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婉词晚间自连皓月处离开后,不小心吹了几阵凉风,当夜便觉得有些发热。想着自己现在不能病倒,忙请军医给自己开了两副药,熬好了喝下。第二天一大早又去连皓月处照料。
清早走的时候,恰巧遇见了萧玉辰。这几日萧玉辰的事情也着实繁多,与秦婉词见面的机会很少,但当他看见秦婉词的时候,见她眉目间掩不住的憔悴与疲惫,瘦弱的身骨在寒风中那样纤弱,忙叫住了她,面色沉凝:“婉词,你怎么脸色这么差?”又见她手中提着两包药,脸色更差,“你也病了?”
秦婉词轻轻一笑:“不过一点小风寒,已经让军医配好了药,正好和皓月的药一起煮,吃了就好了。”
每到冬天,秦婉词便十分虚弱,这几日他也听闻了秦婉词照顾连皓月如何细致入微,当时他便担心以秦婉词的身子骨如何能日日早出晚归、衣不解带,如今看了,才真知如此,他正色道:“你听我的话,琐碎的活让下人去干,你自己好好休息。”
秦婉词轻轻点头:“玉辰哥,我知道你关心我。但你知道,我毕竟有愧于他,不尽心出一些力,我实在过意不去。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太辛苦的,我有分寸。”
秦婉词态度坚定,萧玉辰不好再说什么,只让她去了,但随后却命人给秦婉词多备一些好的食膳,尽力帮秦婉词养着身体,毕竟之后且柔那边会不会有什么事情也说不定。
秦婉词到的时候连皓月已经下床用完早膳了,见她到了,由不得满脸皆是笑容,道:“今日你倒有些晚了,本想着等你一起用早膳的。”秦婉词轻声回答:“去取了两副药,晚了点,军医说你的药要换一幅熬了,你且先休息一会,待会我就在这里帮你熬药。”
这几日,秦婉词闲着无事,便在屋中亲自为连皓月煎药,每每如此,连皓月皆会坐在她身边同她闲聊。
“荣纯,很快就要到且柔了,也不知且柔现在是个什么样的境况。”
秦婉词低着头,言语里带着几分自信:“有老国公在,想来是不会有问题的。”
看着她姣好的侧脸和颔首的那一抹微笑,连皓月目光微动,轻声询问:“那么,若是成事之后,你有什么愿望么?”
秦婉词手微微一停,回头笑着看向连皓月:“成事之后,你是指哪件事?”
连皓月略微停顿了一下回答:“我掌离漠大权之后,与靖朝议和,在那之后,你有什么心愿么?”
秦婉词轻和一笑:“我的愿望就是靖离和睦,天下太平。若你所说已然成真,我我的心愿就已经实现了。”
她的语气清淡从容,却有着不同于外表的大气与胸怀,这绝不是寻常女子所拥有的的气度,连皓月为她这句话震动,震动之余,不免又加了一句:“这是天下之愿,那么你自己呢?你自己没有什么心愿么?”
秦婉词微微怔忡,目光不知不觉带上了点点的清愁和眷恋,她低眉一笑:“自然是有的,等靖离和睦之后,我会回家去。”
回家?她还有家么?她的父母和兄长公子苏不是都已经死了么?她要回家去哪?难道说,真如元襄所说,是去找她的心上人?连皓月心中微沉,却并没有藏着掖着,而是直接问:“你要回去找你的心上人么?三年的时间,我都未曾听你提起过他,也不见他来找过你,你还要回去找他么?他未曾娶妻么?”
听到此,秦婉词脸色微变,娶妻?自己“死后”,萧奕洵娶了纳兰媛姬又纳了两位侧妃,她不是不知道,说到底,在这件事情上,她还是有些吃味的,手中的扇子不免用力地摇了几下:“听闻是娶了几房姬妾……”
本来连皓月对荣纯那名不见经传的心上人就没什么好感,有这样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子倾心相待,他却不闻不问,还娶了几房姬妾,实在太过委屈荣纯。以荣纯这般品性容貌,那人如何配得上?他本想直接劝荣纯放弃,但又觉得自己若是直接开口,未免有些动机不纯和心中狭窄的想法,堪堪便停了下来,说了几句,将话题岔了开去。
其实,刚刚听到荣纯说要回去找她的心上人,而且即便那人已经有了姬妾还要回去找他,心中有一阵不是滋味,未免自己说出什么不好的话让荣纯不悦,连皓月自己便坐远了一下,等着荣纯熬好药叫自己。
不过今天这服药似乎熬的久了一些,连皓月等了有一会,既不见荣纯说话,也不见她起身,便起身走过去想要叫荣纯休息一下,走进一看,荣纯已经就着旁边的小案几睡了起来,手中的扇子都耷拉在一边。
连皓月稍稍有些不好意思,这几日,荣纯每日早出晚归,将自己照顾的无微不至,她本身身体就不算好,这样照顾自己,肯定会累的,他很清楚这一点。但他着实有那么些私心,想要多见到荣纯几眼,想要她多陪伴自己一些,因而,荣纯偶尔露出的疲倦与憔悴,他也就当做自己没有看到,想着以后慢慢陪她一起休息。
实在是没想到荣纯已经困倦到在熬药的时候都会睡着,连皓月走过去,想要将她抱起来,到榻上去睡,却在触碰到她的身子的时候,猛地吓白了脸色——荣纯的身子似乎在发烫。
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他径直抚上秦婉词的双手和额头,确定了秦婉词实在发烧,脸颊已经红的有些不自然了,他赶忙将秦婉词一把抱起放在榻上,立刻叫来了军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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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军医听了连皓月的传唤,马不停蹄的赶来,原以为是连皓月伤势复发,没曾想却见秦婉词躺在了榻上,昏睡不醒,听连皓月简单了说了一下。他便蹙眉道:“昨晚荣姑娘便有了风寒的影子,我也已经让她多多注意休息,今日好好休息。怎么又起得这么早来煎药呢?”
连皓月听了,脸色越发不好,他怔怔问:“昨晚荣纯就不好了么?”
军医老实回答:“昨晚荣姑娘觉得自己可能有些受凉,她怕自己病了,所以便请我给她开了一副药。哎,虽说荣姑娘知道防范于未然,及早求医,但是她的身子骨实在是太弱了,常人可能受冷受风都没问题,但她却不行,更何况还要早起来取药熬药……”
荣纯的身体不好,连皓月一直都知道,特别是一到冬季,更是容易生病。之前他一直打算让荣纯好好诊治一回,但荣纯只推说无事,现在想来或许是当初惧怕自己女儿家的身份被发现,所以一直不肯好好就医。如今已经没了这禁忌,吴军医又是且柔南部最好的大夫,连皓月自然要他好好为荣纯诊治一番。
吴军医细细地诊断了一番,摸摸自己的胡须,啧了啧嘴,摇摇头,连皓月见状有些急了:“怎么,军医,荣纯很不好么?”
吴军医摆摆手:“不,不是不好。只是身为一个女儿家,荣姑娘这身子骨倒真是很奇怪了。”凭他多年的行医经验,他分析说:“这荣姑娘会武功,而且武功不低,不过似乎她这几年连续受过不少的重伤,而且都是致命的重伤,虽说已经被治好了,但毕竟伤过身体,身子骨总归是比别人差一些的。”说着他忍不住疑惑道:“真是奇怪了,她一个姑娘家怎么会受那么重的伤,而且还能活下来……看来若不是她有些功夫底子,可能早就不在了……”
致命的重伤……连皓月忍不住颤了颤身子,他还记得两年前,为着毕青的事情,荣纯先被他打了一拳,又为他入狱差点被辰钰打死,荣纯如今这个样子他难辞其咎,他忽然很想抽自己两个耳光,明明知道她身体不好,还要为着自己的私心,勉强她细心地照顾自己,连皓月心疼不已:“那……荣纯她的身子还能修养的好么?是不是需要什么珍贵的补品,军医你说,什么雪莲灵芝,只要你说,我都能寻来。”
吴军医见连皓月这般着急,心中似乎已经有些明白了,便笑道:“将军不要着急,之前我也说了,荣姑娘武功底子很好,所以虽然身子弱,但也撑得住。只不过几年之内,荣姑娘连受几次重伤,确实是有些伤了身骨,一时半会是不能全好的,得需要几年甚至更久的时间去恢复,”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将军也要有耐心才是。”
吴军医这话说的含蓄,连皓月却听出了几分言外之意,但此时他心系荣纯的身体,只直接问道:“那劳烦军医快些开些药,现将荣纯的风寒治好,日后再慢慢调息。”
吴军医点头道:“荣姑娘体虚,这药万不能用的生猛了,需用些温和的药剂,只不过可能见效要慢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