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对他们的考验似乎并未结束,当甘宁仔细观察了叛军营地后却发现,叛军的懒惰给他们制造了一个大麻烦,按常理囤积粮草应该以集中存放,以竹木为基,外围立木作墙,顶铺蒿草油布,而叛军明显为了省事直接将粮食就地堆放,这样不但容易使粮食受潮发霉也难以防鼠防虫,更重要的是放火也只能从四周烧起,要烧到粮食中心则事倍功半。
而且叛军将粮食堆成上百个矮胖的粮垛,各个粮垛的位置也杂乱无章中间没有通畅的通道,大量运输时可想其将会多么的混乱不堪,而眼下携带的火油可不够这么多粮垛烧的呀!
离计划制定的最后期限还有几天,反正没有摸清叛军守卫情况也不能立即动手,甘宁随即下令潜伏下来仔细观察敌营商量对策。
可惜那十六个队员大字也不识几个,哪里能出的了什么妙计,甘宁无奈只好入夜之后冒险孤身探营,这布营之人也非等闲之辈,外线布防环环相扣易守难攻,岗哨的位置也是有明有暗,虽然数量不多但一些暗哨伪装的极为巧妙,若没有王满等人的透露,除非所有哨卫都睡死了,否则甘宁定然会被发现。buwu.org 梦幻小说网
所幸布营之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能有人从营地背后来袭,更想不到精心布置的岗哨会被自己人揭露,所以所有的暗哨都被甘宁识破了,只用了两个晚上甘宁就将整个营地摸了个清清楚楚。
叛军上下都极为松懈,若在后半夜哨卫昏昏欲睡之际动手,甘宁有十足把握在两盏茶(十分钟)之内解决所有哨卫,而敌营之内也存有一些火油和柴草可以利用,敌营依照山坡走势而建,前低后高,现在虽然是冬季,但群山之中风向永远是和山势相对的,若从敌营前端起火,借着风势席卷全部粮垛并非难事,引火之物不足也不影响大局。
唯一难以解决的就是叛军的营帐和粮垛相距甚远,由于粮垛和地面没有空隙,火起之后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稳定火势,有没有办法将所有粮垛同时引燃,一旦被提前发现,叛军完全来得及分割灭火,甘宁手中只有十六个人,面对数千叛军只能眼睁睁看着功亏一篑。
对于这一点,众人商量了一整夜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最后一个人艰难的说出一个主意,那就是火起之后驱赶马厩中的马匹在敌营中制造混乱,尽力干扰叛军救火,直到火势无法控制后再寻机杀出敌营。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谁都知道这么做意味着将和叛军同归于尽,在叛军面前他们十七个人太渺小了,甚至想到急于灭火的叛军疯狂的一击众人就不寒而栗。
历尽千辛万苦终于看到胜利的希望,可最后一步却要牺牲自己去换取胜利,所有人内心都在剧烈挣扎。
士为知己者死!
甘宁漂泊多年,一直怀才不遇,眼看着终于得遇赏识自己的杨远,虽很不甘心,但想到杨远为自己所做的一切,甘宁长叹一声还是下定了决心按此计行事。
其他人看到甘宁第一个站出来也只好跟着表示同意,没办法,他们的家人都在朐忍,若朐忍不保则家人定然会惨遭屠戮,而且没有甘宁谁也不可能活着逃出白泉山去,倒不如死的壮烈一些,起码战后能为家人换来一笔不菲的抚恤。
想通之后,所有人都卯足了劲死死盯着叛军营地,将粮垛和营帐的位置、守卫的人数和规律牢牢记住,并在脑中想象着一遍遍演练整个行动过程,同时也不停的向上苍祈求完成任务的同时自己能够幸运的逃出敌营凯旋而归。
也许是他们的祈祷真的感动了天上的神仙,出发后的第十一天夜里,甘宁率领着十六个敢死队员悄悄接近叛军营地,正要准备慷慨赴死,突然发现营外驶入几十驾马车,车上装的不是粮草,竟然是一坛坛美酒。
有转机!
甘宁果断的下令暂停行动,再次潜入敌营探查,结果得知叛军的守营校尉要在两日后的下元节犒赏全军,届时叛军每人都将可以痛饮一番。
当甘宁兴奋的将这个好消息说出来时,其他人高兴的差点忘形的欢呼起来,不管酒量有多大,如果每个叛军士卒都喝下三碗酒的话,那么后半夜肯定会睡的非常沉,那么他们就有充足的时间将所有的粮垛点燃,不用再和数量百倍于己的叛军拼命了!
没入密林之前,甘宁不无担忧的朝朐忍方向望去,自己晚行动两天就意味着杨远和朐忍守军要在叛军猛烈的攻势下再苦忍两天,可如果现在仓促动手能烧掉叛军多少粮草甘宁实在没有把握,打蛇不死必遭蛇噬,只要留下的粮草够叛军三五日的消耗,那么可想而知朐忍城将会面对多么疯狂的进攻!
敢死队员们心头的重压大大减轻了,可是与此同时,在朐忍城中的守军和他们的两位将军,郑雄和杨远却是心力憔悴,甘宁出发之后的第三天,叛军突然集中兵力从三面攻城,攻势之猛烈超过以往任何一次,调动开城北的守军后,一直没有动静的北面突然出现数千精兵,守军猝不及防竟然被叛军一举攻占城墙并放下吊桥,结果守军拼死反击毁掉吊桥截断了叛军的攻势,花了整整一天才将突入城中的叛军清除。
虽然最终还是保住了朐忍,但坚固的城防被叛军攻破还是让守军的士气顿时一落千丈,而且城中粮草短缺的消息根本不可能长时间封锁,广大普通士卒慢慢得知后更是人心惶惶,形势急转直下,又无法得知甘宁的进展,杨远在郑雄和城中诸将一日数次的催促中也是焦头烂额疲于应付。
那天杨远在城中诸将面前力挺甘宁,不等和杨洪和高鸿商量就匆匆提出突袭白泉的计划,那时他对甘宁可以说近乎盲目的自信,对甘宁关于叛军在白泉屯粮的判断深信不疑。
可在众将走后将突袭计划的细节向杨洪和盘托出后遭到杨洪的激烈反对,因为杨远的目标并不止于偷袭得手烧光叛军粮草,而且要命令永宁援军主力趁夜深入敌后,在叛军溃败后的必经之路设伏,将其一网打尽。
其实杨洪也对偷袭白泉的计划很是期待,不过杨远的胃口太大,竟然要将众人期盼已久的援军也一股脑投进去,这就让杨洪接受不了了。
虽然众人都认同了叛军囤积粮草于白泉的可能性很大,但毕竟他们现在严重缺乏情报来源,这个判断完全基于猜测,让一支几十人的小部队去尝试未尝不可,但要把全城十余万军民一下子押在上面,就不是谁都有这个胆量的。
没有得到证实前,猜测永远只是猜测,万一猜错了,迟迟不见援军又缺乏粮草的守军能支持多久?眼下守军各部都是靠叛军必败的念头支撑,可人都是有眼有耳的,时间一长谁都能看出形势到底如何,人心一旦动摇就将是无法挽回的局面了。
所以杨洪坚持可以让甘宁率人继续执行突袭白泉的行动,可永宁援军万万不可远离朐忍,一旦城中局势发生变化,必须立即强攻渡口打通粮道,稳定军心民心。
这就好比上赌桌赌博,自己手握很多筹码,完全可以稳扎稳打以雄厚的实力慢慢压垮对手,只有杨远这样年轻冲动的愣头青才会一上来就把所有筹码一把扔出去以求一战定输赢。
可杨远有自己的想法,首先他仍然对甘宁的判断充满信心,事实摆在那里,白泉明明就是最适合中转粮草的地方,叛军也不傻,怎会舍近求远舍易取难?
再说永宁的援军,每一个人可都是自己宝贵的资本,怎么能舍得让他们折损在叛军的一群乌合之众手里?
基于自己的私心,杨远还是力排众议固执的按照自己的计划开始实施了,可惜凡事都有两面,突袭白泉算是赌对了,但对叛军远可是大大的算错了一招。
自那天起,叛军一改往日不紧不慢的步伐突然发力,有时声东击西,先猛攻一面吸引守军调动后突然从另一面突袭,或者开始佯攻,趁守军松懈之际突然变成强攻,又或是不停的擂鼓呐喊却不进攻,待守军经不起反复折腾疲惫不堪之际趁夜偷袭等等,各种招数层出不穷让守军防不胜防,各处城墙都几度告急。
至于反攻渡口,在两次大规模出击却因永宁援军配合不利惨败而归后再也无人对此再报希望。
第九天,叛军付出极大代价后终于填平了城北的一段护城河,攻城器械得以发挥作用,本就捉襟见肘的守军更加疲于应对,各部不得不从平民中强行征集精壮协助守城。
而援军没了主力也只能在渡口方向偶尔佯攻牵制叛军,更让守军日益失去了希望,甚至很多大族子弟都当了逃兵,士气几乎沉至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