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祁略微一沉思,道:“如此也好,来人,去取朕的九纹玉璧来,至于远处。”
秦婉词听得风涧澈的提议,暗暗心惊,虽说风涧澈一直谦逊有礼,但此刻提出射箭的比试,难免是有要与靖朝一争高下的意味,况且一开始就提出了太宗曾经做过的事,想来是有备而来,她不免有些担心,迟疑的问萧奕洵:“这百步之外射中玉璧正中不是易事,当初既然只有龙帅一个人成功,就知道这有多难,怎么风涧澈这么有把握,他们能够做的到?”
萧奕洵此时也没摸清风涧澈的意图,道:“只怕他这么说,自然是有把握的了……”
此时,坐在一旁的北淮王倒是斟了一杯酒,笑道:“陛下,这玉阙射环不是易事,当今箭法能与龙帅比肩的有几位?况且,我大靖与云殊精兵将领皆在守关,没有必要设置的这么难,当初龙帅两百步开外,我们并不一定也要达到那个水平,既然是友谊之赛,依本王的意思,只要设置一百步就够了,陛下意下如何?”
北淮王这句话巧妙地解了围,萧祁自然也是很高兴,便依了北淮王的意思。而风涧澈只是唇角勾笑,却没有再言语什么。
很快,萧祁的九纹玉璧便被悬挂在了一百步之外,云殊一方,走出了一名使臣,这位使臣年纪看上去三十左右,人倒是生的很壮硕,宽阔的肩膀下是一双有力的双臂,浓眉大眼,很是有力。
他阔步走到玉璧前方,伸手拉弓,仿佛没有用多大的力气,便将弓拉至满处,如豹子一样的双眼盯紧玉璧,右手一松,箭瞬间发出,“噌”的一声穿过玉璧中央,定在了墙壁之上,入壁三分。
“好!”萧祁带头鼓掌,这一箭确实漂亮,力量极足,角度也准。秦婉词凝目看去,肩头深入墙壁,因为箭势划过,带动空气的流动,玉璧都轻微的晃动了,她低声赞叹:“好足的力道!这种实力绝非简单人物。”
萧奕洵伸手握了握秦婉词的手,云淡风轻的笑道:“自然不会是简单的人物,北淮王叔一定认得。”
果不其然,北淮王也慢悠悠的拍手,赞叹道:“不愧是云殊帝国的第一弓箭手玄济,这霸道的弓箭术这么多年也未曾退后啊。”
玄济听闻,也笑了起来,声如洪钟:“这么多年,北淮王的记忆也是没有一点退后啊。”
这话说的有些奇怪,又像夸赞又像嘲讽,周遭的人听了都面露不佳,倒是北淮王满不在乎,只是继续笑着。
风涧澈在一旁拱手:“玄济粗人一个,北淮王见谅。那么接下来该轮到贵国了。”
北淮王大笑了起来,气度一点也不输风涧澈,他眼眸里闪露出一丝笑意,身子向后一靠,满不在意的说道:“风大使既然已经派出了云殊的第一弓箭手,我们怎么也不能怠慢,陛下,您说是吗?”
萧祁也笑道,眉目饶有深意:“自然是不能怠慢的。”
秦婉词听着萧祁和北淮王萧容峥一言一语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便显露出一丝不解。
看着秦婉词疑惑的样子,萧奕洵噗嗤一声笑出来,挂了一下她的鼻子,笑着说:“傻丫头,你当真以为父皇会只把这次的射典当成一次简单的游玩么?我们大靖怎么可能任由云殊显示国威呢?”
秦婉词恍然大悟,看着萧祁胸有成竹的样子,她明白了皇上早有准备。云殊肯派他国的第一弓箭手来,靖朝自然不会甘拜下风。果不其然,当众人的面前走来一位利落英武的男子之时,众人悬起的一颗心就都放下了。
男子单膝跪下,行礼:“卑职韩千叶见过陛下。”
韩千叶,大内的第一侍卫,弓箭能力相当惊人。
萧祁手一摆,笑的随意:“云殊的实力你已经见到了,你也试试吧。”萧祁虽说的随意,看似不放在心上,实际已是有了必胜的把握。
韩千叶领命,下台走到中央场地,站在玉璧之前。
西平王在旁边冷哼一声:“这云殊也真是厉害,刚开始就想给我们来一个下马威,韩千叶就算是射中玉环,最多也就是打个平手,我看那个风涧澈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这话说的不响,但萧祁仍然用眼神制止了西平王,随后便将目光投向了场地中央。
韩千叶到达刚刚玄济站的位置,并没有立刻拉开弓,反而转身向观武台走了起来,众人皆是一愣,不明所以,倒是有几个人看的颇有兴致。
太子萧文禹病中初愈,见此情况,仍有些疲色的脸上也挂上了一丝笑容,道:“莫非韩侍卫想要效仿龙帅?”
果然,当韩千叶向观武台走了五十步之后,他突然转身,起弓搭箭,沉稳的眼神直盯着玉璧,身子稳如泰山,抬手放箭,那箭势极快,仿佛一眨眼便穿过玉璧,直射墙壁而去。
只听“叮!”的一声,箭入围墙,一百五十步的距离,箭身穿过,而玉璧却犹如未经一点触碰,稳稳的一丝未动。
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而围场旁边的十二面得胜鼓很是时宜的响了起来。萧祁大笑鼓掌:“这箭不错!这玉璧今日朕就赏赐给你了!”他转头看着一旁也鼓掌的风涧澈,笑问:“风贵使没有意见吧?”
原本以为风涧澈会面有难色,但他却仿佛一点也不在意一般,精致的五官上挂着不变喜怒的笑容,拍手道:“韩侍卫箭法高超,这玉璧当然应当赏赐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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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朝已赢一场,风涧澈却依旧不急不躁,闲淡恣意,一时无人看得清他究竟是真不在意,还是另有打算。
贤妃清脆的笑了一声,纤细而白皙的手指握着一把牡丹的棱扇慢悠悠的摇着,幽幽笑道:“这第一局比试就算这样了,不知道风贵使的第二场比试是什么呢?”
风涧澈慢慢悠悠的喝了一杯酒,剑眉之下,犹如桃花的双眼漾着令人炫目的笑容,道:“我云殊每年秋季都会有涉猎的比赛,其中便有一项,名为二人射柳。
找几根柳条插在距离地上约有数寸的地方,削去柳条的皮部,使柳条白色的地方露出。先有一人驰马在前,快速向柳条奔去,而后面的人则在前一人身后驰马以无羽横簇箭射之。若后者既射断柳条,而前者又能恰巧接到柳条使之不落地为胜者,若是仅仅射断柳条而不能接住的一组则次之,不知皇帝陛下意下如何?”
此时正值春季,杨柳依依,正适合这二人射柳,萧祁又无法推却,只得应着:“也好,就依你的意思吧。”
贤妃在一旁听得颇有兴致,她摇了摇棱扇,娇声笑道:“陛下,这可真是有趣呢。”
舒贵妃在一旁笑道:“妹妹有所不知,这柳条细细软软要射断本就不易,所说是考准头,但是却也包含了力道,灵活以及驾驭马匹的水平,而且这是二人配合完成,队友间的默契才是最重要的。”
听舒贵妃这么一解释,贤妃心里就不舒服,这是在说自己没有学问么?见贤妃笑地尴尬,太子妃齐黛滢便赶忙接口道:“原来这射柳有这么多的讲究啊,舒母妃不说,黛滢还都不知道呢?”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消除了贤妃的尴尬,不由的让秦婉词对太子妃多注目了几下。
这第二场比试,云殊显然是有备而来,派出的二人配合极佳,轻轻松松的便将柳枝射断,又正好前者抓到了柳枝。
相比于云殊,靖朝本就不熟悉这“二人射柳”,加之又是临时配上一对,纵使是凭着射技高超,射断了柳条,到底二人配合却还是差了分毫,没能接住柳条。
这次二人射柳,显然是云殊赢了。
不过,这个结果却也在萧祁的接受范围之内,云殊与靖一胜一负,谁也没有丢失颜面,出于客套,萧祁对风涧澈笑道:“果然贵国的骑术射箭仍是极佳。这第二场是云殊赢了。”
风涧澈垂首笑道:“皇上过奖了。”
西平王倒是个直性子,又是好胜心切,不平道:“云殊熟悉这射柳,而我大靖并不熟悉,这局明显是你们占了利。”
萧祁冷斥道:“二弟,你少说两句。”
面对西平王的怒意,风涧澈蓝黑色的眼眸里划过幽幽的笑意,淡淡道:“的确,我们云殊第二场是占了便宜,胜之不武。”
风涧澈这般轻易的承认,倒是让众人都愣住了。
萧奕洵抬眼看去,却见风涧澈流转的目光正对着自己,两目相视,风涧澈嘴角勾起了一抹邪惑的笑意。萧奕洵半眯眼睛,看着风涧澈,觉得对方似乎还有什么后招,不然以风涧澈的性格,断然不会轻易承认第二场的失利。
二人目光似乎只是微微一对视,便产生了一种深刻的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