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砥锋挺锷(下)

“女儿?”

苏玄琰想起了那一位一衣红雪的少女,默默思考,自己是否也能拥有这样的一个女儿。

“我觉得女儿没有什么不好的,大不了是嫁出去的时候比较心疼,你要是真的在意这一点,那也没事儿,留在宫中,招个上门女婿,要么就给她过继几个宗室的子嗣。”

微生恪,显然已经很不耐烦,说的话越来越不靠谱,甚至有几分挑逗和揶揄。

“臭小子,我已经仁尽义至了,你还想干什么?微生家已经养了我年,你不能指望我把家族真的毫不怜惜地绑上你的战车。”

微生恪又打了一个哈欠,明显有些生气。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云京呢?之后又有什么打算呢?你打算一辈子留在长安吗?”

苏玄琰看着微生恪,手心有些微微出汗。

“我打算去天竺,混吃等死,如果过的不舒服,顺道把再灭一次,然后去安南。”

微生恪表情镇定,却说出了一番虎狼之词。

“我还是有很多的顾虑,毕竟我不是你,只是一个懦弱无能的郡王,上面有雄猜多谋的父亲与野心勃勃的兄长,下面还有不安分的弟弟,再说兄长真的会没有后代吗?”buwu.org 梦幻小说网

苏玄琰看着微生恪,着实有些心虚,在意识到自己可能接触到帝国权力之巅后,双手不由地颤抖,仿佛这可望不可及的权力已经化成了握在手中的燃烧着的剑,在舔舐着手掌心,黑红色的毒焰,腐朽侵蚀着持剑的人的手,也在污染心灵,吞噬人心和生命。

“还没接受权力,就已经准备好被腐蚀了吗?我最亲爱的大外甥,想什么呢?”

微生恪拔出了腰上的配剑,剑长三尺,精钢所铸,剑身上有着虫鸟状的花纹,用着蚀刻的工艺在件上标记了两个篆体的“龙雀”。

“黯黛玄华,云帝秘卫,遁去无影。”

苏玄琰看着微生恪手中的“龙雀”,默默地吐出了这几个字,没敢发声,因为现在这个时候,微生恪的目光看起来很奇怪。

“光有这把龙雀,可号令不了‘黯黛玄华’,还要搭配另一枚的骊龙玦,才能指挥她们,自从太宗皇帝苏洛泠病逝后,这个组织就再也没出现过,真是令人怀念呀。”

微生恪的表情阴晴不定,轻轻摩挲着龙雀,透过黯淡的天光,可以隐隐约约地看见,锋利的剑刃是由无数细小的锯齿组成的,在淡淡的白光下,仿佛轻盈的羽毛。

“说真的,真的有些怀念,第一世的时候,我还什么都不懂,以为自己可以篡改命运,积极推行改革,在西北地区取得了重大成效,富甲于天下,收敛天下之财富,富可敌国,但当我准备在全国推行我的理念,却遇到了巨大的阻力,举世皆反,我永远失去了云京和长安,被放逐到了安西,可那群反对派仍然不死心,刺杀不断,那位小公主当时流落人间,不幸被我连累,身首异处,在我自己绝望的时候,我才明白,这个世界真正的阻力是什么,除了我自己构建的走向,还有人性的贪婪,利国利民不利己,特权阶级怎么会答应?我活第二世的时候,决定以暴力来推行国政,铁腕削藩,上百万的军队在江淮、黄河交战数年,我虽然赢了,却被千夫所指,所有人都在阻碍我,他们不知道什么是进步,只知道我让他们流了很多血,他们开始怀念旧王朝的荣光,却不顾这个国家的生命,民众愚昧、官僚腐败、皇家昏聩、外族环顾,旧贵族势力与前朝的王族、外族外邦相互勾结,一次又一次的发动叛乱,帝国苦不堪言,我最终还是战败,被人鸩杀,但又被她给救了,又为我挡了刀。我思来想去,在这一世,想要彻底终结旧的体制,必须要全国上下,一扫而空,让民众彻底意识到他们的可恶之处,让军队明白他们是代表民众的利益,这样的话,这血才不会白流。危崖转石,非到平地而不止。”

微生恪若有所思,锋利的剑划破了苍穹,一点寒星落下,苍白色的雪花飘飘扬扬,仿佛死人的骨灰,从天空降下,空气中泛着沉闷又令人窒息的味道,若有若无的野兽的嘶鸣声在远处的碎叶河畔响起。

“反正我觉得我能说的已经说完了,你多加加油吧,如果实在撑不下去,那就顺海南下,到黎州的琉球,那里的原住民对我们很是亲善,你可以在那里苟且偷生到一切都落下帷幕,我在那里购置了一些房产,你不用担心活着的问题,只要保证能找到一艘船,能够送你穿越海峡,就万事大吉了。”

微生恪将一玫红色的玉牌丢在地图的边缘,那是帝国最偏远的一个郡,琉球,离其最近的就是夷洲和赤尾,孤苦偏远的程度仅次于帝国最南部的崖州,顺海而下,谈何容易?

“算了,倘若真的能位临至尊,自当死于社稷,以身殉国,才不算白走一遭。”

苏玄琰又看着微生恪,声音有些发抖。

“随你,别连累我族侄女就行,小心我从外国带进来宰了你,对付不了各地的藩王,相信这种弑君的恶名,他们是很愿意让我来背的,到时候你洗干净脖子,在云京呆着就行,我可从来不会开玩笑。”

微生恪目光发冷,不置可否地一笑。

“那就看看你所说的一切,将会以怎样的姿态献呈于世了。”

苏玄琰默默凝视微生恪,不再说一句话。

“随你,所有的故事,还没有真正开始呢,别心急,权力角逐的游戏才真正开幕。”

微生恪拔剑入鞘,乌光锃亮的麒麟明光甲熠熠生辉,猩红色的战袍随风飘响如征战的旌旗猎猎张扬,兜鍪上的穗子如熊熊的火焰在燃烧,瘦削的身影,在庞大的盔甲之下,趔趔趄趄,仿佛走不动的样子,透露着孤独与寂寞,不过旁边有个小女孩,被微生恪单手抱起,小女孩儿兴高采烈的玩着头盔上的穗子,极具异域风情,仿佛一朵含苞未放的樱花,在熔岩之上绽放,绚丽耀眼。

将军与少女,诡异的配对,却拥有宛如地狱红莲般的妖冶之美,仿佛有一点业火在天地之间燃烧,万般焚烬,皆为虚妄。

佳人臂如藕,柔荑抚菱花。

暮霭垂明眸,惊鸿动纤云。

不见故人归,但闻东风暖。

凤鸣落梧桐,寒枝念流朱。

将军拭剑卸寒甲,百战归来一布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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