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而复得,高岳沉浸在欢乐的回忆中。
翠儿在一旁冷眼旁观,“这个金铃铛的花纹精致,能开合成金珠,很有趣,但无特别之处,也不似贵重之物,想必是高岳儿时的玩物。”
高岳原本冷静的面上,带着一丝微笑,翠儿的心,不由自主地觉得:“笑起来会更好看。”
“以他的年纪,忍受这种屈辱,本是不该的”,翠儿望着高岳的脸,看着高岳雪白的脸庞上,隐现着二个赤红的红字“真忠”。
然而,仇恨最终遮盖翠儿的心……
“不可以心软!”,翠儿暗暗向自己说道。
“宗长大人,此物该如何处理?”,翠儿咬了咬牙,终于向高岳发难。
翠儿手上持着一卷锦帛,双手端正地奉上。
还未回过神,高岳顺手就接过翠儿的锦帛,打开:
「现神止大八洲所知须倭根子天皇诏旨良麻止敕御命乎,亲王等、王等、臣等、百官人等、天下公民,众闻食止宣.食国之法止定赐比行赐闲留因法随尔,中务卿-讳乎立而,皇太弟止定赐布.故此之状悟弓,百官人等仕奉止宣.天皇敕命乎,众闻赐止宣.」
这……
这是……天皇诏旨。
是……是册立“皇太弟大伴亲王”为皇太子的天皇诏旨。
那天的早上,离开官御前,宣读的天皇诏旨......
为何出现在这里?
看到高岳惊讶与不安的表情,翠儿说:“宗长大人,这原本放在衣箱内,搬过来那天,被大雨淋湿了,现在晾晒整理,这是天皇诏旨,需要安放在何处呢?”
这是册立“大伴亲王”为“皇太子”的天皇诏旨。
对于高岳——是一旨贬书也!
高岳僵住了,心神恍惚……
心再次被刺,又再滴血……
滴答……
滴答……
血在滴答的……滴答的……
滴落……流淌……直到凝结成茧……
心被撬开……伤口被重新挖开……
在痛……心在痛……伤口在痛……
那天的画面,在高岳的脑海中再次重现:
蜂拥而至的侍卫……
惊慌失措的仆人……
被强行从寝室带到院子……
天皇的旨意:“高岳贬去皇太子之位,为无品亲王,刺字‘真忠’。将高岳押回平安京,有官阶的奴仆跟随回京受审。其他奴仆,全部发配充军。”
晴天霹雳……
无法听到宣旨官的话音……
脑子是空白的……
世界是虚无的……
那一刻……
呆在原地,脑子只回荡着一个声音:“与我无关……了。”
一切都与我无关了!
为什么?……
为什么?……
册立大伴亲王为皇太子……
那我……是……?
空洞……
失去方向……
跌坐在地上……
亲王是日本于飞鸟时代起实行律令制,天皇之子及兄弟封“亲王”位阶(皇女及皇姊妹则封为内亲王),给予田地及俸禄,皇孙之第二代至四代(视乎场合)称为诸王。
平安时代以降有亲王宣下的制度,天皇之子要经过亲王宣下才会封为亲王,某些时期只有天皇嫡子才获封亲王,庶子只能封为王。
另外,一些天皇养子也会被封为亲王。
律令制中,亲王之品秩由“一品”至“四品”不等,品位因犯罪而被剥夺的亲王又称“无品亲王”。
江户时代以前出家的亲王为“入道亲王”(にゅうどうしんのう)、出家后才获亲王宣下的皇族称为“法亲王”。
明治时代以降,日本天皇的直系子孙三代以内皇子、皇孙称“亲王”。
无品亲王?
无品,无品?
我没有谋反!
我没有谋反!我没有谋反!……
一众侍卫将他团团围住,任凭高岳大声疾呼,也没有人搭理他。
直至……精疲力尽、声嘶力竭……
周围的喧哗,奴仆们的哭喊声,侍卫的叫骂声……
一切,一切,历历在目,却又视而不见……ぷ99.
明明听到声音,却无法辨别,这个世界一瞬间,好像被屏蔽了……
被四名大汉捉住手脚,压住在地上,针一下一下刺在脸上……
痛?
脸上的痛连接入心……
这种揪心的痛楚,似乎要将心与人分离。
天皇诏旨将“真忠”刺在高岳的脸上。
“将这个名字刺在高岳的脸上。”
让他时刻记住“真忠”!
这就是谋逆的下场!
“天皇诏旨,我不相信。”
“真的是天皇的诏旨吗?”
“天皇不会这样待我……”
“我的亲叔叔,他不会这样待我……”
不会!不会的……
痛在脸上……
痛在心上……
脸上已经没有痛楚……
心的痛楚早已将脸上的疼痛掩盖。
死心了!
心死了!
侮辱在面上……屈辱在身上……
一切、一切……与我无关了……
推推攘攘间,被推着登上了牛车。
立刻要离开,收拾东西……
将所有的东西封存,带回京城。
“你们只能携带随身衣物……这是命令。”
“天皇的御令?”
“在这里我就是御令。”
乱……混乱……
乱成一团……混乱成一团……
“该收拾什么?”
“别管了,看到的衣物、被褥,以及寝室内的小对象,全部入箱。”
“如意、吉祥,怎么办?”
“不知道,统统放上牛车……”
长长的车队,装满了一个一个箱子。
一个小小的身影,穿过了庭院的植物,一个跳跃,从地面跃上了一架牛车,躲入箱子之间。
这个身影很小,很白,毛茸茸的,好像一团白色毛球,是一只小动物。
它的动作好快,让人无法看清楚是什么动物。
这只小动物,从高岳的府邸中,跳上了押解回京的牛车上。
牛车慢慢的蠕动了,长长的车龙逐渐前行。
坐在牛车上的美少年,一边脸上是被捏住的紫色手指淤痕,另一边脸上是嫣红一片,是血?还是?
此刻的他,毫无表情,神情是——冷漠?冷淡?还是冷静……?
无法猜测他的心事。
看着庭院远去,看着一切远去……
他伸手摸了摸腰间,神情忽然紧张起来,手在衣裳、衣袖、颈上摸索着,找寻着……
在寻找什么东西?
从他失落的表情中知道,这件物件对他很重要,然而他失去了。
在哪里?失落在哪里了?细细回忆……
这个湿冷的清晨,急促的敲门声,紧急的召集,天皇诏旨的宣读。
匆忙中,这件物件失落了,失落于枕边了……
很重要的东西,回去寻找?
不可能……
失去自由的人,没有行动的权力……
这个清晨,雨是那么大。
仿佛在哭诉着高岳的不幸。
地下的泥土被雨水冲垮,形成厚厚的泥浆。
牛车的车轮被吸入泥浆中,无法前进。
所有人都被逼下车。
你已经不是皇太子了,下去推车吧……
小小的身躯如何推得动硕大的牛车?
全身都沾染了污泥,倾盆大雨,由头而下,全身都湿透了。
冰寒的深秋,即使朦胧细雨,也令人寒冻入骨。
没有雨伞,就这样被秋雨淋洒着,冻彻心扉。
“就让他淋着雨上路吧,哈哈哈哈……”
“上路……早日上路……”
“病死了可就一了百了,没有后顾之忧了。”
没有生病已经大幸。
没有死去更是万幸。
牛车在泥浆中,艰难前行。
跌跌碰碰……推推撞撞……摇摇晃晃……
雨停了,心雨未停……
心中血泪未停……
天皇一旨诏书,血脉亲情,一朝断。
咫尺天涯,从此陌路。
牛车在道上行走,已经不记得是多少天了。
要前往何处?
哪里才是容身之处?
何处是归途?
高岳不想回想往事,往事在心中本已成茧。
偏偏翠儿总是要刺激他,将他的心茧割开,将他的心再刺伤。
穿着绿色衣裳的安倍安子,是高岳的主事女官,高岳叫她翠儿。
在翠儿的心中,高岳是她的仇人,是他害死了姐姐。
相处的日子中,高岳淡淡的忧郁、冷静、忍耐,无从击破,令翠儿对他的仇恨更深。
“我一定要让你哭!将你的心击破”,翠儿注视着高岳的眼睛,默默地起誓。
心再滴血吧……
“宗长大人,这是天皇的诏旨,应该如何放置?”,翠儿再次提醒。
高岳努力令自己冷静,然而冷静变成了悲痛。
努力克制住自己,仍掩盖不住心如刀割的感受。
滴血……心在痛……滴血的痛……
高岳用手捂住胸口,努力调整呼吸……冷静……冷静……
翠儿的心在冷笑,询问道:“宗长大人,您没事吧!”
一手支撑着胸口,摆了摆手,不想翠儿担心,高岳示意无恙。
窒息的感觉……很难受……心不是痛,而是像被人掏空。
努力深呼吸,调整呼吸……
高岳感到脑子一片空洞。
“第五层”,翠儿的心在默念着,“宗长、更衣、腌肉、破裳、诏旨……已经是第五层了,快了,快要读到了,快了……”
高岳的忧郁、冷静、忍耐,已经令翠儿花费了很多时间。
快点哭吧,崩溃吧,让我读到你的心!
让我逐层将你的心剥开!
让我看到真相!姐姐自杀的真相。
“翠儿,回房间”,高岳捂着胸口,身体在抖,俊美的脸上,本来已经很苍白,现在添上了铁青色。
“宗长大人,天皇的诏旨?”,翠儿仍逼问着。
“按惯例,供存!”,高岳将诏旨交到翠儿手上时,已经几乎不能站稳。
“哦,是,宗长大人!”,翠儿接过诏旨,扶着高岳离开庭院。
翠儿对高岳做了什么?
高岳能否再次面对困境走出难关?
翠儿能否查出真子姐姐自杀的真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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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有催眠术。
这个世界有读心之术吗?
有!密宗称之为瑜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