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啦!?没事吧!!!?”
苏梦紧张的上前扶住我,一脸的关心。
她看出了端倪,知道我有所隐瞒,事情并非她想象中那样简单。
我握了握苏梦的手,算是回应。我再次看向眼前这位大唐帝国集团的总扛把子,冷嗤一声。
“哼~!你打出你女儿这张王牌来对付我,不要忘了,王牌也是鬼牌,同时也叫小丑!我也可以用这张小丑来对付你。你知道她有多骚吗?你知道她有多婊吗?你……”
“啪~!住口!你~你~”
李总拍案而起,怒火中烧,却阵阵语塞。
苏梦看到这儿,聪明的了解了大概。对我极端的还击方式,既鄙视又欣赏。
“你若是不想继续收听她的y贱,就快他妈进入主题!”
我带着压倒性的优势,双眼放出两道寒光,无所畏惧。
李总有些沮丧,难以接受这种挫败感。他狠狠地捶了一下桌面,接着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一脸兴奋,嘴角勾出魔鬼的笑意。
“实不相瞒,你父亲死了!作为赔偿,你将获得两百万的巨额赔偿。一夜暴富,你定会迫不及待的热烈庆祝吧?”
虽然我早有准备,但当亲耳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难以接受,只觉五雷轰顶,将我劈倒在地。
更令我癫怒的是,是他惨无人道的调侃,以此作为还击的手段,从中获取邪恶的快感。
“天一!你怎么啦?别这样!”
苏梦赶紧扶住我,说完怒视李总。
“你这人怎这么变态啊?你还有人性吗?”
这一刻,我脑海一片空白。在我近乎变态的自律下,才残忍的将所有痛苦强制压缩在内心深处,好似收敛了一颗核爆。
短暂的梳理之后,我强忍着不理智的冲动,沉重的回击道:
“按你的说法,那你女儿也应该翘首以盼你不得好死吧?她或者一直想着要谋害你,你应该立刻成全她才对!并引以为荣,不是吗!!!?”
李总气的瑟瑟发抖,一时竟无法反驳,顿觉我并不好惹,至少在言语上讨不到便宜。
我瞬间明白了一切,此刻仿佛手拿裁决,大声审判道:
“你自私自利,为了保节点,为了两千万奖金,为了鲁班奖,隐瞒了我父亲死亡的时间与真相。我父亲是不是早就死了?我每次与他通话的声音,都是你们用电脑合成的吧?那次事故死的不止我父亲一个人吧?还有!你们对我做了细致调查,觉得我极不好对付,便用李若冰施展美人计来稳住我,分散我的注意力。一旦过了腊月二十八就大功告成了,是不是这样?”
确实,我并不好惹。纵观我的人生履历,有过几次严重的斗殴事件,而且我打的都是昏庸且嚣张无理的领导干部。以我表姐夫为例,几乎都是他们先惹的我。
李总定是调查过我,知道我还是个退伍军人,所以才安排李若冰接近我。而李若冰呢,为了继续学表演而不经商,经过商议,她便打赌般的接受了这个任务。
我是个通情达理之人,父亲若是死于正常的工程事故,我也无理为他申冤,只能残忍接受。
但事情远不止这么简单,他们为了奖金与鲁班奖,必须隐瞒,不可走漏一点风声,不可留下一丝隐患。
我就怕父亲死的很冤枉,很凄惨。
李总惊讶的看着我,随即展开笑颜。
“呵呵~很好!看来我是对的,你说的基本没有本质性的出入。让我意外的是,我女儿的表演炉火纯青,甚至让我产生畏惧,猜不透她的心思,何为本色,何为表演。我与她打了个赌,她赢了就继续学表演,输了就回来帮我打理事业。哈哈~她赢了!前途无量啊!”
我的猜测得到了证实,一切水落石出。
我义愤填膺,咬牙切齿的痛批道:
“因为贫穷,因为我农村人的身份,就被剥夺了得知父亲死亡消息的权利!就无权见自己父亲最后一面!人权在哪里?你们的良心又在哪里?”
“人权?良心?都是可以买卖的玩意儿!”
李总说完拍拍手,不想再浪费时间。
只见一个黑衣男子提来一个黑色皮箱,放到桌上并打开,里面全是一捆捆崭新的百元大钞。
李总豪气的说道:
“追加一百万!买你的人权与良心!”
我无动于衷,沉浸在亡父的悲痛之中。
李总等了片刻,又拍拍手。
“再追加一百万!”
我还是一动不动,思索着日后如何平复内心的仇恨。
“再追加一百万!”
李总第三次开口加钱,见我依旧,便怒道:
“你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五百万还不能偿还一条卑贱的老命嘛?”
我上前一脚将皮箱踢飞,顺势拿起另一个箱子用力向上一抛。
在绚丽飞舞的钱雨中,我盯着李总,口吐云烟,宛如大帝审判。
“事故与赔偿在情理之中,你们若是第一时间通知我,你们日后绝不会多我这么一个仇人。但你们隐瞒了实情,以权贵欺压,用金钱践踏农民工的生死与价值,以及用卑鄙的手段来对付我,用虚伪的爱情来玩弄我,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局面。关于这,他人可能过得去,但在我这里,不~行!!!”
李总未料我如此不识趣,他气笑了。
“呵~笑话!事件若是在腊月二十八之前公布于众了,我还怎么荣获鲁班奖?你知道鲁班奖意味着什么吗?你说的没错,但你又能怎样?钱可以拿走,事必须平息,否则~你享年二十八!!!”
我现在确实没实力与他叫板,只能隐忍,便顿了顿,回归主题。
“我只要我的父亲!”
男子见我终于松动,微微一笑,又拍拍手。
只见另一个黑衣男子取来一个白瓷坛子放在桌上。
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为了家庭操劳一辈子都舍不得休息的人,一个老实巴交只知道吃饭干活的人,就这样化成了一把灰。
我看到这儿,泪水夺眶而出,父亲的喜怒哀乐顿时历历在目。
他扛着锄头沿着小路走进深山,在转弯的路口对我回眸一笑。他很骄傲有我,我更骄傲有他。
小小的我心疼的注视着,仿佛犹在呼唤。
“爸爸!早点回家吃饭!”
而那道模糊的身影终于彻底的消失在了茫茫大山的深处。
曾经千万次的惊恐,怕他伟岸的身躯倒下。在我有能为力的时候,一直梦想着有朝一日能亲手卸下他一身的劳累,让他过上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我会结婚生子,我要开车带着父母走出这快限制了他们一辈子的深山老林,去外面的世界看看,让斑斓的色彩滋润他们干枯的心田,享受一般人理应享受的一切!
他们给过我机会,我却为了一个女人辜负了他们所有的期待。
我是个不孝的逆子!我是个懦夫!我是个罪人!我是个自以为是的混蛋!
别丢下我!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再看你一眼!让我再跪在你的面前!叫你一声。
“爸~!!!”
我终于痛哭出声,捧着坛子撕心裂肺,涕泪横流,拼命摇头。
我这一生只对父母表现懦弱,之前就是我亲眼看着李若冰离开,我也没有如此过。
联想起家庭的种种不幸,父亲去世,母亲久病不起。我感觉天旋地转,似乎有某种邪恶正在抽离我的灵魂。
“妈~!!!”
我情难自控,全然不顾苏梦的哽咽劝慰。她也触景生情,此刻同为儿女,为天下所有命运悲惨的父母长辈们而伤心落泪。
许久之后,一波汹涌的悲伤浪潮渐渐平缓,漫入精神海洋的深处,久久荡漾,一生都无法平息。它将随着每一次相思而浓稠,而惊涛骇浪。
在别人的地盘,我绝不能高调宣示狠毒的誓言。我必须韬光养晦,步步为营的完成我婊性的计划。
李总给了我伤心的时间,此刻不愿再等,取出一张合同,机械的说道:
“按个手印,把钱拿走,这结果无论如何你都必须吃了它。日后你若想就此展开报复,挑战我的底线,你会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我被几个彪形大汉强迫着按了手印,并未多做无谓的反抗。
我笑了笑,心道,一纸合约能说明什么?与你若能说清道明,也不至于如此。明着光鲜,暗里阴暗,咱们等着瞧!
李总看了看苏梦,意味深长的说道:
“小丫头,但愿你会守口如瓶。你才认识他仅仅两天而已,我相信你不会为他铤而走险,更不会用生命为他的不自量力而买单。”
苏梦理性的点点头,却用另一种方式回击。
“仅仅两天,我就敢拿命赌他的人品,仅仅两天,对我来说胜过与他人相处两年,仅仅两天,就已经改变了我的一生。你的女儿是个好演员,但你可能不知道,她也许一生都将活在愧疚的阴影里。我想问问你,你知道你女儿对天一的情感是本色流露,还是精彩演绎?”
李总听得频频皱眉,近日也觉得女儿有些反常,日渐憔悴,唯恐真如苏梦所说那般。
想到这,他不由得再次仔细打量我,脸上划过一丝隐晦的杀气。
我此刻不想追问父亲出事的细节与经过,深入涉及只是一种自残。
我与苏梦行尸走肉一般的走出酒店。
我并不在乎那些可以改变我命运的钱,也许那些钱会成为我弥补悲伤而堕落的资本。我要将这份悲痛化成动力,凭借自己的努力得到我想得到的一切。
李总并未强求我必须把钱拿走,对于一个资本家而言,金钱的魔力早已摄入贪婪的灵魂。
苏梦拦下一辆的士,直接包下。
我们先去自助餐厅取回行李,然后直奔我的故居。
我身心都在漂移,五觉失聪,看不清,听不见,闻不着,触不到,尝不了。只有神秘的第六感隐隐的纠缠着我,令我深入恍惚,难辨现实与梦境。
司机师傅也看出来了,还特意多要了一些钱去晦气。
一路无话,我紧紧的捧着父亲的骨灰坛,回忆陡然间变得无比珍贵,成为唯一想念父亲的方式。可怜的是,父亲甚至连一张照片都没留下。
随着回忆的浪潮不断摧毁破碎的现实,我无声而泣,热泪一股股的涌出,直到感觉泪水像硫酸一样灼痛,双眼已像干涸的小河。
“呀~!快停下!去最近的医院。天一!我求求你好不好!别再这么伤心了行不行?嘤嘤~”
苏梦心疼的用纸巾轻拭着我的血泪。
“唉!”
司机也为之震惊,轻叹一声,理解的将车开到最近的医院。
医生为我消炎上药,对我打了眼部麻醉,才为我包扎,并温柔的劝说道:
“小伙子啊!节哀顺变吧!我从医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看见传说中的血泪,可想而知你体内现在是什么情况了。想通了就好了,千万不能再悲伤落泪了,否则眼睛就危险了!听听话昂!”
出了医院,继续赶路。因为麻药的缘故,我不再流泪。终于在天黑之前回到了故乡。
苏梦付了两千元的车费,又丢了五百元额外补偿。
小姨赶忙迎了出来,见到苏梦之后先是一愣,然后看着我的模样,又看看我手中的骨灰坛,一个悲惨的故事在心中迅速的拼凑清晰,不禁痛哭道:
“呜呜~天一!你怎么啦?你手里的坛子又是怎么回事啊?老天啊啊!!!”
我站立大门口,面对中堂,缓缓的跪下。
就在我跪下的一瞬间,精神已燃烧到了极限,油尽灯枯,我顺势栽倒。
我像镖师一样,终于成功的将父亲送回了生他养他的故乡,叶落归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