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归宁日 暗部之主
41。归宁日暗部之主
“索相，太子…毕竟只是太子。”
“皇上容不得权臣。”
“皇上更容不得一个觊觎他位置的儿子。”
索额图愣愣的看着远去的背影，身形晃了晃，脸上的神情复杂难辨，最后也只是长叹一声转身往毓庆宫而去。林如海的意思他并非不明白，只是…从皇上立胤礽为太子那天起赫舍里家就和太子死死地绑在一起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容不得他们不去争。皇上，皇上，你扶太子上位到底是为了什么？
大婚九日，归宁之期亦是中秋佳节。
清晨一早，黛玉和胤禛就启程前往西林觉罗府。其实林府离四贝勒府并不远，也不过一刻多钟的路程便到了。轿子在门外停下时早有人在大门口迎接了，看到轿子连忙迎了上来还不忘道：“四贝勒和格格回来了，快去禀告老爷。”胤禛扶着黛玉下了轿，奇里总管迎上来道：“老奴给四贝勒请安，给福晋请安。”胤禛点头道：“免了，岳父大人可安好？”奇里总管连连点头道：“老爷极好，知道贝勒爷和福晋今儿回来，一大早就准备着了。贝勒爷格格快请进。”
刚进了门就看到林如海匆匆而来，近十日未见父女，黛玉忍不住热泪盈眶，“爹爹……”林如海看到女儿一身大红正装娇艳如花，也忍不住老泪纵横，“玉儿…好孩子，哭什么？可是受了什么委屈了？”黛玉连连摇头道：“四哥对女儿极好，只是想爹爹了。”林如海轻叹一声道：“好孩子，如今成了亲也是大人了。爹爹以后不能陪在你身边了。”奇里总管看了看站在一边的四贝勒，再看看哭作一团的父女俩，只得上前道：“老爷，格格，还是进屋里说话吧。四贝勒也站着呢。”林如海这才放开黛玉，看了一眼胤禛道：“微臣给贝勒爷请安。”虽是礼，但这一拜胤禛却万不能让他拜下去，连忙扶住道：“都是一家人，岳父大人不必如此多礼。”林如海也不跟他客气，道：“如此，贝勒爷里面请。”
胤禛点点头，伸手牵着黛玉任由林如海在前面领路往大厅而去。黛玉无奈的看着林如海和胤禛，心中轻轻叹息：爹爹果然生四哥的气了么？
进了大厅宾主落座，上了极品的大红袍来。林如海低头喝了一口茶才淡淡道：“小女年幼，若是有什么事处置的不当，还请贝勒爷恕罪。”胤禛温和的看着黛玉，道：“岳父大人言重了，玉儿极好，怎会有什么不当。”林如海挑了挑眉，淡淡一笑道：“如此自然最好。听说…内子家的侄女儿如今也在贝勒爷府上。不知贝勒爷打算如何安置？”胤禛眉眼不动，道：“不过是个闲人罢了。贝勒府还养得起。若是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处置了也就是了。到时候还要请岳父大人原谅则个。”林如海也知道，皇家毕竟不是别处，想要胤禛府上只有黛玉一个人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对黛玉本身也不是什么好事。只不过是对于德妃当日行为十分不爽罢了。德妃在内廷，林如海自然是暂时找不着她麻烦，因此胤禛便被迁怒了。此时见胤禛这态度，再看看女儿也并无委屈的模样，林如海心情才稍微好一些。心情好了，对胤禛也就和颜悦色了很多。胤禛正色看着林如海道：“岳父大人请放心。胤禛当日所言，句句真心。如有违背天人共诛！”
黛玉神色一动，虽然不知道四哥对爹爹说了什么，但是也能猜测一两分。
闻言，林如海神色更好了一些，点头道：“如此，老臣也还是那句话。玉儿以后就托付给四爷了。”
因为是中秋佳节，下午黛玉和胤禛都必须入宫参加晚上的家宴。而且大清皇子福晋归宁之日也规定了须午时前返回。林如海也不愿啰嗦废话浪费时间，三天后他就要启程前往西安府了。一家人用过了饭，林如海单独将胤禛请到了书房。胤禛静坐在一边看着林如海坐在书案后面神色凝重，“岳父大人，可是还有话要吩咐胤禛？”林如海抬起头打量着眼前的卓然青年，这是他林如海亲自选的女婿，如果不是在皇家这样的地方，他绝对不会有任何不放心的。但是如今，朝中局势不定，而身为皇子的他们却也是最不可能置身事外的人。而他的女儿也注定了生在局中。
“看到你如今这般模样，孝懿皇后泉下有知也足堪告慰了。”林如海轻声道。
胤禛沉默不语，这些年来独自一人在宫中支撑着，让他对皇额娘对自己的好有了更深的体会。也是因为皇额娘生前为自己布置下的诸多势力，才让他还年幼时能够在深宫里平安长大。也让背后没有任何母家支持的自己出宫开府后的日子不至于艰难。虽然缘分不长，但是皇额娘永远都是他的亲额娘。
林如海漫不经心的叩着桌面道：“四阿哥对皇上突然升任我为川陕甘总督有何感想？”
胤禛神色微冷，淡淡道：“皇阿玛自然是为了太子殿下打算，却是因为胤禛让岳父大人操劳了。”林如海摆摆手道：“操劳倒不至于。原本我也答应皇上出任四川总督，如今也不过是多辖两个省罢了。只是…以后你和玉儿在京城……”胤禛唇角微微勾起，淡然道：“皇阿玛既然如此关注太子，我这做儿子的自然是全力相助太子殿下。”林如海满意的点头，慢慢的又皱起了眉来道：“佟佳氏不能和太子扯上关系。”佟佳氏乃是满洲大族，族中在朝为官的人众多，有佟半朝之称。如果佟佳氏和赫舍里氏还有瓜尔佳氏同时支持太子，只怕康熙不想废太子也得废。
胤禛道：“岳父大人放心。佟国维大人胸中自有丘壑，应当不会搅进太子的事情里。”这些年，为了避嫌胤禛并没有和佟家亲近过，佟家除了宫里的娴贵妃也没有任何人对胤禛表示过亲近。佟国维是个聪明人，同样也是个有野心的人，追随太子绝对不是佟家最好的选择，不成，为康熙所忌，佟家可能就此落入悬崖不得翻身。成了，头功永远是赫舍里家，佟家还是要被赫舍里氏压住一头。林如海赞同的点头道：“如今你和佟家维持的这个关系很好。”不亲不疏，可进可退。如果将来太子顺利身登大宝，胤禛不会因为佟佳氏而被太子所忌惮，如果太子败了，佟家看在孝懿皇后的面上也绝不会与胤禛为难。想得更深一点，如果胤禛有了那个心思，佟家也必定会暗中相助。毕竟，有什么比出两个佟佳氏女儿名下的儿子做皇帝更能让佟佳氏显贵的事情？
林如海点头道：“四阿哥心中有底我也就放心了。以后我身在西北也无法为你提供任何帮助。在这里只送你一句话。”
胤禛认真听着道：“岳父大人请讲。”
林如海道：“事君以忠，事父以孝，兄友弟恭，韬光养晦。无论朝中局势如何变幻，毕竟只有皇上才是皇上。”无论是东方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方。都抵不过那高高在上的人一个细微的心思罢了。
胤禛起身正色道：“谢岳父大人教诲，胤禛记下了。”这短短的几句话，其实谁都知道，谁都会说，但是真正能得其精髓的能有几人？林如海这一番话无疑是提醒了胤禛在这几乎可以预见的将来的震荡中该如何立身处世。林如海摇摇头示意他坐下，道：“朝中的事情你自己拿定主意就是。现在我要和你说的是另外一件事。你可知道我西林觉罗家为何数代以来独得大清皇室宠信？”
胤禛犹豫了一下，凝视着林如海道：“据小婿所知，西林觉罗氏一直掌握着大清皇室一股神秘力量。”
林如海笑道：“孝懿皇后果然和你说过这件事。”胤禛摇头道：“皇额娘并没有仔细说过，只是病重的时候隐晦的跟胤禛说了几句。”林如海点头道：“这我相信，因为孝懿皇后本身也并不是十分清楚这是。你可知西林觉罗家这一代掌权之人是谁？”胤禛道：“西林觉罗家本家就只有岳父大人一支，这一代自然是岳父大人。”林如海含笑摇头道：“那是从前，从现在起…西林觉罗家由玉儿掌控。”胤禛蓦地抬眼，看着林如海的眼中满是不赞同，皱眉道：“将如此重担加在玉儿肩上……”林如海道：“她是我林如海的女儿，四阿哥以为她扛不起这付担子？”胤禛道：“小婿只是不希望她太辛苦了。”林如海道：“玉儿虽是我们夫妇千娇百宠着长大的，却绝不是那些软弱无能的闺阁千金。我知道你想要将她护在身后，却又怎么知道她不想和你并肩而立？”
胤禛垂眸沉思着，过了半晌才问道：“林家掌控者皇室暗部，皇阿玛怎么会同意将玉儿嫁给我？”那日他去求康熙赐婚，虽然康熙生气了但那并不是真正的生气，而且也并没有拒绝。林如海笑道：“我西林觉罗氏世代效忠皇室，求一个恩典总不难吧？皇上选中的人…未必护得住玉儿。”
原来他们的婚事竟是林如海亲自求来的，胤禛动容，恭敬的道：“胤禛谢岳父大人成全。”
林如海摆摆手道：“成全说不上。说不定娶了玉儿对你有百害而无一利。”
胤禛道：“胤禛娶玉儿并非为利。自然也不会利用玉儿手里的势力做任何事情。”只怕他一旦想要觊觎暗部的势力，他会死的比谁都快。说暗部里没有皇阿玛的人比皇阿玛现在就想传位给太子还无法让他相信。林如海笑道：“你娶了玉儿虽然会被皇上盯着，但是同样的…只要不太过分，大多数时候皇上都得护着你们。至于以后会怎么样…谁知道呢？”
胤禛道：“岳父大人请放心，胤禛定会护玉儿周全。”
林如海轻叹了一声，说一千道一万，还是担心自己的女儿的。揉了揉眉心，林如海道：“以后京城就你们两个了，自己一切小心。”
胤禛踏出书房门外是黛玉早在那里等着了，清丽的水眸有些担忧的望着他。胤禛心中一暖，淡笑着对黛玉道：“进去吧，岳父大人有话跟你说。”黛玉点点头道：“四哥等我。”胤禛笑道：“小傻瓜，四哥自然是要等你一起回去的。”
黛玉推门进去，“爹爹。”
林如海慈爱的看着女儿笑道：“爹爹总算给玉儿选了个好夫君，以后爹爹不在也放心了。”黛玉听着父亲不在的话心中感伤却也知道爹爹还有话要说，连忙忍住泪笑道：“玉儿还以为爹爹不喜欢四哥呢。”林如海笑道：“老丈人看女婿总是越看越不顺眼的。他能丝毫没有皇子脾气的忍着爹爹自然是为了你。看到你如今成了亲，过得开心爹爹对你娘也有个交代了。”
“爹爹……”
林如海笑道：“好了，爹知道脸皮薄，今天还有事咱们抓紧时间吧。你跟爹爹来。”
林如海起身，拉着黛玉转入里间，将博物格上一个古董花瓶转动了几下，房里的书架立刻往两边移开，露出花纹繁复的墙身。林如海回身笑道：“玉儿，你来看看。”黛玉走进了仔细观察那墙上的花纹，好一会儿才灿然一笑扯下身上的那块玉佩放进其中一个花纹的凹陷处，转了转，再往里面一按石门轰然而开。黛玉取回玉佩从新带回身上，林如海满意的点点头领先一路进了石门。密道似乎并不长，一路上都有油灯照路，只走了不到半刻钟就到了出口。黛玉还在里面，就听到门外有人道：“属下等拜见暗主。”林如海挥挥手道：“见过你们的新主子。”
黛玉走出暗门眼前先是一亮，宽阔的房间里站在几个容貌服装各异的男女。这几人看到黛玉显然也愣了一下，其中一个人已经抢先道：“她就是我们新的暗主？！”那语气里绝对是震惊加不信。他身边的一男一女脸上不动声色却是一左一右一胳膊肘撞在了他的腹部，那人只能痛苦的楼主肚子怨恨的瞪着两人。
“这位…仿佛是当今四贝勒新娶的福晋罢？”一名素衣女子含笑道。
之前挨揍的男子不屑道：“用得着你说么？我们还知道这是暗主的千金。”
另一名红装女子冷冷道：“暗部世代相传，那你还有什么问题？”
男子诺诺道：“我不是没想到咱们新的主子这么年轻么？”何止是年轻，根本就是还没长大的孩子好么？他们这些精英中的精英以后这的就要听这么个小姑娘的吩咐么？
黛玉有趣的看着眼前这一群人，笑容可掬的道：“这么说冯公子还是对我不满了？”
男子看了看周围众人阴森的视线，连忙道：“不敢。属下天玑阁冯紫英见过暗主。”向他们这样都是时代效忠暗部和林家的心腹之人，自然之道林家的底蕴和实力。前任暗主既然指定了新的暗主，就说明这女子绝对有能力扛得起暗部。
“属下天枢阁朱赫见过暗主。”
“属下天璇阁齐布琛见过暗主。”
“属下天权阁慕莲见过暗主。”
“属下玉衡阁梅子靖见过暗主。”
“属下开阳阁林珏见过暗主。”
“属下摇光阁卫若兰见过暗主。”
黛玉笑道：“七位不必多礼，各位都是暗部精英栋梁，黛玉初掌暗部以后还要请诸位多多关照。”众人忙道：“不敢。”
林如海坐在一边道：“玉儿，以后暗部就交给你们了。暗部七阁，天枢司杀，天璇司药，天玑主财，天权，玉衡皆掌管消息收集流通，只是一在朝一在野。开阳掌护卫之责，而摇光主刑罚。”黛玉认真的听着林如海的话，不时问几句自己不明白的地方。暗部七名负责人看在眼里，见黛玉虽然年纪尚小，但是面对他们时并无任何畏惧不安，反而是一片坦然从容，心中先是满意了许多，看着黛玉的眼光也越发真诚了许多。再见黛玉虽是新手，处理起事情来也并不含糊，心中更加心悦诚服。只是那冯紫英却是个闲不住的，看着黛玉笑嘻嘻的问道：“暗主，咱们这暗部可不是什么风光霁月的地方。特别是朱赫和老卫那里，很是吓人。你敢杀人么？”黛玉含笑看着他，悠然浅笑问道：“若是要我自己亲自动手了，还要暗部来做什么？”
冯紫英颓然闭嘴，同时收到卫若兰和朱赫两枚白眼。
林如海在一边看着冯紫英时不时出几个小问题刁难黛玉也不插嘴帮忙，只是含笑喝着茶看着。等到冯紫英无奈的败退了才笑道：“过两日我便要倒西安赴任了。因此今天带玉儿来见见你们，先捡要紧的说了玉儿下午还有事呢。”冯紫英耸耸肩躲到一边去了，他主管暗部的生意，平时没什么大事儿。梅子靖上前道：“前日乾清宫传来消息，皇上要玉衡宫监视毓庆宫。属下已经派了人进去，只是太子宫里太子妃颇为治家有方，暂时还没有达到皇上的要求。”黛玉挑眉道：“毓庆宫里没有皇上的人么？”梅子靖沉思了片刻道：“有，但是太子殿下疑心颇重，皇上自己的人接触不到太子殿下跟前。而且最近一两年太子殿下似乎心情起伏不定，经常发作奴才。没多少日子就被换了一批。”
黛玉想了想道：“让这两个人直接向皇上报告。任何消息不必回禀。”
梅子靖微微皱眉道：“玉衡阁本就是收集信息的，若是如此，那毓庆宫里……”
黛玉道：“皇上若是想要让咱们知道自然会让人回来。皇上自己愿意监视他儿子并不代表他也愿意别人监视他儿子。”
梅子靖恍然大悟，暗部这样的组织掌握在外人手里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说不定皇帝什么时候一个想不通就要心生猜忌，“是属下考虑不周，属下回头就吩咐下去。”
朱赫上前道：“福建那边上报泉州知府邓裕暗中收受天地会贿赂，为反贼做掩护。并与沿海倭寇勾结，天枢阁请诛之。”
黛玉轻叩着桌面，想了想道：“邓裕的罪证转给子靖，呈报皇上。天地会首领，诛。倭寇，杀无赦。”倭寇自明朝以来便是东部沿海的心腹大患，至顺治朝起执行的禁海令虽说让倭寇渐止，却也断了沿海渔民的生计。想了想，黛玉道：“慕莲，子靖，设法查查这些倭寇的底。”若是几十年前倭寇横行还说得过去，如今东部沿海民生零落，这些人还想做什么？
“属下领命。”
处理完了事情，众人皆告退了，黛玉才回过头来去看林如海。方才也是她第一次主事暗部，面上虽然表现的镇定从容，但是还是禁不住在心里打鼓。回头看到林如海微笑的神情才微微松了一口气，林如海轻声安慰女儿道：“你做的很好。咱们执掌暗部最危险的事情就是无法明白皇帝的心思。不过也不必过于忌讳反而让皇上心生疑窦。”黛玉点头道：“爹爹教训的是，玉儿以后会斟酌的。”林如海点头道：“不必心急，你刚刚开始生熟一些也不妨。就算做错一两件小事皇上也不会怪你的。”
黛玉点头，明了林如海的意思。若是她一上手就老辣熟练皇帝才要担心了呢。黛玉看着林如海有些疑惑的道：“爹爹，皇上颁布禁海令爹爹也是不赞成的吧？为何不……”林如海笑道：“玉儿，爹爹送四爷的一句话同样也说给你听。只有皇上才是皇上。咱们林家深的皇上信任，有的时候咱们可以劝谏，但是，皇上不需要一个想要替他执政的臣子。死谏，那是御史言官的事情。明白么？”
黛玉轻叹一声，林家的难处她怎么会不知。点点头道：“爹爹放心，玉儿断然不会冲动行事的。”
“如此就好，咱们回去吧，四爷也该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