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妈,给你看个东西。”
梁书弗洗了手又擦干,掏出了杂志,“你看。”
孙秀芹探头一看,“杂志?”
“对,你看上面的照片。”
梁书弗指着上面的几张照片,“她们穿的衣服是不是都很好看?这件棉外套,还有这条裤子,衬衫。”
梁书弗一一点过里面的照片。
“真好看,不愧是城里人,会打扮。”
“妈,这些衣服都是海市服装厂的新款,明年春天我们县里肯定就有这样的款式了。我们可以选一些照片上的款式做成衣服,这样就比县里早了几个月。”
梁书弗说出自己的想法。
“这……”
孙秀芹有点迟疑。
做杂志上的款式,她想都不敢想。
这种新款她没看到成品,万一打版打错了,做出来就牛头不对马嘴,布料就浪费了。
还有乡村老乡喜欢跟风,却不愿意做出头鸟。
这新款式县城都没有的话,在乡村就卖不动。
孙秀芹说了自己的顾虑。
“那就先做一件这个棉衣吧,就做均码,定价不能低于36块,卖不掉的话妈妈你自己留着穿,一点都不亏。”
梁书弗指着照片上一件菱形格子棉衣道。
现在县里面卖得最好的棉衣有三款,一款军军绿或靛蓝色的大衣式,主要是男人穿,有些做的秀气些,女人也会买。
还有一款是花棉袄,棉布上印着大大小小的艳丽花朵,比起军大衣活泼明亮,这也是目前大部分老少女孩妇人的冬袄首选。
最后是前年刚流行起来的的确良棉袄。因的确良布颜色较多,图案也更丰富,比如波点,条纹都是新式的,因此很受人追捧。但的确良布比较贵,乡下人穿的人不多,主要还是城里工人买。
梁书弗指的是一件“奶奶棉衣”。
“妈,你看这衣服是不是既轻便又保暖?而且还能节省里面填充的棉花。”
“节省棉花?看厚度确实填充的棉花比正常棉袄少。”
孙秀芹点头,随即又摇头。
“可少了棉花后,衣服太薄,比不上厚袄子保暖。”
孙秀芹一时有点转不过弯。
“妈,你再想想。”
梁书弗指着衣服上用线压出来的正方形状格子,“用这个方法可以固定每一个部位的棉花,不让它们乱跑。”
孙秀芹很聪明,经过女儿点拨,一下就想到缘由了。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现在的棉袄之所以厚重,是因为棉花填充到衣服里面后容易乱跑,要是填充的棉花不够,就会出现一些地方薄到只剩下薄薄一层,根本不保暖的情况。
可是这件衣服不同,上面的缝纫线把整件衣服分割成了众多小块,每一块里面填得棉花就不会乱跑,穿在身上自然保暖了。
这车线技巧也不难,但要不是这本杂志,她想都不会这么想。
谁家大好人线多的缝的满衣服都是。
“真是巧妙的设计啊,我怎么就从来没想到。”
孙秀芹本来还不太想做一件,可现在却恨不得马上扯了布做一件成品,试试效果怎么样。
“妈,以后我想办法多找点类似这样的杂志,咱们看多了,思维就活跃了。”
梁书弗倒是没有觉得自己笨,知识就是用来学习的,经验也是累积而来的。
现在不会,想不到,就多看多学。
以后她未必想不出这样精妙的设计。
“妈,咱们做吧。”
梁书弗还想劝说,孙秀芹已经点头了。
“嗯,做!”
经过女儿的解说,她现在看照片上的衣服越看越好看。
采用落肩设计,宽松的款式贴合各种身材。
大身上的小格纹衍缝车线,既摆脱了传统棉衣因填料堆积导致的臃肿问题,又能展现出女性的优雅气质。
“不过这照片上的布料是深海蓝色,我们这里可能买不到。”
孙秀芹有点苦恼,“也不知道供销社那里能买到什么颜色的布。”
“明天我下课去供销社拐一下,看下高主任最近有没有什么布料。”
“什么布料?”
梁勇从外面回来,身上全是泥浆。
“爸,怎么搞成这样?”
梁书弗连忙迎上去,看到父亲身上的泥浆主要在半侧,就问:“你这是摔跤了?”
“脚底滑了下,没大碍。”
梁勇摆手。
“什么没事,把衣服脱下里看看。”
孙秀芹也赶忙过来帮他解衣服。
“没事,真没事。”
梁勇拦着不让看。
“闭嘴!”
孙秀芹瞪了他一眼,手上动作十分柔缓。
待衣服脱下来后,才发现根本不像梁勇说得那么轻描淡写。
“怎么摔成这样?”
梁书弗将调好的温水端过来,拧了帕子递给母亲。
父亲肩背上一大片青紫高肿,表皮还有擦伤,一看就知道摔得不轻。
“挑担子时候没踩稳,从木板上掉了下去,摔在了砖堆上。”
梁勇想自己擦,被孙秀芹拍掉了手指,只能由妻子帮他擦拭。
“怎么会没踩稳?木板不是都很宽。”
“就是脚底有些滑。”
梁书弗却知道大概是为什么,“爸,你是不是又挑超重担子了?”
开渠挖河泥,都是靠着扁担将一簸箕一簸箕的淤泥挑走,这次大队里还要拨一个石板岸,所以还要从船上将运来的砖块挑下穿。
梁勇为了早点干完回来抓黄鳝,每次都加砖块。
“也不算超重,就是稍微多加了几块砖而已。”
在女儿和老婆的注视下,他声音越来越低。
“爸,你不要这么拼。我们的日子比起半年前,已经好过太多了。”
梁书弗督促全家进步没错,可她不想父母用身体健康来换金钱。
梁勇不说话。
这次陈二狗虽然被抓起来了,但后面会不会有李三狗,张四狗?
梁勇想尽快把钱攒出来,造一栋属于自己的房子,让妻子女儿们安居乐业。
“梁勇,你看这件衣服怎么样?”
孙秀芹指着杂志上那件棉衣问。
梁勇不明白为什么忽然换了话题,但还是很诚实的点头。
“时髦。”
“那我也做件这样的棉袄好不好?”
“嗯,你喜欢就做。布料不够的话,我去县城帮你找医院食堂的人换布票。”
现在的梁勇和那边的人混熟了,也敢开口了。
“我打算做了后试试看,能不能卖,一件卖个38块钱。”
这个价格不是孙秀芹拍脑袋想出来的,而是根据目前市场上的棉袄价格定的。
“哦,啊?”
38块钱!
“所以爸爸你不要受伤了,钱我们很快就能赚到了。”
梁书弗趁机道。
梁勇想到老师硬塞过来的十块钱定金,对妻子的手艺充分肯定,“秀芹,你一定可以的!”
至于挑担,还是要做的。谁也不嫌钱多扎手。
“对了,妈,我们学校还有老师问能不能改衬衫,她想改成照片上的样子。”
梁书弗也不忘记潜在客户的需求。
“这衣服倒是不难做,不过我要看下要改的衣服布料够不够。”
孙秀芹研究一番后道。
“行,我来转告老师。”
梁书弗将杂志放回书包,先用半小时做了作业,然后喂鸡打在鸡圈,收了早上洗的衣服,出去捡枯树枝的妹妹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小胖墩。
小胖墩看到她后就生气的“哼”了一声。
梁书弗笑了,也不去理他。
只是招呼妹妹洗手吃红薯。
小胖墩看姐妹两个一个都不理他,更是生气。
“哒哒哒”跑过来控诉,“梁书弗,我生气了!”