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

时间到了。

戊时的锣声响起,此时的落仙坊里早已人山人海,用座无虚席都无法说明客人之多。刘远在二楼,倚着栏杆看着楼下这乱哄哄的场景,不由得有些不悦。

刘远喜欢热闹,但又不喜欢太多人。

刘远刚刚沐浴完,浑身上下似乎都透露着一股香气,再加上刘远那一张极其英俊的脸,足以醉人心魂。

刘远头发还没有干,因此也就没有束起,就那么披头散发。水珠顺着长发,从头顶一直流到发末,再是滴落于地。不多时,便积起一滩水。

刘远看了一眼,心念一转,内力外放,水滩瞬间就被蒸干,看上去就好似凭空消失。

一楼的中央是一个圆台,供顾倾城跳舞之用。远台的一丈之内,为了防止有些客人会冲上台来,因此并没有桌椅,只有一些负责镇压闹事者的武者。

顾倾城这样安排,是因为她吃过教训。几年前有一次,客人由于过于兴奋,在顾倾城跳舞之时竟冲上台来,想要强行带走顾倾城。顾倾城当时在众目睽睽之下,这客人此举自然是犯了众怒,一时间,一些脾气暴躁的江湖人顿时对那位客人刀剑相加,直接就见了血。这件事后,官府前来调查,若不是独孤叶出面干预,只怕顾倾城这落仙坊能不能开下去都两说。

虽说事情平息,但带来的后遗症却相当大。那件事发生的后来几个月,落仙坊几乎算得上是门可罗雀,入不敷出,毕竟谁都不想因为美色,就把命搁在那里。直到后来,才渐渐好转。

自那之后,顾倾城就定下规矩,当她登台献舞时,客人一律不准靠近远台三丈。否则,轻则被打一顿,重则从今以后,不得再踏入落仙坊半步。

本来,在这条规矩刚刚发布的时候,谁也没把它当回事,依旧我行我素,直到有一位神台高手像一条狗一样,从这里被丢出去的时候,来到这里的人才老实了。

这一条规矩并不算过分,江湖人心中虽有所不满,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别人不行,但不代表刘远和江天一不行,他们若是执意要坐在圆台一丈之内,顾倾城也不会不同意。

刘远倒是没那个好兴致,他在二楼俯瞰,就已经心满意足了。不像江天一,被色欲蒙了心,就差凑到台上去了。

江湖中,几乎所有人都听过弓神的名号,但要说认识他的,还真没几个。

别的客人见江天一坐得那般近,本想闹事,但刚刚拔出兵器,就见圆台四周的武者投来视线,顿时不敢动弹。

有的客人较为机灵,见落仙坊的人都没说什么,知道江天一那般是被默许的,一时也不敢叫嚣。

一舞姬身穿红衣,飘然走至台上,众人看她容貌平常,远称不上是绝色,便知她不是顾倾城。这下,即便是有落仙坊的人在镇着场面,也避免不了一些脾气暴躁的江湖人的谩骂。

“滚下去,老子是来看江湖第一美人的,不是你这么个被玩烂了的便宜货!”

舞姬闻言,心中当真是怒火中烧,脚尖轻点,竟向前跃了几丈远,一下便到了那个出身谩骂的江湖人前。毫不客气,抬手便是一巴掌。

她虽身在落仙坊,但和其中的大部分女子不同,她是卖艺不卖身。如今,竟有人出身如此羞辱与她,这让她怎生忍得?

眼见舞姬自己出手教训,二楼的刘远也就扣下了手中的黄豆,打消了出手的念头。

这种出言不逊的人,的确该受点教训。

那舞姬下手极重,大汉被抽得头昏眼花,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还未等他放几句狠话,便栽倒在地。

那大汉也是开脉的武者,能一掌便抽得他昏死过去,说明那舞姬的武功定然远远在他之上,说不准还是通玄。

舞姬脚不沾地,又飘回台上。经她这么一出手,坊中的客人几乎都静了下来,生怕惹恼了她,给自己也来上一巴掌。

舞姬看向台下众人,清了清嗓子,道:“诸位,既是在这落仙坊,那就还请各位守落仙坊的规矩。顾坊主不多时便要出场,还请各位冷静克制,莫要冲动为好。不然,我落仙坊定然是饶不了他。”

不是舞姬多虑,先前就发生过有人见色起意,仗着自己武功高强,想把顾倾城抢走这种事。那时,好好的一场观舞宴会,变成了争风吃醋,闹得坊中乌烟瘴气的,后来单是收拾被砸坏的桌椅,顾倾城就费了不短的时日。

众人都见识过舞姬的武功,当下不敢当作耳旁风,纷纷出言,请舞姬放心。

舞姬深深行了一礼,道:“如此,还望各位尽兴,小女子失陪了。”

舞姬说罢,便从台上退下了。

众人巴不得她走。反正一会江湖第一美人就要来了,谁会在乎她?

顾倾城还未出场,刘远只见三个侍女缓缓走出,怀中还都各抱着一件乐器,想来是在顾倾城跳舞时做演奏之用。

三个侍女,一人带着琴,坐于圆台边缘;一人抱着一面小鼓,站立在台下,和江天一站于一处;最后一人手握着一根玉笛,和第一人相隔三丈远,在圆台的另一处边缘站立着。

玉笛……

刘远下意识地摸向腰间,却只摸到了龙泉剑的剑柄,暗自苦笑一声,只觉自己心性不够,太过多情善感,一见到笛子就开始胡思乱想。

“师父,怎么了?”

陈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刘远在睹物思人之际,竟未曾察觉。

刘远迅速收起自身情绪,道:“没什么。”

陈樱走至刘远身侧,刚一走近,便闻到那股香气,熏得本来就被顾倾城调戏得神智不清的陈樱更是模糊,说话也不加考虑,而是直接脱口而出:“师父,你好香啊。”

刘远冷不丁被陈樱调戏,不由愣住了。

话刚出口,陈樱便回过味来,想收回话来,但她偷偷看了刘远的模样,便知道说出的话是收不回来了。

刘远神色复杂,道:“丫头,我是你师父,你和我,是有悖常理的。”

陈樱见刘远误会了,慌忙解释道:“不是的,师,师父,徒儿只是,只是——徒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一时间,有些神智不清,就是觉得师父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香气而已,不是因为,因为……”

刘远见陈樱解释得卖力,心里信了八分,也知道是自己误解了,一时间竟有些尴尬,不知该说什么。而陈樱刚解释完,也是害羞不已,也不敢开口,二人就这样沉默着。

刘远闻了闻自己的手,还真闻到了一股玫瑰花香,闻得久了,就连刘远都有些醉了。

这玫瑰花香哪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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