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远吩咐药童记下自己口述的消肿化瘀的药方交给邓傅,并嘱咐严颜回家后如何用药,严颜的脉象付昊早已熟知,今日来时又再次诊过一次,药方是赵笮和付昊根据杨远的思路商议之后下的,所以不必担心用药有何不妥。
针灸之后不会立竿见影,患者体质不同,消肿速度有快有慢,最快也要过上一晚,次日才能见效。
忐忑不安的渡过一个不眠之夜,次日朝食刚过,监视严府的亲卫就回报严颜再次乘车往医馆而来,很快就到了门外,杨远紧张下楼步入大堂,只见严颜在随从的搀扶之下慢慢的走了进来。
杨远高悬的心终于重重的放了下来,严颜激动的眼圈通红,挣脱随从一揖到底:“多谢先生相救之恩!”
“希伯公折杀在下啦,治病救人乃医者本分,万万不敢当此大礼,快快请起。”杨远急忙上前扶住严颜。
邓傅领人将一只大箱子抬进堂内,严颜紧紧抓住杨远激动的说道:“颜受病痛折磨久矣,恨不能速死得以解脱,幸遇先生施神术相救,今献此区区薄礼以报先生厚恩之万一,请先生万勿推却。”
杨远的确不想推辞,严氏通敌给赵笮造成极大损失,怎么说严颜也要负上个连带责任,就当提前收取些补偿吧,谦虚几句杨远就将箱子笑纳了。
“在下一觉醒来,只觉腰背可以伸直,行走时左股和腿上的疼痛已经可以忍受,恳请先生再施神术根治在下的顽疾。”
严颜的病情实际上并不是很严重,症状发展如此迅猛明显是因外伤引起的急性发作,治疗起来难度不大见效又明显,杨远这半吊子“神医”真是歪打正着了。
如果严颜在四十岁以前治疗,只需再针灸几次就可以彻底治愈,再不复发,可惜由于年龄的原因,他的元气不可避免的会越来越弱,肌肉无法完全恢复,脊椎骨会因肌肉松弛而继续变形,药物是无法对抗人体自然衰老的,所以日后肯定还会再次发作。
至于如何延缓发作和发作之后的后续治疗就主要依靠汤药了,这可不是杨远能办到的。
书到用时方恨少,以前爷爷教授医术的时候怎么没有用心一点呢!
杨远无奈的说道:“在下身有要事,无法在江州久留,今日便要启程,不过公请宽心,只要施法得当,此疾并不难治,只需按在下方中所嘱,以艾柱灸烤患处,最多一月即可痊愈,不过切记痊愈之前不可将腰间朱砂洗去,以免灸偏部位,汤药亦要服够十剂。若病情有变,针法药方在下都已尽授予赵太守和付先生,公可自向他二位求助。”
再三挽留之下杨远只是摇头,再次针灸过后,严颜正欲再次恳求,可门外很不配合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名太守府的亲卫大步走进堂中冲杨远行礼道:“太守有请先生过府一叙,先生请。”
无奈的目送杨远钻进马车远去,严颜只好谢过引荐人付昊之后打道回府。
通过买通的严府各宅中的下人,严颜家中各个重要人物的一举一动都在杨远的掌握之下,随着严颜的病情很快好转,其私军立即恢复了秩序,各级将领频繁的出入严颜家中,当然本族中人和固陵一脉族人的冲突也立即显得尖锐起来。
邓傅作为严颜的心腹之人,平日又极为高调,想不引人注意也不行,对他的调查很快就取得了巨大成果,很自然的被杨远选中成为关键的棋子。
于是那名粮商王安和邓傅分手后半路被太守府亲卫请去喝茶,在既往不咎的承诺之下毫不犹豫的卖了邓傅。
于是赵笮调兵遣将命亲卫之首赵戎亲自率人在邓傅回城的必经之路上设下重重埋伏,并在王安的配合下演了一出好戏。
于是就有了那让邓傅终生难忘的惊魂一夜。
其实杨远心中也没有多少把握,这条计策有太多的变数,毕竟准备仓促,计划中所有人员都没有反复进行过针对性的训练,极可能露出破绽被邓傅识破;也可能邓傅会为了掩盖罪行作出不可预料的愚蠢行动,比如直接远逃外乡;就算邓傅的行动完全符合计划,但回家之后很可能被暴脾气的严颜一刀砍了。
而最让杨远担心的就是严颜的反应是他们根本无法预料和控制的,万一严颜根本就和固陵一脉的族人是一丘之貉,只是平日掩饰的好他们没有发现,那将是个巨大的麻烦,严颜会立即识破他们的计划,太明显了,江州地界之上有能力做到这些的只有太守赵笮!
如果严颜暴起发难,虽然各处城门都提前做了准备,但薄弱的兵力却是最大的隐患,就算攻不进江州城,引发的政治风暴也会让赵笮焦头烂额的。
可是赵笮极其手下心腹反而认为应该立即动手,他们需要尽快除去后患好可以集中全力对付黄巾贼众,而且严家私军对太守权威是个巨大的威胁,尽快将其吞掉可以震慑刘璋和各县其余不安分的大族,如今邓傅为节省粮草中饱私囊而勾结军中将领遣散了三分之一还多的兵卒,并规定剩余的一千多人一分为二,轮流在军营值守,兵卒们也久疏操练,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若错过此机会,严颜不日即将康复,邓傅定然会马上补救,一旦其兵员补齐恢复训练,等己方准备好时对方的实力也增大了很多,风险并不比现在小多少。
收益还是远远大过风险的,赵笮当机立断下令动手,杨远只好将赌注都压在严颜的人品之上。
还好,可能是亲卫们的演技出色,邓傅顺利上钩儿了,而严颜也没有辜负其史上的忠义之名。
得知严颜开始疏散自己家人的消息后,杨远知道严颜没有参与通敌,并会按照他们的预料准备动手清理门户了。
严颜为保全家族不得不向太守低头,带着两个儿子来到太守府求见赵笮。
命儿子在府门外等候,严颜独自进了太守府,却发现赵笮身披甲胄,身边的亲卫脸上也显得杀气腾腾,顿时心中一寒,满脸愧色的跪倒在地沉声道:“参见府君,末将治下不严,族中竟有人私通黄巾贼寇,今特来向府君请罪!”
赵笮冷冷的缓缓说道:“严颜,我亲率大军在外浴血奋战,为国除贼,尔等食君之禄深受国恩,却不思报效国家,不但不听号令协力讨贼,反而私通黄巾意图谋反!我正要亲去擒你,你倒自送上门来,好,来人!”
严颜颤声道:“府君且慢,严颜甘愿领死,只求府君允许颜亲手诛除家贼,将功折罪,保全无辜族人性命,望府君开恩。”
赵笮冷笑一声喝道:“大胆严颜!尔等犯下滔天大罪,事到如今还不幡然醒悟,洗颈就戮,反而擅自调兵暗中集结,妄图陈兵城下要挟上官,难道真要谋反不成,不怕祸及三族吗?!”
严颜暗中召集所部将领集合起现有全部人马是为了防止有部下被通敌的族人收买狗急跳墙,同时也的确做了震慑赵笮的打算,严家军将会在他进太守府的同时陈兵城下请求入城,此时赵笮的大军远在几百里之外,定然会对自己的人马有所顾忌。
可虽然不知哪里出了差错,但显然赵笮早有准备,尤其是一句“祸及三族”彻底击碎了严颜最后的心理防线,长叹一声道:“严颜不敢,调动兵马只是为防止家贼执迷不悟不肯甘心认罪就擒,绝无他意,望府君明察,府外二人乃颜之亲子,愿留下为质。”
严颜从怀中掏出印信双手托起:“此为印信,府君仁德,万望高抬贵手放过严颜数百无辜族人。”
交出印信就代表着严颜放弃军权,赵笮心中也松了口气,示意亲卫收起印信,瞟了一眼屏风后同样紧张了半天的杨远,故作为难的沉吟片刻:“希伯德行高洁,笮素来敬佩,我早已查明内奸出自你严家,主谋乃固陵严湛,可不敢相信希伯参与其中,故尔迟迟未肯大动干戈。”
严颜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愣了一阵才感激的拜倒:“府君厚恩颜铭记在心,日后有所差遣万死不辞!”
赵笮起身上前扶起严颜:“希伯若能大义灭亲揪出主谋之人以表明清白之躯,我定上表州府和朝廷申明原委,定然为希伯保全忠义清名。”
直到此刻严颜彻底放弃了所有的侥幸:这赵太守果然厉害,饶是固陵那边费尽心机行事隐秘,在他面前却像是笼中之鸟一样,早被掌握于股掌之间!
心中暗叹一声,脸上却不敢露出丝毫犹豫,立即答道:“严颜明白,多谢府君!”然后深施一礼退出门去。
赵笮微笑着冲贴身亲卫赵戎点了点头,赵戎立即领兵紧随严颜左右,往城门去接收严家私军,杨远则从屏风后出来对赵笮竖起大拇指,赵笮哈哈大笑着拉起杨远的手臂大步走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