?”

他颔首:“包括你新投的。”

这个条件换的不亏,周景衍爽快的答应:“提你的。”

“你三个月”

傅霁清稍稍停顿,点着牌面,似乎在思索该开出什么样的条件去回击。

他轻嗯一声,缓慢道:“你三个月,别去找女人。”

“”

许洛枝实在没有忍住,掩唇笑了出来。

周景衍浪荡风流的事圈里都清楚,身边的女伴从来没有断过,这个条件听起来很正常,对他来说是够狠的。

“行,开啊!”他咬牙应下来。

周景衍今晚就没有赢过两把,最后的结局不言而喻。

“行了,散了吧。”傅霁清嘴角弯着,心情很不错的样子,离开之前不忘提醒:“愿赌服输。”

“快滚。”周景衍不耐烦。

包厢里又只剩他们,局却已经被搅乱了,谁都没心思再待着。

许洛枝起身往外面走,周景衍跟在后面,等出门后她回头冷冷道:“没有下次。”

“输成这样,我哪敢还有下次啊。”

许洛枝听见他满脑子都在惦记女人的事,没好气地道:“我是说里面的男生。”

“好好好,知道了。”周景衍应声,两人朝会所门口走。

到拐角处时,有间门突然推开了,孟阑站在门边跟他打招呼:“周少啊,怎么过来玩也不说一声。”

“又不是你家的,跟你说什么。”

“是我家的啊,周少别跟我客气。”后面又冒出个男人,话是对周景衍说的,眼睛却落在许洛枝身上,似乎是在打量。

孟阑踹他一脚,把人往后拽,“看什么看,不想活了是吧。”

里面传出好几个男人的声音,音量不大,许洛枝只隐约听见傅霁清的名字,想来都是他的朋友,今天在这边聚会。

许洛枝忽然想到,他的朋友刚刚特意跑出来打量她,会是他说了什么吗。

“别理这群人,吃多没事干。”周景衍话音一落,又跑出来两个男人,吵着闹着将他给拽进包厢了。

孟阑是最后关门的,暧昧的朝她笑笑,指下外面。

许洛枝继续往门口走,会所里面很安静,只有高跟鞋落地的声响,快到尽头时,她看见前面熟悉的背影,停住没动了。

被他的助理送回宿舍后,许洛枝控制不住的想他,从同学口中听说Cake咖啡店,想着去碰碰运气。

前面两次都没有见到人,直到第三次去的时候,他在下午带着电脑来了。

他会坐在离吧台最近的位置,点一杯焦糖玛奇朵和一份西多士,店里只有她爱坐在小角落里,被书柜架遮住,从书柜架的缝隙望着他背影。

也仅仅在咖啡店里见过这一次,之后再也没有遇见,她以为只是运气不好,听同学八卦才知道,他飞去伦敦留学了。

那瞬间心情是怎么的呢,落寞遗憾是有的吧,但更多的是不甘。

她也想成为高高在上的月亮。

傅霁清听见动静,回身看见是许洛枝,扬唇笑起来,走到她的面前:“走吧,一起回家。”

“嗯。”

会所就在江清街上,离公司不远傅霁清才答应来坐坐的,夜晚的凉风拂面很舒服,街道也是空荡荡的,很适合散步回家。

傅霁清低头看一眼她的高跟鞋,漫不经心道:“今天帮你赢牌了,得讨点赏。”

“不是帮我赢的。”许洛枝反驳。

“行,今天教你打牌了,得讨点赏。”他很快改口了。

她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提这话,又或许不是突然,都让朋友把周景衍给支开了。

许洛枝不自觉的捏紧包包,侧目问他:“你想要什么?”

“这么紧张干嘛,怕我乱讨赏吗。”他笑笑,低声道:“我走不动了,帮我叫辆车吧。”

许洛枝怔了怔,见他没有下文,有些不确定:“只是这样?”

“觉得不够啊。”傅霁清似乎真的又想了想,“那再陪我吃个夜宵吧。”

她还是感觉挺奇怪的。

他见她蹙眉不解的样子,轻轻笑开了:“教你打牌能讨多少赏?女朋友吗。”

18

他的声音随着夏末的晚风掠过耳畔, 轻缓的似乎要融在风中,两人间的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傅霁清拦下路边的出租车,又自己打破了气氛:“走吧。”

许洛枝跟着他上车,他报了小区附近的一家深夜食堂, 她以前去过, 很小的店, 收拾的特别干净。

“你要不要吃点?”傅霁清问。

许洛枝没有晚上吃东西的习惯,但既然是陪同不点也说不过去, 最后要了一份蔬菜沙拉, 和可尔必思苏打。

他点的主食,等拉面的时候随意聊起来:“今天的小男生是校庆时见过的。”

许洛枝声音淡淡:“是, 盛南的学弟。”

和那天的回答一样, 傅霁清又问:“你和他认识?”

“学弟当然认识。”

傅霁清忍不住笑了声,他发现许洛枝很会避开重点,明明清楚别人想问什么,弯弯绕绕的就是不肯正面回答。

拉面和蔬菜沙拉都端上来了, 他也不问了, 安安静静的吃过后回小区。

许洛枝能听懂傅霁清的意思, 无非是想知道余皓是不是传闻中的小男生。

余皓是同系的学弟, 又在学生会, 她很早就认识, 去年他被主任推荐来公司面试,许洛枝正巧录完节目碰到, 聊了几句。

三天后, 余皓过来参加复试, 又在门口见到。

之后不久就传出许洛枝包养小男生的谣言, 不知道谁传的, 但估计说的是他。

许洛枝不可能去跟那些纨绔挨个解释,也没有必要,余皓不属于上层圈子,谣言又没有指名道姓,扯进来反而不好。

今天从早到晚忙一天,等到家换下高跟鞋,许洛枝才觉得脚有些发酸。

她忽然想到傅霁清的那句“我走不动了”,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什么,心底慢慢升起暖意。

九月份是商演的淡季,接不到活,许洛枝趁这个时间都在公司忙新节目的前期工作,已经定名为《影星》,算是有雏形了。

“洛枝姐,国庆节的活动安排好了。”虞迟来办公室找她。

“发给我。”

虞迟把行程表发给她,国庆七天每天一场活动主持,全都给排满了。

许洛枝随意的瞟了眼,目光忽然定住:“昭泽?”

因为化妆间装摄像头的事,许洛枝一直不喜欢华园集团,但昭泽从来没有用过她,想见他只能去华园。

虞迟点点头:“对,他们有一场发布会,前段时间打电话来请你。”

“开的价格多少?”

“两万。”

两万是她商演的正常价格,先前昭泽集团觉得贵,没有再联系过。

想都不用想,许洛枝就知道是谁干的,价格没有过高,她也不推辞了:“好,就这样安排吧。”

虞迟再次向她确认:“会不会排的太满了,洛枝姐你的嗓子和体力能跟上嘛?”

“没事,又不用赶场,能跟上的。”

七天赚十几万,哪有能撑不住的。

许洛枝设想的很好,但凡是重要的日子前,好像总会出些意外。

国庆节的前三天,她的嗓子有点不舒服,原以为是用嗓过度,喝了两天菊花茶,吃过药后还是没有任何好转。

许洛枝平时很注意保养嗓子,冰的和辣的都会避免,哪怕这样也防不过意外。

下班回到家,许洛枝的嗓子发不出声音了,她估计是咽喉炎,边给虞迟发消息做备用方案,边急匆匆的下楼。

等电梯到一楼,她低着脑袋闯出去,突然撞到一位男人身上,闻到股很淡的酒味。

她下意识退开,嘶哑着嗓音艰难的吐出两个字:“抱歉。”

男人又挡在她面前,用熟悉的温和声音问:“你怎么了?”

许洛枝抬眸看见是傅霁清,穿着正统熨帖的衬衫,黑色西装搭在手臂处,神情间带着一股倦意,像是刚应酬回来的。

她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傅霁清,公司的新节目有很多细节要商量和处理,每天下班到家都很晚了,他最近大概也在忙项目的事,没有时间在小区散步。

他又问一遍:“你嗓子怎么了?”

许洛枝需要尽量避免讲话,只摇摇脑袋,拿出手机给他发消息:【应该是咽喉炎,要去打针。】

傅霁清看见这句话皱了下眉,“我带你去医院。”

许洛枝确实不舒服,不想自己开车,但她有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又打字:【你不能开车。】

“放心。”

傅霁清只说了这两个字,担心她的嗓子,没有再耽误,拽着手臂往小区外面走,拿手机给助理打电话:“回来。”

他挂断电话,单手飞快地打字,似乎是在联系谁,走到小区门口时,助理和车已经在等着了。

“先上车。”

许洛枝准备拉门时,才意识到手腕还被他握着,侧目望过去。

傅霁清松开手,帮她拉扯车门,都坐上去后问她:“你吃过药吗?有熟悉的医生吗?”

许洛枝回话:【吃过,我认识一医院的医生,但她下班了,现在只能挂急诊。】

“行,我知道了。”

他低头又和别人聊起来,等确认完事情后才收起手机,偏头问她:“你一号有活动吗?”

许洛枝点头。

“我记得你三号有华园的主持,五号是昭泽的。”傅霁清稍稍停顿,问:“该不会七天都排满了吧?”

她低咳两声,又点点头。

傅霁清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露出来无奈的神色。

轿车很快到一医院,傅霁清找她要身份证和医保卡,挂的急诊,然后等来了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戴着口罩风尘仆仆的样子。

季郁看见傅霁清,张口就抱怨:“我刚刚才下班,都准备去约会的,真服你了”

“闭嘴。”他赶紧打断,偏头示意许洛枝,“先看病。”

季郁让她说说情况,傅霁清皱眉道:“她不能出声。”

“你发音试试。”季郁又说。

“她不能”

“你闭嘴吧!”季郁嫌傅霁清烦,指挥他去倒温水,他脱掉西装,倾身披到许洛枝背后,去找饮水机。

现在很多设备都关了,季郁只能给许洛枝做外部检查,说道:“今晚先打个消炎针,我给你开两盒药,明天再来科室做具体检查。”

许洛枝用口型说了一个谢谢。

季郁回头看见傅霁清在不远处的饮水机前,手里拿着纸杯,正弯腰在接水,唏嘘的啧啧两声:“挺稀奇啊,第一次见到他身边有女人。”

许洛枝微抿着唇,目光也落在他的身影上。

确实很稀奇,连她自己都这样认为。

许洛枝没有化妆,大概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脸颊有些苍白,少了平日里的清冷疏离感,一双眼眸大而且明亮,极其动人。

是个美人,不过能让傅霁清心动的,肯定不止是外貌出众。

季郁忍不住八卦:“是他女朋友?”

许洛枝摇摇脑袋。

季郁像是发现什么新鲜事一样,语气都有些激动了:“那是他在追你?”

许洛枝没有来得及给反应,傅霁清已经过来了,一巴掌拍他肩上,笑道:“话这么多,我看你不累啊。”

季郁倒吸口凉气,揉揉肩膀,没好气地瞪他:“下次你再突然发消息,看我回不回一个字。”

傅霁清把温水递给许洛枝,提醒她慢慢喝,然后才说:“行啊,下次我给你发新项目的资料。”

“以怨报德?”季郁摆摆手,“算了,看你难得开春,我不跟你计较。”

“滚蛋。”傅霁清笑骂。

季郁没有多聊,示意傅霁清跟着他,等走远后,他问:“到底怎么回事啊,她说不是你女朋友。”

傅霁清笑笑:“现在确实不是。”

“现在?”季郁注意到用词。

“不然呢,我大晚上闲的没事干把你叫过来给陌生人看病?”

季郁“哟”了一声:“看你得意的,好像信誓旦旦能追到一样,我看别人小姑娘压根不想搭理你。”

“什么别人小姑娘,她叫许洛枝,深城最出名的主持人。”傅霁清反驳他,语气带笑,好像自己与有荣焉:“让你来给她看病,给你脸了。”

“你滚不滚啊!”季郁骂完,忽然意识到什么:“许洛枝?是圈里传的喜欢桃花眼的那个许洛枝?”

傅霁清扬了扬眼尾,又笑起来。

“你真行啊,上赶着当面首。”

“滚。”

季郁很快帮他们安排好护士打针,等许洛枝挂上吊水,他嘱咐着:“明天再过来做个咽喉镜,你这样估计得做雾化,之后好好吃药,禁声休息,养着吧。”

许洛枝听到禁声休息,微微蹙起眉,刚张了嘴,就听见傅霁清问:“她国庆有活动主持,有没有办法能恢复声音。”

“有啊。”季郁说:“既然你是做主持的应该知道,有应急治疗方案,但会损害嗓音和身体。”

许洛枝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明天检查完再说吧,我先走了。”

傅霁清送季郁离开,等回来时手里拎着装满药的袋子,放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应该都是你以前吃过的药,按时吃两天,国庆活动能撑住。”

许洛枝扫了眼,确实都是常备的药,但不一定能撑住。

“饿吗?”他问。

许洛枝嗓子不舒服,咽东西的时候会很疼,这两天都没什么胃口,现在是饿了。

见她没有摇头,傅霁清起身说:“你等等。”

他再回来时,带着两碗热粥,温声道:“刚问过我朋友了,只能吃些清淡的。”

许洛枝点一下脑袋,伸手想接过来,傅霁清说:“有点烫。”

他放在椅子中间的小板子上,把勺子递过去,许洛枝往右边倾身,刚想接过时他又收回手。

“不然我喂你?”

19

热粥搁在隔板上, 许洛枝右手是空着的,不至于拿不动勺子,但她对上傅霁清带着戏谑眼眸的瞬间,改主意了。

他是故意的, 递给她勺子又收回去, 问出这样一句话, 笃定她不会答应。

“嗯。”许洛枝轻轻应声,神色自若的放下手, 准备等他喂。

傅霁清确实没有想到, 愣了几秒,轻轻笑出声来, 像是特别高兴。

“行, 服侍许美人。”他笑着说,端起热粥。

平时圈里的纨绔喜欢叫她许美人,周景衍偶然也会这样喊,多少带着点暧昧的情愫, 从他嘴里说出来像是情人般温柔又缱绻。

她听得脸微热, 垂着眼眸掩住, 等傅霁清用小勺子舀粥, 喂了一口到她嘴边, 低声问:“烫吗?”

许洛枝摇头, 傅霁清提醒:“慢慢咽,别急。”

她咽东西喉咙会很疼, 只能一点点的吞咽, 傅霁清就耐心的看着她, 然后再喂一口到嘴边。

太麻烦, 又太暧昧。

许洛枝用手指点隔板, 示意他放回去,她要自己吃。

“我服侍的不好?”他又故意调侃。

许洛枝不能讲话,只嗔怒的瞪一眼,自己接过勺子吃起来。

傅霁清见她这副模样笑意更浓了,许洛枝向来都是清冷疏离的,被纨绔们当面骂时平静无澜,被夸赞的时候也是标准的职业笑容,从不外露情绪。

她私下对周景衍会有情绪,气恼也好,烦躁也好,都肆无忌惮的表现出来,有人情味。

刚刚瞪他的那一眼,也有了。

傅霁清想到这里不由勾勾唇,觉得自己很奇怪,别人追女生想着逗她开心,他倒是在故意惹她气恼。

他今晚应酬没吃东西,喝不少酒,胃不舒服,拿过另一碗粥,也开始喝起来。

许洛枝的喉咙实在疼,没有喝完粥,盖上放到旁边,再抬眼时瞧见傅霁清背靠座椅,低垂脑袋双眸阖着,已经睡着了。

放在他手边的碗空了,他应该是晚上有酒局,喝到现在才回来,又匆匆忙她打针的事,现在身心都放松下来,终于抵不住困意。

许洛枝偏头就这样坦荡无畏的打量他。

侧脸线条流利分明,在灯光下照的格外白皙,五官精致成熟,他睡觉时神色不似平时温和,会不自觉的皱眉,像是藏着烦心事。

许洛枝听纨绔们猜测过傅霁清为什么醉心名利场,说他家里没个兄弟姐妹抢财产,靠啃老十辈子衣食无忧。

梁向荣当时冷笑着接了一句,爹妈都不爱呗,除了工作还能干什么。

他们七嘴八舌的插话,许洛枝把内容拼拼凑凑才知道,傅霁清的父母是商业联姻,完成任务一样的生下他后,就丢到了外公外婆身边。

他父亲从政,只在公司董事会挂名,大学时让他进昭泽分公司,之后再也没有插手,任由他被高层和长辈磋磨。

现在一把手的位置都是靠他自己争来的。

直到许洛枝打完点滴,护士来拔针,傅霁清都没有醒,九月底的夜晚有些许凉意,她拿过他披在自己身后的西装,起身微微弯腰,盖在他身上。

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面对他,许洛枝的目光又多停留了两秒。

就在准备站直的瞬间,手腕突然被握住,撞上男人漆黑的眼眸,清明干净,蕴着淡淡的笑意。

看神情,已经醒过来很久了。

“没有桃花眼也能盯这么久?”他笑着道,像是抓住什么把柄似的。

许洛枝只失措了一瞬,很快恢复淡然,眼睛往下瞟了瞟,意思是,不是还有泪痣吗。

傅霁清不由失笑,松开她的手腕,也跟着站起来,拿着西装问她:“不冷?”

许洛枝指指自己的外套,示意不冷,他说行,随意的搭在手臂上,丢掉垃圾,拎起旁边的袋子,带她走出医院。

助理依旧在外面等着,因为太长时间已经在车里睡着了,傅霁清敲窗他才惊吓般醒过来,连忙开锁。

“你缓一缓神再开,别疲劳驾驶。”他坐上去后提醒。

助理知道不是客气话,干脆下车吹吹凉风,清醒了才重新进来。

“走吧。”傅霁清吩咐。

助理插钥匙,从后视镜里看他,问道:“去哪里?”

“回家。”

助理不确定地问:“哪个家?”

傅霁清搬来新小区的事助理不知道,住的离公司近,他每天都是自己去上班,今天送他回小区又带出许洛枝,下意识以为他是去找她的。

许洛枝正在和虞迟说明情况,听到助理的话打字的手微顿。

她能明白助理是什么意思。

先前周景衍助理送她回家时也问过,回哪个家,这仿佛是圈里约定俗成的话,凡是看起来关系亲密些,都会被认为是公子哥们的情人。

傅霁清皱了皱眉,低声说:“江清路10号,我现在住那里。”

助理明白了:“好的。”

回到江清小区,傅霁清把药递过去,细细嘱咐着:“回家按时吃药,多喝温水,晚上早点睡,明天再去趟医院做检查,我”

他本来想说我陪你,但明天有两个会,工作抽不开身,只能说:“你可以直接挂我朋友的号,就是你刚刚见过的医生,他叫季郁,是耳鼻咽喉科的专家。”

傅霁清都不等她给反应,语气带着哄劝的意味:“我知道你不愿意,但这次情况紧急,先治好嗓子再说。”

许洛枝缓缓颔首,走出电梯回头看他。

女人身形清瘦单薄,长长的眉毛如远山,清澈的眼眸蕴着湿润的水光,在灯光下格外明亮。

他忽然想到,许洛枝今年不过二十三岁,平时看着清冷成熟,处事也够老练,但不过是个小姑娘。

生病会失措无助,看起来惹人怜惜的小姑娘。

傅霁清摁住电梯,笑着摆摆手,语气不由自主的又柔和几分:“外面冷,快回去吧,晚安。”

许洛枝这才收回视线,往家门口走。

等电梯门关上,傅霁清的手机震动了,一打开,看见很多朋友和群发来的消息,他都没管,点进最新的一条。

【我也没有那么不知好歹,晚安。】

他轻笑一声,收起手机回家了。

许洛枝身体不舒服,一直咳嗽,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闭着眼睛想傅霁清。

如果今天是她自己去医院,肯定不会这么顺利,他们不仅有钱,更有资源和权力,密密麻麻的利益网,把这些上层阶级牵扯在一起,哪怕她是其他病,他一样能找到对应科室的医生。

情况紧急,许洛枝在答应让傅霁清陪同自己的时候,就想到了会是这样,没有不愿意,也不会自卑自轻,她只是在想该怎么报恩情。

傅霁清这样的天之骄子需要什么,她又能给他什么。

许洛枝想着这些,迷迷糊糊的入睡了,夜里不安稳,隔天早早的醒过来,发现嗓子能出声了,只是依然很哑。

她让虞迟帮忙跟策划组的同事说一声,随便收拾后带着药出门。

走到小区门口时,许洛枝看见傅霁清车,里面的助理见她出来立马下车,不知道他说过什么,助理的态度完全变了,恭恭敬敬地道:“许小姐,傅总让我送您到医院。”

许洛枝没有为难他,应声坐上车,助理递过来一个包装严实的袋子,“傅总给您准备的。”

她点头接过,拆开看见一碗鸡蛋羹,用的是保温袋,还是温热的。

许洛枝还未给出反应,助理接着道:“傅总今天早上和下午都需要开会,抽不出时间,这是他上班前亲自买的。”

她轻嗯了一声,拿出鸡蛋羹慢慢吃起来,助理没有开车,耐心的等她吃完,扔掉垃圾袋后又上来说:“这是傅总准备的保温杯,是新杯子,给您喝药。”

许洛枝又喝水吃药,助理继续念叨:“待会儿我帮您去挂号和买病历,您直接到三楼找季医生,傅总已经跟他交待了。”

她偏头看助理一眼,觉得很奇怪,傅霁清到底跟他说什么了,一晚上变化这么大?

助理见她望过来,连忙坐直身子问:“许小姐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您可以提出来,我会改正。”

许洛枝摇头,示意他开车。

到深城一医院,许洛枝把身份证给助理去挂号,自己到三楼去找昨晚见过的医生。

他是专家号,都是分时间段来病人,许洛枝到的时候上位病人刚离开。

“是你来了啊,坐坐坐。”季郁招待她坐在旁边,问道:“怎么样,今天嗓子能出声了吗?”

“能”许洛枝用沙哑的嗓音吐出一个字。

“昨天有吃响声丸吗?”

她刚想说话,被季郁阻止了,拿过一张纸和笔,示意她写字。

【没有,明天的活动,准备今天吃。】

季郁看过后问:“所以你今天是想来打开嗓针的?”

许洛枝点头,他嘶了一声,转着笔说:“这个我可不敢随便决定,要不我先问问傅霁清?”

开嗓针是应急治疗,打着很痛不提,也有些副作用,傅霁清如果知道他给追的小姑娘开这种针,指不定怎么发脾气。

许洛枝又写字:【是我找你看病,是我给你钱。】

季郁扫了一眼,笑出来了:“行,这样吧,你先去做个喉镜检查,等结果出来我再看看,也不一定非得打开嗓针。”

助理正巧把病历拿过来,他指挥助理带许洛枝去做检查,支走人后给傅霁清打电话。

对面秒挂,微信发来三个字:【在开会。】

季郁慢悠悠的回复:【你追的小姑娘来找我看病了,想打开嗓针。】

过去一分钟,季郁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写着傅霁清。

20

季郁看见来电显示直接乐了, 接通故意扬起语调:“哟,傅总不是在开会吗,怎么给我打电话啊。”

傅霁清没理他的调侃,声音压的很低, 直接问:“开嗓针是什么?”

“固醇类针剂, 是一种应急治疗方案, 直接打进喉咙的,打完明天能恢复嗓音, 但之后会有副作用, 如果她是主持人我不建议打。”季郁详细的解释。

“她想打?”

“是啊。”

“先拦着,等我过来。”

傅霁清说完匆匆挂断电话, 猝不及防的, 季郁的话都没有来得及讲出口,看着黑屏的手机骂:“靠,这是我想拦就能拦住的吗?”

等许洛枝回来时,影像已经发到了季郁的电脑上, 他检查后道:“急性咽喉炎, 没有那么严重, 不用打开嗓针。”

许洛枝微微蹙了下眉, 满脸写着不相信, 提笔写字:【你是不是给傅霁清打过电话了?】

季郁头疼了, 这小姑娘不听话就算了,怎么脑子还这么好使。

他讲出一堆专业术语, 试图说服她无果后, 在病历上唰唰写下一排看不懂的字:“好了, 去吧, 再打两天消炎针, 做个雾化。”

许洛枝没有动,嗓子发痒的咳了两声,接着写:【我明天有场很重要的主持活动,必须去。】

她又增加三个字:【拜托了。】

递过去给季郁看,他叹了口气:“我说小姑娘的事业心怎么这么重,一场活动重要还是身体重要啊。”

如果是平时,许洛枝肯定跟主办方交代清楚缘由,推掉这场活动,但明天是彦弘集团新项目的启动仪式,之前两次彩排都是她参加的,现在临时不干了,集团也找不到替补,这笔账只会算在她头上。

等“许洛枝在活动前一天撂担子”的事传出去,别说深城市场的最高价,整个市场都不会愿意再请她。

所以这不仅仅是一场活动的问题。

对上女人执拗的目光,季郁也特别无奈,劝道:“你先去打消炎针,配合做雾化,等下午再看看情况,开嗓针也不是我想开就能开的。”

许洛枝没有再勉强,握笔在纸上写下【谢谢】,拿着病历先去交钱。

傅霁清的助理立马接过这种跑腿的活,让许洛枝直接去输液室等着,他办理好所有的手续,请护士来打针。

许洛枝正在问虞迟,能不能找到其他主持人,以防万一明天能及时补上。

虞迟:我在问了,洛枝姐你先安心打针,不要着急。

国庆是活动高峰期,尤其是前三天,稍微有名气的主持人肯定都提前被订走了,有空来的实力恐怕难说。

事到如今只能试试,看有没有这份运气。

许洛枝:嗯,跟彦弘那边先打个招呼,哪怕明天能上场,我的嗓子也不会跟彩排时一样。

虞迟:好,我跟他们说。

挂上吊瓶后,许洛枝喝了半杯温水,裹紧身上的薄外套,不舒服的咳嗽几声,靠着椅背睡过去。

傅霁清开完晨会,趁着员工吃饭午休时间,开车到一医院,先去季郁的办公室找他。

“你可真会赶时间啊,我正准备去吃饭。”

“不急,我也没吃。”傅霁清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把他也给摁下来,“她嗓子怎么回事。”

季郁说:“急性咽喉炎,我看过片子,确实不算严重,但咽喉炎的治疗至少需要一个星期。”

他摇头,“不行,她后面一周都有活动。”

“那你俩去跟病毒商量好不好。”季郁被气得无语了,一个不听话的病人,一个非要他治好不听话的病人。

“真没办法?”傅霁清耐着性子问。

季郁故意刺他:“有啊,打开嗓针呗。”

傅霁清神情无奈,解释着:“你不知道,她一天主持的价格是两万,七天能赚十几万。这点钱你我可能不放在眼里,但对她而言很重要。”

季郁听完没好气道:“你就是你,别带上我,十几万对我也很重要。”

他停顿两秒,又说:“病情这种事我不能保证,只能说看运气。她今天打针吃药,再做雾化,明天肯定会好转,但嗓音具体会恢复到哪种程度,能不能主持我都不确定。”

“过了明天,能正常开口讲话,雾化需要持续做,估计还要打营养液,不过治疗期经常出声,恢复的会慢些。”

傅霁清若有所思的嗯一声,也清楚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行,改天请你吃饭。”

季郁受气这么久,不满意:“就这?”

“那改天带她请你吃饭。”

“滚滚滚。”

傅霁清笑了笑,准备起身前瞥见桌上的纸,目光定住了。

“她写的,字倒是挺漂亮的。”季郁随口道。

傅霁清拿起纸仔细观察字迹,很工整,落笔干净利落,像是练过的。

他莫名觉得很熟悉,拿过手边的笔,在下面写出同样的字,看起来有些相似,但不完全一样。

许洛枝和他差四届,按理是没有机会见过他的字,但也说不定。

季郁瞧见傅霁清坦然的将纸张折叠,放进自己的口袋里,难以置信的张了张嘴,“你这有点太变态了吧?”

怎么连写过字的纸都要收藏。

傅霁清懒得搭理他,下楼去找许洛枝。

许洛枝昨晚睡得不安稳,现在困的不行,但面前一直有人经过,耳边也有说话声,她昏昏沉沉的醒了又睡,半梦半醒间感觉像是枕到什么,舒服的蹭蹭,再次入梦。

傅霁清坐在旁边看她很久了,戴着白色外套的小帽子,低垂着脑袋,因为没有支撑,往下一点一点的。

他忍不住伸手拖住她的下巴,脑袋终于定住不动了,又睡过去。

傅霁清撑了一会儿,悬空的手臂有些发酸,他想换只手,刚动许洛枝就发出咕哝声,带着不满,跟撒娇似的。

他笑得无奈又宠溺,不敢再换手,只慢慢引着许洛枝的身子靠过来,将手臂放在隔板上,让她脑袋枕上面。

她无意识的轻轻蹭两下,像小猫一样。

傅霁清也就这时候能强烈的感受到,是个二十三岁的小女生。

许洛枝是护士拔针时醒来的,右颈特别酸,她下意识用手揉,迷迷糊糊的抬起脑袋,撞入一双含笑的眼眸里。

她懵然的眨眨眼,打量一遍他的动作,意识到什么,张嘴就道:“抱歉”

嗓音依旧是哑的,许洛枝抿抿唇,用眼神传递意思。

傅霁清没有动手臂,只往上挑了挑食指,轻嘶一声:“麻了。”

许洛枝蹙起眉,垂着眼眸盯他的手,而后又望他一眼,像是在问怎么办。

他扬起语调,声音缱绻:“揉揉?”

又是在故意打趣,但半真半假的。

针都打完了,肯定是枕了很久,许洛枝犹豫两秒,伸手碰到他的指尖,试探般捏捏手指,真揉了起来。

细细嫩嫩的触感传来,柔软轻微的像挠痒似的,本就发麻的手臂更加酥麻,傅霁清喉结微滚,挺意外的,也挺享受的。

大概有睡醒不久的缘故,难得有这样乖顺的模样。

他不经意间瞥见她左手背上的布,突然想到她刚刚拔针,应该没有多大力气,拦住动作。

“逗你的。”傅霁清自顾自地揉起手臂,笑着说:“你揉揉自己的右颈,活活血,别扭着了。”

许洛枝摁了摁脖颈发酸的位置,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刚才在干什么,哪怕端着张清冷的脸,都抵不住两人之间横生的暧昧。

她摘掉外套的帽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整理起衣服。

“走吧,先带你吃饭,然后回来做雾化。”傅霁清知道这是彻底清醒了,主动道。

“你不忙?”许洛枝的声音很小很低。

他说:“挺忙的,走吧。”

许洛枝现在能吃的就那几样汤汤水水,都很清淡,她也没什么胃口,随便吃过后傅霁清又带着人回到医院。

“雾化前不能吃太多东西,等结束后我让助理买碗早上的鸡蛋羹。我问过季郁,你的情况不用打开嗓针,配合治疗吃药,明天能出声音,但是需要每天晚上来做雾化。”

他事无巨细的叮嘱着,又道:“我建议最好是推掉明天的活动,保证后面六天正常发挥,你明天定的哪家?”

“彦弘。”

傅霁清正巧听过:“他们新项目的启动仪式?”

“嗯。”

许洛枝清楚他说的有道理,但彦弘集团是地产行业龙头,它家肯定不能得罪。

“行,你先去做雾化吧。”傅霁清看了一眼时间,像是有什么着急的事情,不过也没有离开,等叫号后亲自送到里面。

他又嘱咐助理两句,不放心的把季郁也给喊过来,才回公司继续开会。

季郁急匆匆赶到雾化室门口,看见助理问:“发生什么事了?”

“许小姐进去做雾化了。”

“然后呢?”

“希望雾化成功。”

“”

“我迟早砍了傅霁清!”季郁气恼的低吼一句,返回去休息。

助理趁着许洛枝雾化的时间,买来鸡蛋羹,等她出来时,正好能吃上。

手机又震动起来,许洛枝滑开屏幕看消息。

虞迟:洛枝姐,好坏消息各一个,坏的是我找不到其他主持人替补。

许洛枝猜到了,又问:好消息呢。

虞迟:好消息是刚刚彦弘主动提出解约,想临时换个人上场。

许洛枝看着这句话,怀疑虞迟是不是发错了。

解约需要给赔偿金,彦弘集团或许不在意这点钱,但临时解约对集团的形象也有影响,名声如果传出去很多人不会愿意再合作。

许洛枝:彦弘具体是怎么说的?

虞迟:高层临时想换位熟人上台,是新项目的相关负责人,愿意赔偿我们30%的违约金。

像是随便找的理由。

许洛枝很快想到傅霁清,大概只有他能有这样的本事,轻而易举的解决她焦急不安的麻烦。

许洛枝:你跟彦弘说不用违约金,祝他们启动仪式顺利,期待今后的合作。

虞迟:好。

许洛枝吃完鸡蛋羹就回家休息了,国庆又打针休养一天,隔天嗓音差不多恢复了,能正常主持。

第三天是华园集团的活动,许洛枝原以为傅霁清会出场,找寻一圈后发现没有来,后面昭泽集团举办发布会,也没有见到他。

傅霁清似乎很忙,每天在微信问一句,今天恢复的怎么样,然后没有音讯。

他把助理留下来了,整个国庆假期都跟着许洛枝在会场和医院之间跑,忙前忙后的。

“许小姐,明天我应该不来了,祝您早日康复。”最后一天送她到家后助理说。

许洛枝微微颔首,还是没有忍住,低声问:“他最近很忙?”

助理就等着她问这句话,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台词:“是,公司业务特别多,傅总连觉都睡不好,每天只能勉强睡几个小时,抽不出时间,不然他肯定亲自来陪您。”

许洛枝瞥他一眼,淡淡道:“你跟他睡的?”

“”

节假日之后许洛枝需要继续做雾化,但已经有好转,能正常进行工作。

星期五下班,许洛枝走到楼道口时,瞧见熟悉的身影。

男人懒散的靠在墙边,正低头在翻手机,光打在脸上映衬得更加白皙,温润的眉眼带着点疲惫。

许洛枝走到他面前停住,傅霁清抬头看见等的人来了,站直收起手机,轻声道:“回来了。”

“嗯。”许洛枝猜到他要问什么,率先提出来:“走走吧。”

傅霁清垂眸看她的鞋子,笑道:“走什么走,上班不累啊。”

国庆没有休息,接着上了七天的班,确实特别累,许洛枝今天又穿的高跟鞋,不适合散步。

“嗓子好些了吗?”

他每天都会在微信问这句话,她点点头:“差不多了。”

傅霁清稍微停顿几秒,终于绕到想问的正事上:“你把昭泽给的费用退回来了。”

他这段时间都在忙西城的事,日夜颠倒的开会,连公司的项目发布会都是让副总出席的。

好不容易闲下来,市场部总监打电话,说许洛枝把主持活动的款退回来了,他都不用细想就知道怎么回事。

“是,我没要。”

他帮忙找医生,解决彦弘的事,又让助理跟着七天,许洛枝不知道用什么回馈,干脆退回昭泽的活动款。

虽然他不会在乎两万块,但她不想欠着。

傅霁清没有跟她掰扯该不该给的事,只笑了笑说:“你退回来也不是我的啊。”

许洛枝微愣,他慢条斯理道:“给你的钱是公司出的,不是我出的,你不要钱也不会到我手里。”

他弯下腰,直视她的眼睛,笑着说:“许小姐,你欠的人情还是没还,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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