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柳师傅的葬礼已经是6天后(古代有3日后圆坟)。王彦经此一劫,可以说已经是憔悴不堪了,身形也直接变成皮包骨似的,举止也不再有往常的轻佻随意,举止和神态多了些经历世事的沧桑和沉稳。
一袭浅色素衣,看着形销骨立的王彦,让前来辞行的陆谏之看着鼻头竟有些发酸。只是常年的面无表情,寻常人看不出来陆谏之有何异常。
“陆兄,这次多谢你帮忙。”王彦对陆谏之感谢道。师傅这次能够顺利和师娘他们合葬还多亏有他的帮忙,否则她王彦就算把头磕破,那些老古董也是不会松口的。就是王彦也不知道那封信写的是什么,不过王彦也不好奇和不想过问,有些时候知道多了反而不是好事。
陆谏之自从上次看到王彦被打后怕他再被欺负,于是滞留在柳家村直到柳师傅的事有了完结。今日是真的不能再拖了,殿下那边也另有安排,因此只能来向王彦辞行。
“王小大夫不用如此客气,我也是奉命行事而已。”陆谏之客气地说。其实这事做的早已超出职责之外了,当时一时情急才出此下策,现在想来也不知道当初做的对不对。
“陆兄叫我子安就行,得蒙大恩,子安铭记于心。以后若是有用得上子安的,披肝沥胆在所不辞。”王彦与陆谏之相处久了知道陆谏之是个面冷心热的人,但是王彦还是不想欠别人太多人情。想着若是有机会,一定报了他主子和他这次的相助之恩。
“子安,以后多保重,日后有缘再见。”陆谏之依旧生冷地说话。只有他自己清楚自己的内心现在极不平静,一种复杂的感情缠绕心头,令他很是不舒服。他不知道这种感情叫不舍。
“再会。”王彦拱手道别。
陆谏之也找不到再逗留的理由,只能也挥手带着队伍离去。
王彦待陆谏之远去后便转回柳家村,一进自己所居院子,就看到柳清容站在院子的梨树下入神地仰望着梨树。
现在已经入冬,梨树叶子早已落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王彦不知道这梨树有何好看的竟让这柳师伯看着如此入神。
“师伯安!不知师伯前来所谓何事?”王彦想柳清容行礼问。
“子安,这院子里的梨树还是我和清源7岁时一起种下的,小时候经常绕着这梨树嬉笑玩闹。转眼春去秋来过了这么多年,梨树长成参天大树,清源却走了,以后也就只留我一人徒看着这梨树了。”柳清容想到儿时与清源玩闹时场景与现在的境况一时感慨地说,说完怅然长叹。
“师伯请节哀。”王彦不知如何接话,只能这般说道。
她其实对这师伯在祠堂的见死不救也有些心寒,后面虽然勉强同意师傅他们合葬,但是王彦心里知道这也是被陆谏之那封信逼迫所致。
“子安,今后有什么打算?”柳清容问道。
“我和师傅曾经打算游历这大晋的大江南北、锦绣山河,现在师傅不在了,我打算秉承师傅的遗志去外面游历一番。”王彦本来是想留在柳师奶为柳师傅尽孝,直至柳师奶离去的那天。可是祠堂那事后,王彦便知道在这柳氏他已经无法立足,因此决定云游四方。
“那也好,你年纪尚轻,是该出去闯荡一番见见世面的。”柳清容点了点头,很是犹豫一会接着道“不知子安可否改王姓柳,入柳氏族谱承清源一脉?”这朝廷说清源这太医令可三代承袭,族老们商议还是觉得应该由柳氏子弟接任,这子安若是姓王终究不妥。柳清容是了解自己的弟弟清源的,他待子安如儿子般,自然不想接受被人承他的那脉。于是柳清容思来想去觉得只想出这法子,只有子安正式更姓柳后,一切困难便迎刃可解。
“师伯,师傅待我恩重如山,更名改姓我自然心甘情愿。只是我不会去太医令任职。承师傅一脉这事,我日后定会找到合适人选,再交于师伯考察后定夺。”王彦并不执着于自己姓氏几何,但想到自己的女子之身,平常瞒瞒还可以,真去了那皇宫内院任职,难免会穿帮从而连累柳氏。更何况她实在也造不出后代去承师傅的香火啊。
“子安你知道就连你承清源的香火也是我需要力排众议方能行事,这若是其他人来替,怕是族里人不会接受。”柳清容压抑着自己的怒火说。这王彦以为是什么人都能随便入柳氏的族谱吗?自己为其一番筹谋,这王彦竟还推三阻四,怎能叫他不动怒。
“柳师伯,子安其实是女子之身,所以你说能承这师傅的香火吗?能入这柳氏的宗祠吗?能入朝为官吗?”王彦直接道明自己的女子身份,主要是不想过多解释。有些人固执得很,他若认定你不孝不义,你说再多也是徒劳无益,而且有可能会让王彦再也入不了这柳家村。王彦是不屑于来这所谓的柳家村,可是师傅葬在这里,以后每逢清明和师傅祭日他终究是要来拜祭的。若是不能进村,拜祭也将不能进行,这是王彦不想看到的。
“你是女子?怎么可能?区区女子怎会有你这番学识?”柳清容闻言大惊失色,愕然连连发问。
“汉有班昭、卓文君,三国有蔡文姬和前朝的谢道韫,哪个不是才华横溢,为世人所称道。师伯,子安男扮女装也是师傅默认的,都是为了方便行事。只是这承袭师傅的脉,子安有心无力。但若是谁要承师傅的衣钵,我作为师傅的徒弟必须亲自挑选。”王彦说完深深作揖。
“唉,罢了罢了,随你吧!”柳清容望着梨树许久叹气说道。
自己的弟弟做出如此离经叛道的事,他这做大哥的还能怎么办?况且柳氏多是读书走考科举之路,这一时也找不到医术尚佳的继承人。这子安虽是女子之身,但医术是实实在在承接了清源的衣钵,他是真的没办法了。真要像族人说挑个人去太常院任职,柳氏子弟不被人诟病才怪!想到此感觉皱纹又要要加深了,这清源真是给自己出了道大难题啊!
“谢师伯成全。”王彦谢道,他没想到现在的柳清容这么好说话,以为还得争吵一番了。
“日后若是在外面有困难可以来柳家村找我,我尽力帮你周旋解决。”毕竟是自己唯一的弟弟亲传徒弟,自己不看僧面看佛面也的看顾一二。
“多谢师伯。”王彦口头应承,但日后就算遇到生死局面也不曾来找柳氏帮忙。
柳清容看了看王彦,心想如此瘦弱扁直的身子真看不出是女子之身,不由得为王彦可惜!他若是男子承了清源的一脉该是多好?柳清容想着摇摇头,失望离去。
王彦看到柳师伯离去,自己也就返回屋子收拾行李,准备等会再去和师奶告别后离开柳家村。毕竟和柳清容说开后,他是万万不能再留在这了。要王彦如这柳家村女子般行举步步受拘束他王彦可要受不了,可是还如往常男子般行事,怕是这有着浓浓封建儒家思想的柳清容要容不下自己了。为了能有自由无拘束的日子,王彦也得赶紧溜走。
此后王彦还是以男子身份浑浑噩噩流浪了大半年,偶尔也会行医。当然自从柳师傅死后,她便对这古代没了好奇心,想着不如归去。
走遍大江南北寻找是否有能够回21世纪的方法或者是否有和她一样的人穿到这朝代。可是走了好久几乎踏遍另外大半个大晋,王彦绝望的发现她是穿越这朝代的唯一人,也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回去方法,她只能待在这等级森严的王朝,和着时光一起腐朽下去。
一人行走在山川河流间真的太过孤独,孤独的让人无法忍受。于是王彦便常常用喝酒来麻醉自己,久而久之对酒竟然有了倚赖,也明白了古人为何总是喜欢饮酒。这时代娱乐活动太过单一,单一的只能以酒消愁解闷。
一日王彦来到一名曰黟山(现代的黄山)的山顶,山峰连绵起伏,耸立入云端,其形态也是玲珑俊秀,千姿百态,秀美异常如能工巧匠般精雕细刻,偶尔云散时还可见一山腰上的迎客松。此时的迎客松还没有21世纪来着粗大,只是那蟠曲的枝干,枝干上郁郁葱葱的枝叶,整棵树已有迎客的雏形,风一吹动,一根根细枝迎风晃荡,有如万千只手在招手迎着远方来客。
王彦爬上一棵树,喝着美酒眯着眼、看着这飞云漫铺,群峰浮海的壮观景色。本该心情愉悦的她仍旧不可控地再次想到柳师傅,心想若是他在该多好?
山顶天气多变,天空不一会就开始下起细细微雨,王彦也不恋景,拿着酒瓶晃晃悠悠地下山,口中轻吟:倚树望河山,醉卧浴春光。潇潇风雨落,一笑孤影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