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庭历九百七十三年,十月七日。
因为中途遭遇了未被观测到的小行星带,‘持国’级驱逐舰比原计划晚了两天才到达第二星区,于黎明时分进入忽雷行星的对流层,飞至一片丛林的上空后,舰身开始减速下降。
申尚屏息凝神,将浑身灵力流转至极限后登上舷梯,仍在离开船舱的瞬间被气流撞得一阵踉跄,勉强挪动脚步靠近舰艏,对坐在甲板边缘的少女背影敬了个军礼。
等待了许久,直到他不得不用双手撑住甲板,耳边才传来少女的声音。
“到了?”
申尚上士用力点头,于是少女戴上米色运动衫的兜帽,转身朝他走去,看了一眼他被汗水和云层浸湿的制服:“以后要记得叫我上校。”
“是,璇公主!”也不管能否被对方听见,申尚上士嘶吼着回应。
“别吼那么大声,我听得到。何必纠结一个称谓。”敖璇伸手挡开身后的气流,对逞强的部下轻声道:“就像你明明可以在船舱里用图灵向我传信,却非要当面报告,除了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之外,意义何在。”
“时代变了,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就是不懂呢?”
抬手打断了想要说些什么的部下,敖璇提着他返回船舱。“叫醒新生,准备开始入学实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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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病成这样了,不赶紧找个地方躲雨,躺在这里干什么?”
庆幸,愤怒,惊喜,委屈。。。再次见到老道士,陈佑其心间种种情绪一齐涌上来,刺激着已经奄奄一息的身体,他的视野不受控制地摇晃,却仍然手脚并用地在泥泞里扑腾着爬起来。
不能翻脸,要笑着和他对话。陈佑其心想。
不行啊,完全笑不出来。。。那就不管了,先给那张老脸来一拳再说?算了,如果自己真的那么做,就再也回不去了吧。捏紧的拳头慢慢松开。
老道士好整以暇地注视陈佑其的神情随内心挣扎不断地变幻,等他平静一些,才好奇地问道:“你已经知晓了铃铛的威力,应该知道自己并非身处绝境,为什么还要选择如此决绝的方式反抗?”
“我可以保证,天大的‘运气’就在前方等你,一定不让你失望。”
“放心吧,我费那么大的功夫把你弄过来,难道就为了让你做默默无闻的野人?休息一会赶紧下山去吧,龙族最美的公主在等你。”
宽慰陈佑其的同时,老道士伸手搭在他的肩上,陈佑其呆呆地看着自己浑身的脏污连同高烧带来的昏沉虚弱消散,仿佛两天来遭受的苦难只是一场梦。
“真不是恶作剧?”
老道士微微摇头:“龙女,长生,法宝神通。。。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
过了很久,陈佑其才诚恳地说:“大概能想象到您说的‘运气’会好到什么地步了,可问题是我真的不感兴趣啊。”
“虽然工作学习没取得什么出名的成就,可我知道自己每天都在进步一点点,这就够了。同事们知道我在大都会安了家都很羡慕我,父亲也和邻居们夸我来着。”
“说起来有些粗俗,我活得很爽的!我不问您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事后您可以把我的记忆清除掉,您一定能做到的。还是请您带我回去吧。”
沉默了一会,老道士忽然笑了,意味深长地说:“如果我说,你不是‘陈佑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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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四年级学生申尚上士,是来监管你们的。”
回应他的是一阵不够精神的掌声。
申尚上士打开随身控制板,在舰身的微缩投影上划动两下。舱门缓缓打开,露出驱逐舰下方的丛林,潮湿的气味漫进船舱,让新生们一下子清醒过来。
申尚上士继续训话:
“观澜大学是整个第二星区最好的学府,从观澜走出的学生大多是各个领域的栋梁,其中佼佼者甚至进入了神庭体系,这导致外界产生了某些误解,以为只要进入观澜就算成功,从此摇身一变为所谓的上流人士。不过你们应该知道事实并非如此,我就不多说了。”
“我也经历过星区大考,很清楚要从无数人中脱颖而出,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这代价或许是你们自己付出,或许是你们的长辈代为付出,但即使你们已经付出了这么多,星区大考依旧不是你们要经历的最后一场考试,观澜大学同样不是,尽管它的总分更高,题目更难。”
“继续前进,不要停下来。这是我作为老大哥,给你们上的第一课。现在可以公布入学实践的内容了,各位注意查收邮件。”
新生们依言打开图灵,浏览完刚接收到的邮件,小声讨论起来。
首先是入学实践足足有二十个学分,实践内容是徒步跋涉丛林,到达地图上标注的指定位置,限期一个月。
组织模式不限,彼此可以交易或赠与物资,但禁止偷窃抢夺,禁止互相攻击;携带物品不限,同时驱逐舰后勤处将为每个学员配发一套制式战斗模块和一包压缩肉干。
安全保障方面,三十二架‘信鸽’飞行义眼会全程守候在新生附近,进行全方位拍摄,确保学员不会出现违规行为的同时,当‘信鸽’的AI模块判定学员遇到致命危险,就会发出求救信号;学员自己也可以主动通过图灵发出求救信号。
收到求救信号后,驱逐舰上待命的强力人员会在五分钟内前往施救,‘信鸽’也会尝试带遇险学员返回驱逐舰。不管是主动发出求救还是被动触发了‘信鸽’求救信号的学员,亦或替别人求救的学员都视为弃权,一个学分也拿不到。
不仅得分制度非常严苛,有新生查阅相关资料发现忽雷行星的丛林中还生活着两种威胁系数较高的生物——毒蛟和白口王犬。
毒蛟是独居猎食者,攻击性很强,其咬合力与由毒牙喷射的瘴气连战斗模块的适应护甲也难以长时间抵挡。
白口王犬体型庞大易于提前发现避让,有家庭观念的它们性情也相对温和,主食是各种矿物。但这种生物的体征数据非常惊人,这意味着白口王犬一旦真的发动攻击——没救了,等死吧。
看着新生们逐渐瞪大的眼睛,申尚上士笑容逐渐放肆:就是这幅表情,我就喜欢看未经世事的年轻人被生活痛击的表情。那么接下来,刺头该出现了。
不出所料,新生们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衣袖上有某位鲛姬亲笔签名的男生用大家刚好能听见的声音嘀咕:“我是工程系的,为什么给我安排这种与专业无关的活动?”
“实践安排没什么问题,可这学分占比对金丹系学生来说,是不是太高了。”
“我是来学炼器的,你就让我干这个?”
“俺寻思你们说得对。”
申尚上士抬起左手猛地握紧,指缝间迸出的火光让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档案官记录下,他,他,还有他们两个,扣一个学分。你们被扣分不是因为你们的起哄,也不是因为你们的行为没有礼貌,而是因为你们躲在人群中抱怨,却不敢站出来当面质疑我。”
“没人喜欢暗中作怪的小丑。这是我作为老大哥,给你们上的第二课。”
“只需要选择去还是不去,不去等于弃权,就这么简单。二十分钟后在这里集合,不到者视为弃权。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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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佑其没有立刻返回工作,而是订了故乡最好的酒店,让父母在宴会上,在街坊邻居面前大出风头之后才带家人乔迁至大都会的新家,开始全新的生活。
父母说,这是陈佑其做过的,最让他们满意的事情。
陈佑其突然开窍了,开始注意自己的穿衣打扮,凭借本就不错的相貌和气质,很快变得受女孩子欢迎。某天去游乐园的路上,一位穿着布偶服的美丽女孩不小心把陈佑其撞进了喷泉,女孩为表歉意请他吃饭,两人就此有了交集。
直到陈佑其也当了父亲,他才知道妻子那天是故意的。她关注他很久了。
陈佑其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经营社会关系,再加上持之以恒的勤学务实,他开始频繁的升职加薪。又认识某位在权威期刊工作的朋友,顺利发表了不少的论文。
他也是个科学家了——陈佑其终于实现了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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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闪烁朦胧白光的云团,陈佑其看到名为‘陈佑其’的陌生人,度过了他幸福美满的人生。
“如你所见,你没有回去的理由。”说着,老道士摆手挥散了云团:“你应该知道这里是另一个世界,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出于类似的原理,当你躺在这里的同时,‘陈佑其’已经老去了。”
直觉告诉陈佑其,老道士没有说谎。
没错,‘自己’已经走完了一生。
几次欲言又止,最后陈佑其也只能悲伤地问:“我是谁?”
和陈佑其对视一会,老道士了然地点点头:“本来,我是想用更温和的方式,让你在美好的幻梦中迎来注定的命运,这样对大家都好。。。”
比起醉生梦死,然后在无知中走向末路,陈佑其更愿意直面现实,哪怕现实是残酷的。
“请您告诉我真相。”
很好。。。老道士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的年轻人,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他’才是真正的陈佑其。而你,是陈佑其的真灵或者说灵魂衍生而出的化身。之所以那个优秀的自己让你觉得陌生,是因为在你诞生的同时,陈佑其的真灵也在先天五太中以自身对世界的认知进行了演绎。简单地说,‘陈佑其’变成了‘陈佑其’想变成的样子。”
“命运选择了你来拯救这个世界,又给了我一笔开天功德作为定金,雇我来指引你成为大罗。”
“听不懂没关系,以后我会慢慢教导你。现在先听我讲一个故事,关于命运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