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尽皆冷场,局面一度沉默之后,丁祖生悄悄地凑近韦子见询问。
“老韦,夏护民这意思,是自认为她和高进是夏燕飞的养母养父;还是说等小女孩长大了,要安排给已经变成老头子的高进当小老婆?”
面对夏若雪话语中如此混乱的伦理关系,韦子见也是一头雾水,根本不敢乱开黄腔。
“两个孩子存在基因的牵绊,在同龄人中,他们是非常相配的。”
“况且,现在只是讨论人选,并不是最终的名单。”
“女娲”认为改造为仿生人后的夏若雪,性情变得更加直白和极端。在脱离肉体的束缚之后,这个女人因此逐渐开始释放自己的天性。
这种不顾及他人感受、带有攻击性的个性风格,虽然与众人相处起来会让大家感觉别扭,但是在“女娲”的测算中,夏若雪的最终演变方向是稳定的,并不会破坏盘古计划的整体可控性。
夏若雪还需要时间,适应自己新的存在形式,发现自己潜在的强大能力。
听见丁、韦二人窃窃私语,童湖光赶紧再度念起了名单,心里盼着早点演完这个自找没趣的角色。
“第九个候选人、韦素月,星舰领军韦子见的女儿,经历过母亲曾明卿的意外离世和数字化复活,继承了父亲坚强勇敢的品质,又有母亲活泼开朗的性情,是一个合适的年轻人选。”
“韦素月的专业是‘空间物理’、‘生物行为学’,学习成绩和工作能力都十分优秀,目前在舰队科学院中做科学专家的见习助理工作。”
“此外,她还报名参加了‘跨星系作战理论’研讨班。”
“将生物行为特征作为未来跨星系作战可以参考的要素,并做出相应的战略战术规划,是她论文中出彩的地方。”
“小韦的业余爱好是舞蹈,并且具备了相当水平,她身上的这些技能和优点,显然有来自父母双方的遗传因素。”
“系统备注——考虑到领军阁下的心理负担,曾明卿和韦素月两人不可同时入选。”
听到韦素月居然也在名单里,所有人心里都忐忑不安起来。
大家既担心韦子见的亲人都被放进名单后他的感受,又操心起万一韦素月入选,就是活生生拆散李清风和韦素月这对即将举行婚礼的新人。
“啪”的一声,韦子见猛地一拍桌子,忿然起身,却又咬着牙,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当众发火。
高进赶忙伸手想把韦子见拉回座位:“老韦,消消气,我绝对不同意韦素月被选择参加任务。”
韦子见气呼呼地盯着高进,他也不相信高进事先知情甚至暗中指使“女娲”将自己的至亲家人放进名单,但还是认为高进不应当默许“女娲”为所欲为。
看出老伙计心中有气,高进语重心长地规劝道:“老韦,名单来自大数据筛选嘛,最终决定权还是在我们手上。”
“哼”,韦子见没好气地抱怨一声,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再次坐了下来。
眼瞅着风波暂时平息,童湖光清清嗓子,继续扮演自告奋勇的名单宣读者角色。
“第十位、夏本祥,原‘逐日号’主计官,现在是星舰执政李世同手下舰队政务总管。”
“月球基地的叛乱中,在指挥中心工作的夏本祥父母,为保护基地高层和同事,相继不幸遇难。”
“老丈人和丈母娘,在恐怖分子袭击社区的过程中,为了保护月球联合防卫军的战士,被恐怖分子杀害。”
“妻子得知消息后,因为悲痛,走神开错门后失足跌入动力舱。夏本祥赶回移民船后,不成人样的妻子在他怀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祥子哥居然经历了这样的不幸事件,我竟然不知情,不关心”,曾经与夏本祥关系交好的高进,闻言不禁懊悔不已。
“在这一系列的惨剧发生之前,夏本祥的儿媳妇因为长期星际旅行导致的‘生物钟病’医治无效,才刚刚离世不久。”
“相依为命的父子俩,主动响应人类繁衍计划,通过提取儿媳妇的基因,在人工智能的帮助下,完成了人工繁育计划。”
“目前幼儿——也就是夏本祥的孙子,已经转移至‘扁鹊号’人类哺育舱,继续在人造子宫中生长至足月后,正式成为星舰人类夏家的第三代子孙。”
“没有被月球悲剧打倒的夏总管,出于想尽早完成盘古计划的心愿而报名参加前出任务,但是由于在所有候选者中,他的年纪偏大一点点,所以一开始并没有被直接选中,进入候补名单后,也只是排在靠后的位置。”
“啪”的一声,高进也猛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可是他想到自己方才规劝过韦子见,气一蔫儿又坐了下去。
“不行,祥子哥承受得太多了,如今即将抱孙子享受天伦之乐,不能让他抛家弃子,再去冒险。”
高进嘴里嘟哝着,连声叹气。名单中几乎都是熟悉的人,选谁进名单都不是一件轻松容易的事情。
“最后增补的一位,直选替补者,夏若雪……”
“系统特别提示——在人选讨论陷入僵持时,夏护民可以直接替代十人名单中任何一位争议人选,以保证前出七人小队能够顺利成行。”
随后,童湖光发现夏若雪的备注栏中存在系统绝密等级的删改符号,不由地骤生疑惑。
“难道这位夏护民还有众人未知的,需要“女娲”特别加密保护的隐私,难怪大冢宰高进不顾众人反对,也要扶持夏若雪进入管理层。”
思虑至此,童湖光深吸一口气——“不该知道的就别知道,俺何必心怀好奇,庸人自扰。”
但是他心里想着这个道理,嘴里却下意识地问出另一个好奇来。
“十个候选者里有三个姓夏的,这是什么原因?”
要不是“逐日号”前出任务极具危险和挑战性,童湖光一定会认为夏家祖上和“女娲”结了亲家。
“因果的巧合吧”,“女娲”笑笑,并未说明原因。
进化之后的“女娲”,其决策模型十分复杂,很难用人类的语言在短时间内说清楚。
与其按照人工智能的逻辑表达出让人听后云里雾里的玄妙之道,不如大而化之地简单敷衍。
“所以,我就是那个超级替补”?夏若雪苦笑道。
她心里知道——“女娲”选择自己进入名单,并且是最佳的替代者身份,绝对是由于自己已经被改造成为仿生人的缘故。
“女娲”是不是有私心,想在七人名单中塞进人工智能一直推崇的非人以及半人生命体?
由于“女娲”答应过自己,对改造成仿生人一事要对外保密,所以在场者除了高进,无人知晓她已经抛弃肉体的事实。
夏若雪自己是不愿意进入名单的,养女夏燕飞也必须从名单中划去。至于最后一位从名单中排除者,她决定根据大家的讨论情况来决定。
最头疼的莫过于高进和韦子见,在名单中,曾明卿、夏燕飞、齐念祖、韦素月、夏本祥乃至夏若雪,他们都觉得不合适,可是这样一来,名单里就只剩下五位。
因此,对他们来说,最大的问题不是从十加一的名单里划去四个,而是在十一个纠结的人选中选出都没有反对意见的,以凑齐七人任务组。
而这个问题,在人工智能的决策逻辑里根本就不存在。之所以列出十一个候选者让人类挑选,无非是在盘古舰队共和治理的前提下,“女娲”尊重人类的意志,照顾人类脆弱的感性神经罢了。
大到国家,小到个人,选择和决策始终是人类绕不开的问题。一个成熟者的决策逻辑里有理性,有感性,同时离不开人情世故的考量。
人工智能则不然,它们以数理、因果进行纯数字化的推演。但是,就算拥有海量的被决策目标的过往数据,在面对人心变量时,它们用到的决策工具也只能基于一定的概率推算。
回望古代,面对概率和变化,先人们创造了多样的混沌工具辅助定策。智慧如“老子”一类的先贤,则更重视“正道”和“自然”的力量。
谈来议去,盘古舰队人类管理层终归是瞻前顾后,顾此失彼,根本无法达成一致。
高进抓耳挠腮之下,不得不暂时休会,会议没有当场形成决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